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星落如雨

  嗚~

  也就在這時候，莫名的，一股奇異的聲音從心間響起，仿佛在撩撥著心緒。

  這聲音似乎帶著魔性，引誘著薩特的思緒開始飛揚。

  可還未等他出神，卻又聽見了一聲蒼老的咳嗽聲。

  宛若雷鳴般，瞬間將他從恍惚狀態中驚醒。

  「不要去仔細聽。」

  朱利安提醒了一句。

  薩特悚然一驚，「這就是……」

  「不，這不過是祂甦醒的前兆而已，」說著，朱利安居然還半開玩笑地對著薩特說道：「甚至你可以認為，這是祂睡覺時的呼嚕聲。」

  呼嚕聲……

  薩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當年星之塔的封印就是為了封禁這種聲音，當年的人們可不敢下手封印神明……」

  失去了星術池的能源供應，星之塔的封禁已經開始逐漸失效了。

  甚至，眼下的奇異聲音依然是經過部分還未完全失效的禁制過濾後的產物。

  當年的星之塔為了徹底隔絕這聲音，足足里三層外三層地設置了數道封禁。

  「那老師……」薩特遲疑著提問。

  「呵……」朱利安輕笑一聲，走上前去，隨意地拍了拍薩特的肩膀，遞過去一根看上去頗為單薄的羊皮捲軸，「這裡面是這段時間我對於儀式精簡的一些思考，你先幫我拿著。」

  薩特抿了抿嘴，看著這張羊皮捲軸，又看了一眼朱利安，並沒有接下。

  「你是我的學生，你理應要拿著。」

  「但還有斯奧桑德。」

  「我是你的老師，我要你拿著。」

  朱利安刻意在「你」上加了重音。

  薩特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斯奧桑德。

  此時的他正微微低頭，假意撇過頭去，像是在看著塔外的風景。

  還不等薩特拒絕，只覺得手一沉，那捲看似輕盈實則沉重的羊皮捲軸就被朱利安硬是塞到了他的手中。

  「我已經給塔靈預設權限了，你們到時候可以直接做傳送陣離開這，我得去解開封印。」

  解開封印，等於說就要直面神明。

  換句話來說，九死一生。

  對於神明而言，哪怕只是一尊久久沉睡的神明，無論是普通人亦或是鉑金之上都沒有區別。

  「老師……」

  薩特還想要說些什麼，卻被朱利安毫不客氣地打斷：「如果你還想讓我多一分可能活著，那就不要攔著我。」

  說完，他看了一眼斯奧桑德，雖然沒有對視，可朱利安清楚斯奧桑德在聽。

  「記得保護好薩特。」

  說完，他甚至不等斯奧桑德回應，轉身離去。

  斯奧桑德並沒有回應，只是平靜地說道：「學長，走吧。」

  薩特最後看了一眼老師，咬了咬牙，緊緊攥著羊皮捲軸走入了朱利安的房間。

  旋即，整座房間開始有符印銘文湧現……

  構築傳送法陣雖然會消耗極大的能源，可這部分能源本就是事先計算好的，被塔靈刻意地分隔開，為的就是應對這種情況。

  事實上，這份能量同樣還有這數種不同的用法，對應不同的情況。

  薩特怎麼都不會想到，那份所謂的羊皮捲軸其實是星之塔的能量樞紐，也就是塔靈的載體。

  從調用星術池的那一刻開始，朱利安就沒想過自己要活著。

  圖安提萬已經成神，並且能夠信守約定。

  那麼，他刻意留下為了加固封印的那幾年壽命就無關緊要了。

  沿著塔靈預設的路線，某處厚實的石壁上無聲地打開了一道暗門。

  朱利安緩步走入其中，暗門合攏，隨後便是飛速下降。

  這是只有塔主才有資格使用的暗門，直達地底深處。

  比地底香料存儲庫還要深的地底。

  或者說，那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

