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夜聞蟲語，靈性始成

  深夜裡的小閣樓，微燈如燭。

  周越不敢眨眼，全神貫注盯著在燈光下展開鞘翅的獨角仙。

  他經歷了太多離奇際遇，又攻克了四層心境弱點，尋常事情已經很難在心中留下印痕，更別說於心湖驚掀波瀾。

  可就在剛才，他給二叉注射完半管念力液後，習慣性伸出手指點了下二叉的頭角。

  放在平時，二叉都會與他角力一番。

  獨角仙的雄蟲常會利用犄角來試探求偶，或是衡量情敵的大小，伺機決鬥。

  至於自己的手指被獨角仙當成了什麼，周越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不外乎原生蟲類的本性。

  周越指尖點中二叉的剎那，一股觸電的感覺襲來。

  手指麻痹，被緊緊吸住，仿佛有一股電流從二叉的犄角湧出。

  周越驚訝之下，本能地想要收回。

  這時，心境卻盪起漣漪。

  冥冥之中，飄來一陣嘈雜細碎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延遲，如風的呼嘯，又似鬼神在耳邊的輕聲絮語。

  「餓……」

  「餓……」

  「餓……」

  這是二叉在和自己說話！

  周越內心蔓生出一股激動，守得雲開見月明，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

  很快他注意到，雖然二叉的聲音和別的奇蹟生靈一樣，也來自寵物會客室。

  可不同的是，面板中並沒有閃現出任何信息資料。

  這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

  哪怕廢棄地鐵站中，暗黑帝尊頭骨的殘魂，偽裝成黑貓守魂潛入寵物會客室時，也不曾有過。

  ……

  「先不管這些了……二叉，你是餓了嗎？」

  周越的手指從二叉的犄角撤回。

  耳邊沙啞細碎的聲音漸漸消弭，波瀾起伏心境也漸漸恢復平靜。

  周越轉頭看了眼表情驚悚的黑無常。

  黑無常定也是聽到二叉發出「餓「、「餓」、「餓」的聲音。

  不是自己的錯覺。

  二叉的確變得不一樣了！

  周越平復下激動的情緒，釋放念力，探向樓下，化作無形雙手打開冰箱，取出今晚沒吃完的排骨和魚肉，用念力托起保鮮盒搬運上閣樓。

  黑貓從窗台上跳下，悄無聲息地來到周越身旁，密切關注著。

  食盒打開。

  紅燒排骨的醬汁和清蒸鱸魚的鮮湯在閣樓中悄然飄蕩出一縷並不怎麼誘人的淡淡香味。

  畢竟是隔夜菜。

  黑無常蹭了蹭周越：……沒錯，原生種和奇蹟生靈的另一個區別，就在於進食。

  ……奇蹟生靈的幼崽，在10級之前，處於雜食階段。

  ……但凡有營養的食材，無論魚肉果蔬、還是豆類奶製品，又或者人工食物，都能消化並且吸收。

  ……然而原生種只能遵循最原始的種族食譜，貓吃鼠，鳥吃蟲，蟲吃植物……該吃什麼吃什麼。

  ……這倒不失為一種測試方式。

  周越沒有接口。

  在一人一貓的注視中，獨角仙飛落食盒。

  它好奇地用犄角小範圍攪動著紅燒排骨已經凝凍的醬汁。

  很快，它意識到，眼前這盤不再是平時吃的以新鮮果汁為主要成分的甲蟲果凍。

  它遲疑了一下，轉頭便要向外飛去。

  一根手指從天而降。

  抵住那根宛如樹叉的犄角。

  兩股皆已超過9級的巨力碰撞在一起！

  氣浪翻滾，若漣漪擴散，吹得黑貓的腮幫向後抖動。

  周越手腕輕顫，指尖竟生出許久不曾有過的痛感。

  二叉則被鎮壓了回去，它撐開鞘翅，飛行翅疾扇，不滿地示威著。

  這一次交鋒和往常一樣，周越完勝。

  可周越卻知道，二叉的體能素質，幾乎已經達到了9級。

  或許過不了多久，二叉的體能等級便會超越自己。

  電流感再度傳來。

  嘈雜細碎的沙沙聲迴蕩在耳邊。

  周越深深看向二叉，「吃。」

  ……餓……餓……

  ……餓……

  「吃！試試看。」

  「好吃的，二叉。」

  一人一蟲僵持了足足五分鐘，獨角仙終究拗不過，只好轉身。

  它又一次將犄角伸入肉醬，攪動了一會，隨後嘗試著張開口器。

  咻！

  吞吸了第一口醬汁後，獨角仙宛如發現新大陸，撐開鞘翅發出「赫赫」的喜悅聲，風捲殘雲地掃蕩起來。

  五分鐘不到，紅燒排骨的醬汁、瘦肉包括骨頭，都被獨角仙一口口的吃完。

  嘗到甜頭的獨角仙調轉犄角，向那盤清蒸鱸魚爬去。

  周越握緊的拳頭緩緩鬆開，臉上浮起難以自禁的喜色。

  黑貓吞了口口水……它竟然真的吃了！越過了原生種的屏障！不可思議，實在是不可思議！一頭2級原生昆蟲，竟然也能進化成奇蹟生靈？

  「是啊，終於進化了。」

  周越忍住仰天長笑昭告天下的衝動。

  過會和史清他們還有一場秘密行動，可不能在這時吵醒樓下已經睡熟的老爸老媽。

  難以言喻的狂喜淹沒了周越的心境。

  他也不再刻意守護，任由喜悅席捲蔓延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毛孔。

  之前買的那台面板顯示，二叉依舊只有2級。

  可這又如何？

  體能素質幾乎和自己相當。

  又能夠通過寵物會客室，進行簡單的交流。

  還可以吸收念力液，食用大魚大肉……不管二叉進化成了什麼，總之，它一定發生了進化。

  不再是從前那頭原生種昆蟲！

  吃完兩盤菜後，二叉飛向剩下的念力液，自覺地扒住瓶口，哼哧哼哧地吸了起來。

  轉眼間，一瓶已空。

  兩瓶，三瓶，四瓶……

  直到還剩最後一瓶，周越猛然回過神，目光一閃，用念力拉開獨角仙。

  「一個晚上就喝掉我幾百萬也太刺激了吧！二叉，給留點行不？」

  二叉蹬踩六肢，拼命掙扎。

  ……餓。

  ……餓。

  ……餓。

  周越無奈地捂住額頭。

  「喝吧喝吧，把我喝破產算了。心軟的人就不應該養寵物！」

  念力鬆開，二叉開心地飛向最後一瓶念力液。

  轉眼已空。

  ……餓。

  ……餓。

  ……餓。

  周越苦笑：「還沒飽？十間寵物店的商鋪都被你一口氣喝沒了。」

  黑貓瞄了眼地上的八隻空瓶子，臉色漸漸恢復平靜。

  ……雖說勉強脫離了原生種的範疇，但是它的靈性依然很弱，只能進行簡單的指令式交流，而且還不一定能聽你的。周越，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它簽約？

