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置苟水中即蛟

  透明影子從商詠何身上剝離開來，承受不住反噬的巨力，流淌回神像。

  神像四周的白光也隨之暗淡下來。

  商詠何順著神像滑落在地，恍惚的眼神中殘留著此前「神魔」的震驚。

  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表情，徹底定格在這一瞬間。

  祭壇後方，商穎已從血泊中艱難撐起，單膝跪地，微微顫抖著身體，無比複雜地凝視著身前的灰袍人影，臉上有狂躁，也有震撼。

  半晌，她眸中泛起濃濃的苦澀，低聲喃喃：「這就是仙人之威嗎……為什麼……為什麼你們不早點出現……」

  同樣被周越震懾住的，還有那頭蛇形生靈。

  它本是出身於地球位面的生靈，卻因為投靠了幽影，信仰了神魔，從而獲得了遠超血脈的力量。

  在整個幽影組織中，它們已然處在金字塔的最高層。

  可對於建立起這一「金字塔」的異位面神魔，它們永遠如同僕役般卑微。

  然而眼下，它頂禮膜拜的創造者，竟然被一個人類一招擊潰，毫無還手之力。

  它的信仰雖然尚未崩潰，可也是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吼！」

  蛇形生靈發出示弱的咆哮，不再和那兩頭飛蟲以及那條黃狗糾纏，扭頭轉身，朝向祭壇中央那圈井口模樣的條紋掠去。

  小劍大喊：「二叉哥，它想逃跑！」

  二叉眼中閃過一絲渴望，仿佛吞了口口水：「它若逃跑了，會泄漏本叉的存在，以及主人的底牌。不能讓它跑了。」

  黃恢宏瞥了眼二叉，嘆道：「竟把滿足口腹之慾說得如此冠冕堂皇。」

  周越傳音道：「二叉，還不使用你的［無邊之力］！」

  二叉眼裡流露出糾結，突然想到什麼：「小劍，要不快召喚你的劍仆試試？」

  聞言，周越心中也是一動：「對，直接召喚那條銀尾！」

  小劍不假思索地向斜側斬出一記虛空之劍。

  空氣一陣翻騰波盪，首先出現的不是銀尾後裔，而是一陣甘醇無比的甜味。

  緊接著，比拳頭稍長一些的銀尾後裔浮現而出。

  「出來了……我終於出來了……」

  只一瞬間，她便已經涕淚橫流，泣不成聲。

  糖水活生生浸泡了一個多月，就連眼淚和鼻涕也都散發著甜味。

  小劍、二叉、黑無常和黃恢宏同時轉頭看向周越。

  周越手一攤，「這麼看我是幾個意思？別忘了你們都是幫凶。」

  從祭壇下方傳來一陣笑聲。

  卻是那頭即將逃走的蛇形生物回頭看到召喚出的是一個巴掌大的小人，不由發出嗤笑。

  僅僅片刻後，它的笑聲定格。

  鱗甲後的眼中浮起一絲異樣。

  隨後它不再遲疑，加速向下鑽去。

  周越將幽影生靈的反應看在眼裡，愈發確定了自己那個猜想。

  而此時，銀尾後裔也梨花帶雨般望來，死死盯著周越，眼中充滿了恨意以及畏懼。

  周越只當看不見，大喊：「小劍！讓她去攻擊！」

  「啊？能行嗎？」

  小劍面露遲疑，後裔這么小，那蛇那麼大，它可不想新入手的玩具這麼快就被玩壞。

  銀尾後裔轉過頭。

  她望向那條小半個身子都已鑽入祭壇地底的蛇形怪物，目光仿佛被牢牢鎖定住一般，眼中浮現出本能的憎惡。

  「幽影怪物？哼！哪裡逃！」

  她的身軀在空氣中輕輕一扭，化作一道銀光疾射而出，剎那間出現在蛇形怪物身旁，「定！」

  只一個字，就仿佛法隨語出、言靈環繞，充滿莫名的威懾力。

  那條擁有超凡種實力的蛇形怪物竟然真的卡住不動，頭部和小半個身體在祭壇下方，尾部和大半個身體留在祭壇上方，微微顫抖著。

  小劍、黃恢宏、黑無常，包括祭壇外的商穎全都看傻了眼。

  小劍喃喃：「周越，這到底是怎回事？這個怪物小女人這麼強嗎？竟能壓制住超凡生靈？」

  周越目光閃爍：「不是壓制。準確來說，是克制。這世上除了屬性克制外，還有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克制。

