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何須解釋

  這是平常的一天。

  太陽照常升起。

  天空無雲。

  氣溫從冬季的清寒中回暖。

  地面上逐漸出現生機，蟲子，青蛙，蛇，刺蝟，紛紛開始展示它們的身影。

  石州的農民籌備著春耕，農會則張羅著種子，肥料，機械，並組織人手修建水利。

  石州的新總督張雙喜兌現了他的承諾，不再干涉農民的自治，將占據石州90%以上面積的農村交由農會管理。

  裁減了大量冗官和稅吏的石州卸下了沉重負擔，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石州的西面，歸州，反抗軍們早已經通過了南部通道，回到了他們真正的基地，反抗軍戰士們專心地在沂水山脈下勞作，建設著屬於他們自己的家園，迎接著春季的到來。

  再西面一點，就是隸屬於秦氏集團的勢力範圍的許州、正州和信陽州，新年的到來讓這裡的平民感到惶恐，這意味明幫的高利貸又要來收利息了，如果還不上，就要被逼賣豬仔。

  再往西面走，就是境外了，那是格魯人的地盤。

  帝國與格魯人的戰爭已經結束，他們安份下來了。

  更加西南面一些，就是基爾庫克地區。

  這裡盛產石油，邊疆大吏山心武正駐紮在黑水河畔，厲兵秣馬，準備與索布王國決戰，為帝國搶下這片油田的控制權。

  向西再走很遠，又回到了帝國東部地區，這裡又是一番景象。

  高樓大廈間車水馬龍，不論白領灰領都來去匆匆，急著上班，如果遲到，就意味著可能失去這份工作。

  在帝國經濟下行的今天，也就意味著他們可能失去寶貴的收入來源。

  公交車站永遠人滿為患，他們上的不是車，是人生。

  比公交車站人更多的是勞工市場。

  比勞工市場人更多的是醫院。

  而比一般醫院人更多的是癌症醫院。

  帝國的癌症藥物和療法五花八門，有幾千的，也有幾百萬的，但真正有效的，非中產以上的家庭承受不起。

  窮人得了這個病，天崩地塌，一切生活都毀了。

  如果是早期，還能拼一拼手術或化療，中期基本就沒什麼希望了。

  但更多的人，連手術和化療也做不起，只能在癌症醫院吃安慰劑——他們總是在宣傳有少數人奇蹟般的治好了。

  每到清晨，癌症醫院裡就擠滿了人，特價藥每天是有限的，賣完了就只能去買平價，那憑空又要花好多錢。

  醫院大廳里總有許多藥物產品的銷售，他們銷售的通常是非常廉價的藥物，但並沒有太多人理會。

  這擺明了是假藥，他們用精美的藥瓶子裝糖豆，給它們起上各種高大上的名稱，比如雙星利沙昂製劑，瑞西韋癌細胞殺手，千年老方複方湯劑。

  一塊錢一瓶的糖豆他們賣五塊錢一顆，來這裡的人對他們早已熟視無睹，但卻樂意在他們周圍聽他們嚎叫一些癌症患者康復的奇蹟事跡。

  聽得高興的時候也會有人上來買一顆，即便他知道這是糖豆，門外的小商亭就有賣，一顆一分錢不到，但氛圍不同，這個時候吃到嘴裡，甜絲絲的，就像是奇蹟般康復後未來幸福的甜蜜。