  周越白了眼黑貓：「開什麼玩笑。以它這點靈性，怎麼可能完成契約簽訂。」

  冷靜下來後周越發現，二叉本體也只是跳過了「靈性閃現」的第一階段，來到了「靈性保留」的第二階段。

  這第二個階段，其實也在周越和二叉的預料之中。

  他們在太古時，不止一次進行過後續進化階段的推演——

  第二階段，二叉的本體或許能夠脫離原生昆蟲的「無智」狀態，保留住一絲微弱的靈性，但是還達不到一頭正常非凡種幼崽的靈性程度。

  現在周越有了更清晰的結論。

  在第二階段「靈性保留」時期，二叉只能表達最基本的訴求，接收最簡單的指令。

  比如「餓」。

  比如「吃。」

  遠沒到和周越相互感應，簽訂契約的標準。

  如果不仔細觀察，哪怕念修者也不一定能感應出它身上極其微弱的靈性。

  現在的二叉，智商等同於剛出生一兩天的低等非凡種幼崽。

  這還是在周越消耗了價值數千萬念力液和體能液的基礎上。

  即便如此，周越依舊很滿足。

  畢竟二叉一頭原生昆蟲能保留住微弱的靈性，從而離開原生種的範疇，這已經是一場奇蹟。

  周越目光移向黑無常：「身為貓族老前輩，你對它的進化之路有什麼看法？」

  黑無常臉上浮起苦笑，兩隻貓爪無辜地從臉龐兩側攤開。

  ……本貓又不是奇蹟靈蟲，怎麼可能知道。

  ……昆蟲一族在靈界十分封閉，自成王國，與貓族關係向來不佳，畢竟我輩的種族秘技就是大貓殺蟲掌啊。

  ……更何況雙叉犀金龜本就屬於原生種，它那一族中就沒有誕生過奇蹟生靈，它也註定要和黃恢宏一樣一蟲一種族了。

  ……不，它比黃恢宏還難進化，黃恢宏的原生種時期好歹將近5級，甲蟲卻只有2級。

  周越對於黑無常的話不置可否。

  二叉和黃恢宏從本質上就有著很大的區別。

  黃恢宏的進化雖是十分罕見的個例，可仍存在於理解範疇之內。

  而二叉的情況，就和擁有神奇面板的周越一樣，完全無法用念修界或是靈界的常識去解釋。

  只有周越知道，二叉不僅能穿越，還擁有一個神慧驚人的分身。

  它不像黃恢宏那樣吃了奇蹟果實一步登天。

  而是通過周越一個多月來的努力，堅持記錄二叉靈性閃現的時間點，摸索總結出規律，再由少到多日復一日的注射安全劑量的念力液和體能液，這才捅破了半片進化之路上的窗戶紙。

  周越清楚，接下來二叉可能需要更多的念力液和體能液。

  但這樣下去，純靠自己摸索，也不是個辦法。

  「雖然二叉在現實世界沒有模版。可它畢竟屬於蟲族，或許奇蹟靈蟲一族中會有答案。」

  「詢問風螳螂一族？不行，目的性太強。」

  「二叉的這種情況，哪怕在靈界也會引起軒然大波，要儘可能的低調。」

  ……

  ……這個問題你算是問對人了。中陸學院所在的上方城市中，就隱居著神秘蟲精一脈。

  「太好了。阿呆，你和它們有聯繫嗎？」

  ……抱歉，蟲族的性情都很古怪，在靈界中自成王國，各族之間缺乏聯繫，哪怕是比較外向的風螳螂一族，它們和靈界委員會的交流也十分匱乏。

  「你們還有委員會？估計都被你們四大種族把持著，黑幕重重啊。」

  ……咳咳，你不是在打聽奇蹟靈蟲的事嗎，別亂開炮。

  「以我狗……的身份，也聯繫不上它們嗎？」

  ……你的身份，就是個很大的問題。靈界都在傳你以一己之力分裂了京城黑貓一族，成了南方黑貓的守護者，有人說你與貓族有緣，也有人說你是可怕的大野心家。你怕是不知道，除了奇蹟靈禽外，蟲類最討厭的就是黑貓了。誰讓懶貓一族的種族秘技叫大貓殺蟲掌呢。