  這頭幽影生靈，出自神魔之手，相當於神魔的產品。而銀尾後裔，則是正宗的神魔後裔。

  因而從秩序關係而言，銀尾後裔是上位者。」

  小劍奇道：「那為什麼不放出青尾怪物小女人？」

  周越笑道：「除此之外，從種族關係上而言，銀尾也處於上位者的位置。她雖然實力遠不如那條幽影長蛇，可卻是擁有雙重克制的上位者……你們還不快上？」

  咻咻咻！

  小劍、黃恢宏和二叉迅速飛出，各顯神通，攻擊向蛇形生靈被卡住的部位。

  黑無常懶洋洋地趴在周越懷中，喵了一聲：「看來，你是認出這頭後裔的品種咯？」

  周越道：「我也是結合了最近所見所聞，以及白衍筆記，這才意識到。她不是鮫女，也非蛇女，而是……蛟人。」

  「蛟，龍之屬也。池魚滿三千六百，蛟來為之長，能率魚飛，置苟水中即蛟……」

  簡而言之，蛟便是水中的龍。

  從古到今，龍都是華夏文明中最具象徵意義的智慧生靈。

  即便在奇蹟生靈的世界中，也是已然絕跡了的神話傳說。

  而那頭銀尾後裔的尾巴與鮫人的尾巴迥異，似蛇尾卻生滿銀色鱗甲，正是古老傳說中的蛟龍之尾。

  黑無常目光閃爍：「鮫與蛟雖然只有一個偏旁部首的區別，並且也經常混居在一起，可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生靈。即便在神魔後裔中，蛟人也是極其罕見的稀有品，更是鮫人族的上位者。綁架一頭蛟人，絕對要比綁架鮫人國的大貴族還要令『轟動』。」

  周越表情微微僵硬：「你非得要在我心情大好的時候提醒我這個？故意的是嗎？」

  黑無常笑道：「周越，你別急。本貓的意思是，這頭蛟女，或許能成為你牽制無邊深海國的利器。況且，她已經被小劍收為劍仆，你怕什麼？」

  「吼！」

  不遠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吼叫。

  那條蛇形怪物的身軀斷裂成兩截，一半留在祭壇地面，另一半進入祭壇中央的光圈，消失不見。

  祭壇中，來自商家後裔們的精血也逐漸下沉，消失，最終露出了潮濕的地表。

  轟隆！

  隨著神像坍塌，在地底化作齏粉消散一空，周遭恢復寂暗。

  然而以周越的夜視力，還是能夠看清楚此間一切。

  「二叉短時間內的口糧，應該是有著落了。」

  周越心裡默默想著。

  轉過身，就見那名身負重傷的銀髮少女，左手提著商夢陽的屍身，右手拎著半死不活的商詠何，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身旁。

  嘭！嘭！

  兩具身軀被她丟在地上。

  商穎抬起頭，無比複雜地注視著周越，沉默片刻，問：「怎麼做，你才肯放過商家？」

  周越笑道：「我已放過商家了。然則，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商穎微微點頭，低聲道：「商家被幽影入侵，犯下天怒人怨的重罪，家族二百多條人命，也險些成為幽影的血祭。經此之後，商家只能卑微苟活，能保住性命就已經不錯。」

  「除此之外……」周越凝視著面前的銀髮少女，語氣平靜說道：「從今往後，三十年內，你都必須為我效命。」

  銀髮少女身軀一顫，眼神複雜，隱約流露出一絲期待：「你在邀請我加入仙人組織？」

  邀請？哪來這麼多戲！

  周越淡淡道：「別想多了，只是為我效命，成為我的門下。最多，只能算是仙人組織的外圍成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