  大廳里懸掛著數台液晶電視——這可是個稀罕物，一台價值十幾萬呢，據說也是帝國最新科技。

  對普通老百姓來說，什麼未知的東西都是帝國最新科技。

  在早上九點時，所有的液晶電視忽然都換成了一個畫面，雖然它們是不同的頻道。

  畫面上是一個白大褂的專家，在滿是精緻高端儀器的實驗室中，拿著各種神秘的試管，說著各種聽不懂的高端術語，與手下的團隊交流。

  但他們的背景上，到處寫著與癌症相關的詞語。

  靶向，化療，癌細胞治癒，等等。

  他們表情嚴肅，對話精煉，高端術語中也夾雜著普通人一聽就懂的人話。

  「這是癌症特效藥的最後一步。」

  「我們就要成功了。」

  「我們是偉大的科學家，以治癒癌症為終生目標。」

  「這個藥物如果成功，它將是帝國最偉大的發明。」

  「我們要控制它的成本，讓它非常廉價。」

  電視裡的畫面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

  這看起來像一部紀錄片。

  是有新藥發明了？

  非常廉價？

  對帝國科技的期望，是這些絕望的人心中最大的期望，是他們生存的動力。

  對於安慰劑，他們心底其實都知道那不可能。

  能治好癌症的藥物，百萬起步。

  如果有新的科技呢？能把藥物的種種昂貴的成本降下來呢？

  一時間，喧鬧的大廳安靜下來，所有病人都望著液晶電視，藥物銷售賣力的推銷也漸漸停止，把目光挪了過來。

  畫面中，繁忙的工作一晃而過，精緻的鏡頭語言傳遞出了所有信息。

  一個看起來很像帝國最偉大科學家李曼的專家，親手把一管混合溶液放進了一台極具高科技特徵的機器里。

  他輕輕按下按鈕，這台奇特的機器散發出高科技的光芒和高科技的鳴叫聲，所有的科學家就在它面前肅穆地等待著，像迎接新生的孩子，像迎接降臨的神。

  緊張的氣氛感染了大廳里的病人，所有人都屏氣凝息，盯著電視中的畫面。

  靜止的畫面只持續了十二秒，但對他們來說，這個時間已經足夠長了。

  長得像李曼的專家打開機器，取出發出螢光的試劑，高呼：「我們成功了！」

  「這是最強力的免疫癌症藥物，可以治好一切癌症！」

  「它只用賣一萬元！」

  大廳里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根本沒有人意識到這是一個廣告。

  廣告的結尾，長得像李曼的專家向長得像帝國藥物總長的人說：「這個藥物，就叫長山癌症特效藥，已經完成了五期臨床試驗，可以上市了。」

  長得像帝國藥物總長的人說：「帝國最高會大長老特批，立即上市，定價一萬。」

  長得像帝國皇帝的人說：「這藥不錯，晚上再給我送十瓶過來。」

  畫面巨縫切換到了帝國電視台，長得像帝國電視台第一主持人的人熱情地宣告帝國最偉大的發明出現，癌症已經宣告治癒，各地紛紛發來賀電，火爆的場面已經控制不住了。

  畫面巨縫切換到長山郡，一個長得像帝國電視台知名記者的人正在採訪長得像帝國最偉大科學家李曼的專家。

  「請問你們一個月能生產多少藥劑？」

  「兩百萬藥劑，我們還將繼續擴大產能，不用一年時間，帝國內就再無癌症患者。」

  「如果有患者沒有買到藥劑怎麼辦？」

  「可以購買由長山郡糧食交易所出售的長山藥劑契單，該契單可以兌換正品。」

  「我們知道科學家都是有夢想的，你們的夢想是什麼？」

  「但願人間無疾苦，寧可藥架生灰塵。」

  採訪到此結束。

  五光十色的垃圾廣告又充斥了熒幕。

  但在大廳里的病人，卻感到有驕陽在背後升起，溫暖的光芒籠罩了他們全身，驅散了他們人生中的陰冷。

  隨即，各式各樣的廣告鋪天蓋地而來，在任何一處大街小巷，在任何一個電視頻道，都能看到長山郡癌症特效藥的廣告。

  整個帝國，沸騰了。

  林文和長山郡的電話都被打爆了，長山郡內所有說得上話的官吏，都接到了電話騷擾。

  但是，這些人並不是患者。

  長山郡剛剛生產出來的二十萬劑藥物，已經通過正規渠道發往各大醫院。

  長山郡自己也專門建立了一個癌症醫院，使用的全部都是年輕的醫生。他們經過了專門的藥物培訓和癌症檢測培訓，由林文高價請來的癌症專家帶隊，專門使用這種藥物治療癌症。

  打電話的人是各大醫院、醫藥公司，他們紛紛打出合作的旗號，想要這種藥物的代理權。

  林文的官方統一回復是，可以合作，銷售價釘死一萬。

  這可是帝國絕無僅有的事情，代售藥物你給他出廠價就完了嘛，賣多少錢是我自己的本事，你們這也管？

  林文專門讓方遙波制訂了一項法律，凡是與長山郡某項事物產生聯繫的人事，長山郡都具有屬人管轄權。

  簡單來說，就是不管你在不在長山郡，只要觸發了相關律法，我都可以抓到你。

  林文也讓秦落霜把當初計劃中的郡長警衛部的第三單位：長山郡中央情報局建立了起來，專門管這種事情。

  秦落霜如此非常不滿，克格勃和長山郡軍隊事務已經消耗了她大量精力了，再立一個杆子起來對她來說是非常大的負擔。

  林文承諾以後找人幫她分攤工作，也會偶爾來親自幫她。

  秦落霜這才勉強答應，這一下就上了林文的大當，他根本沒有去找人，也沒有來幫她，每次找他就是：「在忙呢。」「我很忙。」「事情很急。」

  秦落霜只好鬱悶地獨自承擔繁重的工作，其中王牙多次想來替大小姐分攤，但都被拒絕了。

  這個新的部門一定要全部使用新人，不能與克格勃產生聯繫，否則兩個特工部門聯手，那就非常難辦了。

  秦落霜是個完美主義者，她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認真做到最好，並不會因為其它原因而改變。

