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負重而行

  讓我們把時間的指針稍稍撥前，將視線再度移到星之塔里。

  朱利安在藉助塔靈的力量順著光柱傳遞了他的力量之後，就直接推開了房門，走到了星之塔頂端的那個狹小的會議室內。

  在塔靈的默許下，在他面前的一切禁制都悄然解開。

  會議室內，依然保留著當初的模樣。

  數十幅畫像高高地掛在牆壁上，無聲地俯視著朱利安。

  朱利安沉默地走到了這會議室的中心，站在了所有畫像的聚焦點上，一枚符印銘文悄然飛出，將沉睡在畫像之中的先哲盡數喚起。

  在短短數息間，整個會議室內又被無數個靈體擠了個滿滿當當。

  朱利安再度喚醒了歷代先哲。

  「發生了什麼事？」

  蒼老的聲音響起，霍華德·薩司波塔斯，當初星之塔的締造者，第一個開口詢問道。

  如果沒有緊急事件，貿然打擾先哲只會消耗靈魂精粹。

  畢竟，即便是專修靈魂的預言家和先知，也不能做到靈魂永生，只能靠著沉睡儘可能地拖延自己的生命。

  霍華德對這個名為朱利安的小輩十分看好，給了朱利安解釋的機會。

  朱利安言簡意賅地說道：「有人想要成神。」

  沉寂了一瞬，這個狹小的會議室內登時響起了竊竊私語。

  有些人知道這句話的真實含義，有些人不知道而去詢問。

  但最終，在幾息後，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記得，之前嘗試的，是那個叫……，咳咳，異鄉人吧？」

  一位先賢本想說出那個人名，可又想到了什麼，連聲咳嗽，含含糊糊地蓋過去了。

  據說，那人儘管失敗了，但是卻又成功了。

  他已經成為了某個邪神的人間行走，在某種意義上已經等同於邪神本身。

  只要提及他的名字，不管在哪裡，都能被他感應到。

  他是天災，是無情的收割機器。

  「現在這個嘗試者叫圖安提萬。」

  會議室內再度響起了議論聲。

  作為活了好幾代的老怪物，還是有不少人記得他的名字。

  「等等，他不是和那個異鄉人……」

  不知道是誰驚愕地出口說道。

  「所以，朱利安，你想說些什麼？」

  霍華德一錘定音，詢問道。

  成神這件事，和他們星之塔相隔極遠。

  星之塔成立之初，就是為了給流浪的金幣系超凡者一個聖所。

  儘管在星之塔中有不少人還在爭執神明究竟能不能擺脫命運的束縛，但這類話題終究還是小眾的。

  金幣系超凡者不需要神明，他們只需要感受命運長河的流動。

  「假如神明才能對抗神明，那麼……當我們手中有一個神明的人情……」

  會議室里登時亂成一團，所有人都能隱約間知道朱利安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放肆！」

  「這不可能！」

  「不要試圖借用不可掌握的力量！」

  「這個想法倒是有趣……」

  「這樣太草率了。」

  一時間，諸多先哲不禁將自己的想法脫口而出。

  想要藉助神明的力量？

  任何一個試圖這麼做的人，都在試圖借用他們不可掌控的力量。

  要對未知保持警惕和尊重。

  這是他們星之塔的箴言。

  人與神之間，相隔甚遠。

  要是圖安提萬成為了邪神，那星之塔的作為不就是引火上身？

  況且，就算是能幫圖安提萬成神，那又有什麼好處？

  難道說，人類還能指望用他們的倫理道德來約束神明嗎？

  能指望一個神明會因為一個螻蟻眼中的人情而出手嗎？

  這樣做，無異於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神明身上。

  可問題在於，星之塔並沒有危急到這種程度啊。

  他們只需要遠遠觀望即可。

  無論圖安提萬究竟有沒有成為神明，對他們星之塔而言，影響都不算大。

  霍華德緩緩地開口：「所以，為什麼呢，朱利安？為什麼你要先做了決定，再跑來問詢呢？」

  會議室內再度安靜下來。

  所有人低頭，靜靜地凝視著朱利安，等待著他的解釋。

  是的，星之塔的力量已然被激活。

  這也就意味著，朱利安只是在向他們通知這件事，而並非是詢問要不要做。

  隨著星力池的進一步縮水，一切都已經成為了定數。

  「因為我想背負這份罵名。」朱利安輕笑著說道，語氣堅定。

  他仰頭環顧四周，看著飄在頭頂上的眾人，朗聲再度強調了一遍。

  「我要擔下這份決定，而不能讓我的學生，薩特，去選擇。」

  他，向來是個護短的人。

  「這是一個走向變革的時代，一切都在發生著變化。

  星之塔需要變革，這是事實，不容更改。

  我觸碰到了時代的浪潮。

  因而，為了星之塔，為了將來可能發生的一切，我不得不做出選擇，不是嗎？

  為了將來的生源，我可以宣布星之塔的兩大學院將會在不久之後對普通人開放。

  儘管普通人未必能穿越沙漠來到這裡，但同樣，我們可以藉助遊歷在外的諸多星之塔出身的金幣系超凡者，將金幣系的通用知識普及出去。

  這樣做，必然會讓三大王國和我們交惡。

  但在此之前，我已經有意削減三大王國對我們的支持，讓星之塔的所有人習慣這種變化。

  為了將來的香料，我可以不惜花費重金，消耗海量的資源在地底構築超巨型的香料儲備室和養殖場。

  這意味著，在未來的相當一段時間裡，星之塔上下所有人必然要勒著腰帶生活。

  為了薩特的進階，我也可以透支星力池幾十年的儲備，甚至要付出星之塔在未來幾年裡無法動用任何大型儀式的代價……」

  朱利安昂著頭，溫和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幾分來自精靈特有的高傲。

  「我知道，在未來，不少人將認為我是個瘋子，認為我將會帶著星之塔走向滅亡。

  我，朱利安，這個名字將會在星之塔的記錄中留下濃重的一筆，因為我一個人徹底將星之塔百餘年間乃至幾百年間的積累統統花銷殆盡。

  這將會徹底打亂星之塔之前的運行軌跡……」

  然後，他柔聲說道：「我，知道這麼做的結果，也願意承擔這份罪責。」

  「為什麼呢，朱利安？」

  「只有這樣，我的學生，他的名字才不會在記錄上留下污點。」

  願倒在泥濘中，為我的學生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