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庭達羅斯獵犬

  仿佛有什麼東西重重地砸進了天空，黑壓壓的鉛雲猛然間往下低沉了數分。

  整座高塔依然在拔升，似乎要捅破這陰沉的鉛雲。

  在圖安提萬的傾力而為下，幾乎大半個亞格蘭特王國的人都聽到了塔靈的宣告。

  然而，這並非是登神儀式的結束。

  漫天的光塵在這時候終於顯現，在天空中涌動著，共同匯聚成一條五顏六色的長河。

  死亡之喉不知為何神秘失蹤，可他的靈性精粹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在塔靈的宣告聲中，這數百年匯聚凝成的靈性精粹紛紛湧向高塔，投入密密麻麻的銘刻印記中。

  於是，黑沉沉的高塔外圍多了數不清的各色紋路。

  流光溢彩，仿佛整座高塔都為之變了模樣。

  嗤……

  一聲微弱的聲音在高塔頂端響起。

  那根插在地面正中心的權杖上突然間冒出了一小撮火苗。

  它無形無質，可所有感知到它的人腦海中必然會浮現出一團赤紅色的火焰。

  那是神火。

  以數百年靈性精粹為燃料所點燃的神火。

  塔靈淡淡地說道：「看起來，我們似乎不需要那個阿爾伯特家族的人了。」

  本來，他們叫上亞倫，就是為了給這個計劃加上一重保險。

  按照原計劃，塔靈並不認為自己能夠百分百成功。

  同時駕馭內心的執念和操縱成神儀式，哪怕是對他這個喪失了凡人正常欲望的人來說，都頗為艱難。

  而異鄉人，阿爾伯特家族，就是他所準備的後手。

  同樣身為穿越者、異鄉人的亞倫，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承擔部分錨點的職責，進而削弱舉行登神儀式的難度。

  儘管這樣可能會讓這異鄉人死於登神儀式，亦或是獲取部分的神之權柄，對塔靈來說，這都無所謂。

  他要的，只是成神這個結果。

  他本就是傳奇大法師求知慾的產物，所要求的，無非就是想要見到神明的風景。

  這也正是他能和圖安提萬合作的理由。

  圖安提萬需要人造之神庇佑亞格蘭特王國，而塔靈則只在意其結果。

  兩者的需要並沒有衝突。

  「可能吧，」圖安提萬一面應和著，一邊心有所感，低聲說道：「祂來了。」

  他站在高塔之上，平靜地注視著大海的某處。

  在歷經種種突如其來的災難後，圍繞著珍珠港整整十公里內的海洋盡數成為了死域。

  前有卡拉肯家族的巨型章魚驅使海水攻城，後來又伴隨著不惜玉石俱焚的鍊金猛油。

  整片海洋中，不僅侵吞了不少的建築碎塊、生靈屍體，同樣也浸染著燃燒殆盡的殘骸。

  然而，很不幸的是，鍊金猛油燃燒殆盡的產物有毒。

  畢竟，從鍊金猛油誕生的一開始，其創造者們就沒想過要將其變得多麼綠色無害。

  這也就導致了，大片大片的魚群、珊瑚、海草死去，只有少數僥倖逃過、扛過毒素的倖存者們茫然地在各自死去的食物上大快朵頤。

  然而，寒冰再臨。

  圖安提萬和巨型章魚的交戰又一次地將這片海洋拖入了死地。

  真正意義上的死地。

  在幾乎將海水徹底凍成一塊厚冰的寒意面前，壓根就不會有生物存活。

  當然，現在不一樣了。

  在凍得森白的冰面上，悄無聲息地多了一個腳印。

  像是狗爪。

  但與狗爪不同的是，這爪痕像是由無數幾何圖形共同構成——三角形、正方形、梯形、圓形……

  這些繁複的幾何圖案共同構成了一個小而精緻的爪痕。

  一根線條羞澀地從不知名的地方冒了出現，飛快地延伸。

  於是，一條如獅子般龐大、像狗般的生物就在這一根線條的勾勒下飛快成型。

  唔，或許祂更像是藏獒。

  但不管怎麼樣，在線條完成勾勒的一剎那，祂開始奔跑。

  很難想像，為什麼一根線條構成的生物居然能在冰面上踏出一個又一個繁複的爪痕，甚至每個爪痕還截然不同。

  可祂的確做到了。

  隨著祂的奔跑，虛空中那些沉睡的幾何圖形似乎終於被祂的腳步聲吵醒，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飛快地填充入那根線條之中。

  轉眼間，祂體內就多了無數個幾何圖形。

  因而，祂在奔跑時，那堅韌而又靈動的線條會隨著體內幾何圖形的活動而變動、起伏，連帶著祂的模樣同樣在改變。

  祂似乎是一隻由無數幾何圖形構築而成的奇異生物。

  但，只是似乎而已。

  事實上，圖安提萬很清楚。

  在他看到祂的一瞬間，他就知道了。

  祂是神明。

  是遊蕩在命運長河，負責獵殺那些越界者的神明。

  亦或是……清道夫。

  庭達羅斯獵犬！

  任何干預命運長河的行徑都會獲得祂的注視，進而被納入祂的獵物。

  終於，一團標誌性的煙霧和蒸汽凝成。

  祂從這團白煙中衝過。

  凝結成的煙霧短暫地記錄下了祂的模樣。

  一頭似狼非狼、似犬非犬的形象一閃而逝。

  祂從不知名的時間和空間中嗅到了圖安提萬的氣息，於是跨越時間和空間的限制來到了獵物的面前。

  祂本性殘暴，或者說，人類的倫理道德根本無法約束祂。

  自命運長河誕生之日起，祂就徘徊在其邊緣，晝夜不休地巡視著這條長河。

  命運長河是公平的，可同樣，它也是不公平的。

  擾亂命運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代價，絕非僅僅只由支付者承擔。

  事實上，在付出高額代價後，依然需要面對祂。

  面對這位命運長河的修正者。

  命運，需要得到修正。

  隨著庭達羅斯獵犬的出現，圖安提萬所聽到的犬吠聲瞬間高漲了許多。

  祂沒有吼叫。

  而其生靈聽到的聲音，不過是源於他們對於祂發自內心的畏懼而產生的幻覺。

  沒人能夠戰勝庭達羅斯獵犬。

  因為祂就是命運長河本身，是橫亘在生靈和神明之上的事物。

  數公里的距離對於擅長奔襲追殺的庭達羅斯獵犬來說，不過是幾息的功夫。

  時間到了……

  圖安提萬微微低頭，瞥了一眼依然仰望著他的安德姆。

  以他的實力，自然可以在五百餘米的高空輕鬆看到他學生的表情。

  這一回，是真要走了啊……

  「交給你了。」圖安提萬低聲呢喃了一句，也不知道究竟是對誰說，徹底放棄了對身體的掌控。

  他不能反抗。

  因為從第一眼看到祂開始，他就知道，反抗只會招致獵犬的反擊。

  獵犬只想吞噬他的靈魂。

  那就給吧。

  一道不起眼的光點從軀殼中冒出，劃出弧線，精準地落在了庭達羅斯獵犬的面前。

  進而，這光點被無數幾何圖形包裹。

  碾落成塵。

  這下，圖安提萬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