  藥物銷售如火如荼，安默思特意派人到各大醫院去詳細講解該藥物的使用辦法。

  但實際上，藥物的說明書已經寫得非常清楚了，不會出現過敏，中期以上的癌症會有免疫反應，需要留院觀察。

  晚期需要住院維持生命體徵。

  曹園在各地都派有人手，了解民眾的想法，廣告也跟隨民眾擔憂或疑惑的事情推進，林文給他批了極大量的經費，就是為了這項工作。

  夏瀟湘管理的醫藥公司早已步上正規，將新藥上到了帝國幾乎所有的大醫院和大藥房，並及時反饋所有情況和給曹園。

  雙方精誠合作，極大地緩解了一種特效藥剛剛上市時因產量不足造成的擁塞局面。

  幾乎所有的癌症患者都知道，長山郡有一種特效藥，只要一萬塊，產量非常大。

  幾天之後的實際臨床也證明了這一點，效果可以說是立竿見影，碾壓現存的一切癌症治療方式。

  連癌症晚期都可以治療。

  滔天大浪在帝國掀起，連富人都不再使用傳統療法，各大醫療公司，醫院可預見的損失慘重。

  於是，長山郡的第二波電話浪潮來到。

  這一次，全部是各大實體集團，目的還是一樣。

  合作。

  他們的代表連夜趕到了長山郡，找到了正準備出發去把最後一塊地錘完的林文。

  「林郡長。」

  代表們顯然已經達成了共識。

  「恭喜你們研製出了癌症的特效藥。我們代表帝國中所有的醫藥領域的集團，想和你達成一項合作共盈。」

  「俗話說，天下利有，人無往之，林郡長想走到更高的高處，錢財必不可少。」

  「只要您答應把藥物的產量控制在五千劑以下，我們就承諾以一千萬一劑的價格收購您的藥物。」

  「您應該知道，物以稀為貴，您一個月生產兩百萬劑，盈利不過百億，現在只用五千劑，就可以盈利五百億，孰是孰非，想必您很清楚。」

  「如果您急缺錢，我們願意援助。長山郡是您的政績，是您的龍興之地，我們也將全力幫助您建設。」

  「林郡長少年英雄，未來可期啊。」

  聽到眾多代表你一言我一語地把他的人生都規劃好了，林文微微一笑。

  「我有一句話，請君傾耳聽。」

  眾代表湊上來，卻只聽到了四個字。

  「你們，不配。」

  眾代表臉一下都黑了下來。

  一人冷笑道：「林郡長，您可要考慮清楚，花花轎子眾人抬，現今哪一位大人物是孤家寡人上去的？」

  「吃獨食還砸盤子的人，向來不得好死。」

  「林郡長，您這是何必呢，我們和和氣氣的一起合作不好嗎？您想幹什麼，我們都可以幫助你。」

  「林郡長，這對您的前途不利啊。」

  「聽老人一句勸，年少太得意，容易栽跟頭。」

  「自毀前程，你要後悔一輩子的。」

  面對這如此之多的詰問，林文冷笑一聲，指著他們的鼻子。

  「記好了，我再說一遍，我，林文的事業，你們高攀不起。」

  「限你們十秒鐘之內滾出我視線，否則我就要大開殺戒了。」

  代表們氣得臉都黑了，給你臉你還裝起來了，一個破郡長，換以前他們看都不看一眼。

  「呸，什麼狗東西。」

  「老子就不信了！」

  「林郡長，考慮清楚了，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一！」

  「林郡長，我勸你好好想想。」

  「毛頭小子，做人不要太狂妄，會遭報應的。」

  「二！」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個代表直接幫他數完了，「你敢殺我？」

  林文什麼話也沒說，走進了倉庫。

  那代表大笑道：「慫了！哈哈哈！他慫了！我還以為你多牛……」

  轟！

  幾層樓高的大機器人撞開了鐵門，直衝出來，一腳把這個代表踩成了肉泥。

  鮮血和飛塵飆射出來，濺了附近代表一臉。

  所有人都傻了，他們呆滯在原地，仿佛神經短路了。

  第二步跨過來，六米多的左腳直接踏入人群，將驚呼聲淹沒在鋼鐵之下。

  轟的一聲。

  鮮血飆射，人為肉泥。

  巨大的鋼鐵造物再度抬起腳來。

  轟！

  第三步落下。

  代表團只剩下了一個人。

  他趴在地上，手腳並用，淚涕四溢，拼命向外挪動，機器人抬起腳時，他分明地看到地上已經成了一團血肉模糊。

  「林郡長！別殺我！別殺我！」

  機器人恍若不聞，第四腳向他疾踏而來，他絕望地大喊：「為什麼？這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轟！

  鋼鐵大腳將他的聲音淹沒。

  誅殺惡獠，善緣+66.

  機器人像平常一樣向工地走去，林文目光如冰，用他們已經無法聽到的聲音回答道。

  「我林文一生行事，何須向螻蟻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