第336章 全盤托出

  「我表哥？周越要來了嗎？知道啦！」

  顧若兮喜滋滋地應道。

  「知道了那還不快起床，懶丫頭。」

  母親的腳步聲從門後飄遠，顧若兮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消失，神色變得冷淡。

  「表哥……十幾年沒聯繫的遠方親戚，也不知道老媽幹嘛這麼激動。」

  顧若兮微微搖頭，穿衣起床，小心翼翼地打開兩層包裹嚴實的棉布，取出從舊貨市場淘來的面板。

  巴掌大點的小房間裡根本放不了書桌，她取來小桌板，盤腿坐在床頭，打開面板，點開一個聊天群。

  群裡面有將近五十人，大部分都在線。

  此時，群員們正在上報最近幾日的收入情況，以及向「組織」上繳的份額。

  「哎，前晚那五百聯邦幣要是能拿到手就好了。姓殷的老妖婆，王八蛋！詛咒你天天出門掉溝里！」

  顧若兮忿忿地念叨著，隨後開始上報自己最近一周的收入狀況。

  雖然有些不舍，可她還是按照「組織」的規定，轉帳上繳了自己的收入份額。

  接下來，群裡面的成員們，開始講述自己的近況，以及發生在身邊的不同尋常的事，進行信息的匯總與交換。

  「不同尋常的事……和他們說，我前晚下班在巷子裡被人莫名其妙地堵住，隨後被一頭橘貓給救了？不行不行，這也太詭異了，再說根本沒辦法證明。」

  顧若兮遲疑片刻，最終只說了一句「我的表哥即將來到首都，他是一名念修者」。

  這句話剛發出去，群里頓時炸開了鍋。

  「哇，十七，你之前怎麼沒告訴過大家，表哥是念修者？」

  「是啊十七，這件事你有沒有告訴過零？」

  「你表哥是幾轉境？」

  ……

  顧若兮如實回復「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個消息，我表哥今年剛選入遺境學院，應該是一轉境。」

  ……

  「十七的表哥年紀應該也不會比我們大多少，能有一轉境就已經很厲害了。」

  「就是啊，那可是真正的念修者啊！十七，你表哥他知道當年的真相嗎？要不你試試看，能不能把他也拉進組織？」

  「先別急，這得要零審核通過了才行吧。話說老大這兩天怎麼一直沒上線？」

  ……

  顧若兮從群聊下線，收起面板。

  回想起剛剛群聊中，大家得知自己表哥是念修者後的反應，顧若兮臉上不由浮起一絲笑，微微搖頭。

  「是啊，雖然只有一轉境，可能從地面城市脫穎而出，進入遺境學院，那也很厲害了，說不定也是一支潛力股。嗯，今天得好好表現一下，做個人見人愛的乖巧表妹。」

  「話說，零、一、二、三……他們幾個這兩天都沒上線，難不成發生了什麼事？」

  顧若兮托著下巴，面露沉思。

  組織採取匿名制，每個人的代號，就是各自進入組織的順序。

  而零，便是組織的創始人，他知道所有人的信息，卻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老媽的腳步聲再度靠近，「若兮，怎麼還賴在房間裡？出來吃早飯！對了，你表哥約的地方還是明月閣哦，你姨媽剛才打電話來說，你表哥早上已經先去醫院看過你爸了。」

  顧若兮一愣，表情變得複雜起來。

  ……

  明月閣，三樓包廂。

  周毅和吳小琴同樣一臉複雜。

  周越低著頭，一本正經地翻著菜單，仿佛全然感覺不到對面父母詭異的眼神。

  在他身旁，商穎望著不遠處的明月江水，輕輕嘆了口氣，低聲喃喃：「一江廢水，可惜了……」

  相比還有些故作平靜的周越，商穎更是完全沒把對面中年男女不斷審視自己的目光放在心上，視若空氣，絲毫不在意。

  「咳咳……」吳小琴清了清嗓子，笑著問道：「小越啊，你最近和小白還在聯繫嗎？」

  周越合上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菜單，抬起頭：「有啊，昨晚才通過話。對了，小白說，等她忙完手中的事，會親自來請你們去她家做客。不過我建議你們最好還是別去，她就是一工作狂，吃住都在公司，去她家等同於去雷能集團。」