  「的確，這名字取得太有針對性了。我是大野心家？我明明是被黑夫長逼的……話說回來，真的沒辦法了嗎？你可是阿呆啊。」

  ……讓本猿想想。咦，倒是有一個，不過得靠你自己，進入那座代表著遠方與未來的青色方尖塔。

  「啥塔？阿呆，咱們正常聊天能別這麼詩（裝）意（比）嗎？」

  ……沒常識真可怕。那是偵探師協會，能夠接收靈界發布的條紋線索，蟲精王國偶爾也會發布，或許能幫你聯繫上它們。

  ……不過普通念修者進入不了那裡，會有許多繁瑣的手續與測試流程。

  ……除非，成為偵探師。

  「好吧。我現在突然很想知道，你一頭水猿，怎麼會懂這麼多？」

  ……呵呵，因為我是阿呆啊。出發吧，樓下的胖子快等不及了。

  ……

  周越收起心猿感應。

  目光透過窗欞縫隙落向樓下。

  街角處，騷紅色的越野車正停靠在一閃一閃的昏黃路燈下。

  史清、阿呆以及渾身不自在的明霄宇都坐在車上。

  感應到周越的目光，史清探出車窗，做了一個看手錶的動作，示意周越快點下來。

  從街道另一邊走來兩道女子的身影，一前一後，井水不犯河水。

  明霄宇趁機找了個藉口溜下車，假意迎接兩名女生。

  「小白和朵蘭也到了，人齊了。黑無常，你留在家照顧二叉。」

  周越說完便要下樓。

  黑無常表情一僵：……憑什麼！本貓可不要當這怪蟲的保姆！

  這時，二叉突然飛起，在半空轉了兩圈，停在了周越的中指上。

  乍眼看去倒像是一枚車厘子款式的戒指。

  細碎的絮語傳入周越耳中。

  ……去。

  ……去。

  ……去。

  ……

  「你要和我出去？」

  周越低頭注視著二叉，笑道：「也行，不過今晚『斬斷線索』行動是臨時決定的，得帶上你的保姆。」

  聽到「保姆」二字，剛跳上床頭的黑貓身體僵硬，臉上浮起濃濃的幽怨。

  ……它是幼蟲，本貓也是幼貓啊！

  ……本貓還是南方貓族的新王，喵！

  ……周越，你這是雙重標準！

  「聒噪。」

  周越隨手將大聲抗議的黑無常塞進貓糧樹空間。

  他嘗試著想將二叉也收進空間，結果失敗，看來貓糧樹空間只能收納貓族與死物。

  「記住，一會兒不要亂跑。」

  周越將二叉放進襯衣口袋，身體逐漸化作一道肉眼難以捕捉的虛影，悄無聲息地掠下樓梯。

  門後掛著寵物口糧批發商城贈送的日曆。

  距離那個被紅筆圈起來的日期——他期待已久的念力選拔大賽正日，還剩四天。

  「過了凌晨，就剩三天。」

  周越目光一閃。

  空氣中仿佛凝聚起了一隻無形大手，將昨日的那頁日曆撕去，碾成一團，精準飛入廚房的垃圾簍。

  周越望向隔間狹窄沙發床上已經熟睡的父母。

  老媽翻了個身。

  打著呼嚕的老爸若有所覺，伸出手臂護住老媽。

  周越嘴角浮起淺淺的笑，遠非少年所能擁有的深沉目光好似能穿梭時空。

  「一些遺留問題，的確也該去『解決』了。」

  「明早開始，這座城市將不再有灰色地帶。」

  周越的念力隨著目光移動，將半邊滑落的薄被重新蓋好。

  他輕輕打開門時，身體已經凝實，隨後向街面上正等著他的同伴們走去。

  身後逐漸閉合的門縫裡，依稀還能聽見老媽睡夢中輕微不可聞的囈語。

  「兒子加油……」

  「……多吃點，長高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