  祂並不在現世中沉睡，而是蜷縮在某個自創的空間裡。

  而連通現世和這個自創空間的坐標，在星之塔的地底深處。

  可能只是過了數息，暗門無聲無息地打開了。

  映入朱利安眼帘的，是一枚閃爍著湛藍色光芒的球體。

  此時，這處被人為開鑿、又被人為加固的狹小空間內到處迴蕩著詭異的聲響。

  聲音在這處不超過尋常公交車大小的密室內蕩漾，在來回迭盪中爆發出類似合唱的效果。

  如今，因為封印已經失效了大半，整個密室內只剩下了這湛藍色的光球。

  當然，那並非是這神明的本色。

  那是最後一重星之塔的封印。

  「圖安提萬·菲涅克絲。」

  朱利安並沒有著急解開封印，而是輕聲說道，直呼圖安提萬的本名。

  下一刻，一道人影就從虛空中走了出來。

  自然是披著圖安提萬軀殼的塔靈。

  只不過，此時的祂也沒有用本體出現，依然保持著人類的原型。

  「你不是圖安提萬。」

  「是的，我不是，他死了，但契約依然有效，趁我還能保持理智之前。」

  塔靈抬手指了指頭，「一直有無數個聲音試圖和我對話，他們想要告訴我該怎麼做，所以，請趕快。」

  朱利安點頭，旋即走到了光球面前，遲疑而又堅定地將手托住了光球。

  下一刻，塔靈手指微動，連同祂在內，朱利安和光球直接突兀地消失在了這間密室內，直接出現在了某處不知名的高處。

  儘管朱利安沒有說明，可塔靈自然知道不能隨便在星之塔附近貿然解開封印，索性就將整個空間坐標移了出來。

  對祂而言，超凡者需要大費周章才能完成的事不過是在祂的一念之間。

  「其實你可以不用死的。」

  只要有圖安提萬在，整件事其實可以不用朱利安插手。

  「是啊，但我必須死。」朱利安遙遙看著頭頂，喃喃道。

  那裡漆黑一片。

  「本就是一個沒幾年好活的老東西了，就不該死皮賴臉地占著塔主的位置不放。

  況且啊，得有人為這些事負責，不是麼？

  我多做一點，薩特將來就能少費點心力。

  這樣……

  挺好，挺好。」

  說到最後，朱利安只是喃喃重複著挺好。

  塔靈沉默了一瞬，回應道：「我會盡力的。」

  旋即，莫名的波動傳開。

  朱利安的身形開始逐步崩解，旋即變成諸般光點投入這湛藍色的光球中。

  光球逐漸暗淡，可立刻浮現出了七彩的奇光。

  無數光點紛紛揚揚地飄落而下，轉瞬就被高處的狂風吹走。

  可奈何這光點著實太密，狂風反而令其捲成了一道璀璨的星河。

  星芒鋪陳，銀河倒掛。

  「從前有人占卜星相，以為能從中窺見未來。

  後來呢，有了我們這群試圖瞥見命運一角的無知者。

  薩特啊，其實我也不知道知曉未來有什麼用。

  也正如你所說的，光是知道命運而無力改變本身就是一件極為痛苦的事。

  但，不管怎麼說，這並不妨礙我們變成星光啊……

  這是最後一課，這是我知道的答案。

  我不知道是對是錯，因為答案本身是沒有意義的。

  當你迷茫時，或許可以看看天上。

  薩特，你要知道，我一直都在看著你。

  這是老師我能給你的最後幫助。

  另外，代我向斯奧桑德說一句，抱歉。」

  這是銘刻在那張羊皮捲軸上的話語，也是朱利安不能當面對薩特所言說的內容。

  一位鉑金之上的超凡強者隕落，連帶著大陸本身都有異象出現。

  剛剛走出傳送法陣的薩特心有所感，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外界的天空。

  星落如雨。

  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