  吳小琴怔了怔，隨後深吸口氣，臉色愈發複雜。

  一旁的周毅飛快瞥了眼商穎，低聲道：「兒子啊，做男人可不能太三心二意。」

  吳小琴皺眉，拍了一下老公的胳膊：「什麼叫太？根本就是不能！」

  「是是是，老婆說得沒錯。」周毅連忙道。

  夫妻倆交換著眼神。

  猶如閃電般的犀利目光交鋒後，周父敗下陣來。

  他臉上擠出笑，轉向商穎：「這位姑娘，我們家周越呢，其實有一個最大的缺點，就是臉皮太薄……」

  還沒說完就被周越打斷：「爸，媽，我不是和你們解釋過了，她只是我一普通朋友，有事一起來首都而已。」

  周父周母沒有吭聲，看著清秀可人的商穎，臉上寫滿了不信。

  周越無語。

  換成是另一位宗師谷夫人陪自己來，鐵定讓她暗中跟隨。

  可面對喜怒無常的商穎，自己根本無法讓她一個人獨處。

  就在這時，商穎突然轉過頭，目光掃過周父周母，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們肯定不會相信周越的鬼話！」

  一家三口同時愣住。

  周越心知商穎又切換了，剛想阻止，就聽老媽道：「周越，你別說話，讓這位姑娘說。」

  周父看向面露躁意的商穎，低聲道：「小姑娘，你先別激動，有話慢慢說。」

  商穎皺了皺眉：「什么小姑娘！本宗師今年已近百歲！實話和你們說好了，我和周越不是朋友，也不是你們想像中的男女關係，我只是周越的下屬而已。聽清楚沒？」

  周越大怒：「閉嘴！怎麼和我爸媽說話的？」

  周父和周母在短暫的怔忪過後，相視一眼，眼裡都出一絲憂慮。

  周母再看向商穎時，眼底的警惕也變成了同情。

  「小越啊，你這位朋友，難不成和之前的朵蘭一樣？」周母低聲問道。

  周越看著抱起雙臂臉色冰冷的商穎，心中突然一動。

  是啊，事到如今，自己為什麼還要向老爸老媽隱瞞呢？

  擔心他們知道太多，會捲入自己和雷家的爭鬥中？

  可是，他們的身份早已不再是秘密。

  既然聯邦軍部能查到，那雷家，以及聯邦的其它上層勢力也一樣能找到。

  晨風吹來，在周越的感應力中，小姨的那輛老舊轎車即將駛入停車場。

  「爸，媽，也該讓你們知道一些事了。」

  周越向商穎使了個眼色，示意由她來講述，誰料商穎目光一閃，直接用念術在包廂內布置下了一層念力隔音罩，隨後抿著茶豎起耳朵當起聽眾來。

  察覺到老媽已經因為自己這番突如其來的話而變得不安，周越不再遲疑，將自己八月份進入滄海學城後的所作所為，種種際遇和成就，挑選出一些，向父母講述起來。

  涉及到一些隱秘的事件，譬如遊走靈界、白衍遺產之類，由於商穎在場，周越自然不會提起。

  他所說的，都是聯邦高層也都知曉的事，比如他今年遺境學院新人王的身份，中陸學院最年輕助教，沉睡麻鴉靈御流派創始人，以及……某個神秘幕後組織的高層身份。

  聽到這，商穎臉上冷笑：「我早就猜到，你在仙人組織中，身份絕對不低。果然，你終於還是承認了。」

  周越瞥了眼商穎，這個老少女也終於暴露出她之前不按常理出牌的真實目的——利用自己的父母，探自己的底。

  「商穎，關於我是組織高層的事，你暫時不要說出去。」

  周越淡淡道。

  「放心吧。我可不是多嘴之人。」商穎頷首。

  話雖如此，周越卻敢打包票，以商穎管不住自己嘴的習慣，早晚有天還是會說出去。

  不過從旁人口中傳出去，倒是比自己親口說更能令人相信。

  而此時，坐在對面的周毅和吳小琴已經傻了眼。

  包廂內的氣氛，也陷入了詭異的靜謐。

  半晌，周母幽幽道：「兒子，你該不會也……」

  聲音戛然而止。

  卻是她突然想起，就在小半年前，自己似乎也說過同樣的話。

  當時周越說他成了一名念修者，自己和周越他爸自然不信。

  可後來卻證明了，周越並沒有騙他們。

  周父表情詭異、複雜，顯然也聯想到了從前的事。

  雖然周越剛才所言，要比之前說「自己是念修者」更加令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可有了此前的經歷，夫妻倆並沒有立即質疑。

  周越笑了笑，手腕翻轉，貓糧樹印記一閃，黑無常跳下，熟稔地躍入周父懷中。

  周父一怔，明顯感覺到懷中的黑貓，似乎比在南河市時要大了一圈。

  周越認真地看向父母，道：「我剛才所要表達的，其實也是此次來首都的目的。過不了多久，地球位面，怕是會再度生亂。而我在之前的發展過程中，得罪了一些勢力……嗯，不算特別厲害，但是有些棘手的勢力。所以這次來下層首都，一是幫外婆祝壽，順便解決家族遺留問題。二則是準備接你們去滄海學城，那裡算是我目前的大本營，也是相對而言最安全的地方。」

  周母面露古怪：「家族遺留問題？兒子，你是指……」

  周越深深看了眼目光閃爍的老媽，笑道：「當然是十五年前你們被迫帶著我離開首都，以及我們走後，小姨和舅舅一家的遭遇，包括我的兩位父母大人……從念修者變成普通人的原因。」

  周父撫摸黑貓的手一頓，神色微微變幻。

  周母則嘆了口氣，幽幽道：「小越啊，你剛才所說的，老媽就算都信了。抱歉，兒子，瞞了你這麼久。不過當年的事情，你也別再去追究了。」

  周父將黑貓放在膝頭，臉上浮起欣慰的笑容：「是啊小越，有些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就讓它們過去吧。你如今能這麼有出息，老爸我已經心滿意足。」

  這一刻，周越忽然覺得自己父母的氣質變得有些陌生。

  或許他們原本便是如此，卻被歲月沉浮隱沒，又或者只是自己從前疏於觀察。

  周越心中知道，老爸老媽對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其實依舊半信半疑。

  這也能理解。

  自己只用了小半年，就從一名出身地面城市的念修者學員，躍身成為七院第一的新人王，中陸學院助教，神秘幕後組織的高層，換成誰家父母都會覺得莫名恍惚。

  「商穎，我爸媽情況如何？」周越問。

  商穎輕哼一聲，隨手又打出一道念印，念力隔絕住整座包廂，方才幽幽道：「精神世界不固，意念區域崩塌，當年念力值歸零之後，雖然有所回升，可已如一潭死水，又似沼澤，腐化不堪，難以重新經營。」

  周父周母聞言，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周越沒好氣地瞪了眼商穎：「怎麼恢復？」

  商穎臉上的暴躁之色猶在，可氣質中卻多出一股從容淡定：「本宗師出手便可。」

  周越沉默片刻，傳音道：「你若能幫我爸媽恢復修為，我除了幫你找到大宗師藥神的後裔外，還會竭盡所能助你的靈寵夥伴大蛇突破超凡境。」

  「多謝。不過我只能幫他們重塑根基，後期的恢復，還需最頂級的靈念精華液。他們的情況，其實比早上去看的那個病人，還要糟糕。」

  商穎說完，不再廢話。

  從她眼底浮起兩團瑩白的白光，隨著念印的打出，剎那間，兩股似能令枯木重生的生命念息奔涌而出，籠罩住對面的中年男女。

  黑無常從周父膝頭躍下，自覺蹲立一旁，開始護法。

  周越緊緊盯著這一幕，感應力悉數釋放，沒有半點保留，以防中途出現什麼意外。

  十五年前，父母帶著被放棄的自己，離開首都，前往南河市。

  他們為了自己，除了放棄了原生家庭外，還放棄了本可使他們飛黃騰達的念力修為，以及念修者的身份。

  無論他們是否真的不再計較十五年前的往事，自己都不會再讓他們繼續遺憾下去。

  僅僅三四分鐘後，那兩團瑩光已經被父母吸收。

  他們先後睜開雙眼，眸底的渾濁消失不見，卻而代之的，是遺失了十五年之久的神采。

  周越看著對面滿臉驚喜、情不自禁的老爸老媽，臉上浮起一絲笑。

  雖說距離讓爸媽重新成為念修者，還有一段時日。

  可在商穎無比接近靈主大宗師的修為造詣下，至少老爸老媽的念力值，已經不再如一潭死水，重新恢復了提升的可能性。

  而此時，在周越籠罩住整座明月閣的感應力中，小姨和自己那位「有趣」的表妹也已經走上了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