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圖安提萬的獨白

  連若思奇亞都不知道，亞倫又怎麼可能會知道？

  可他也能明白一二，按照若思奇亞的性格，絕不會在這時候說無關的話……

  也就是說，老頭可能知道或者能猜到些什麼，並且給出了提示。

  順理可以推測，這條消息同樣和成神相關。

  載體……嗎？

  亞倫心中微動。

  只是，眼下這時候，似乎不該討論關於神明的載體這種事吧？

  眼下圖安提萬變化形成的邪神還沒有解決啊！

  正當他心中產生了這個想法時，卻猛然間看見了不遠處有道七色光柱沖天而起。

  那是安德姆！

  準確來說，是安德姆身上的長袍！

  不知在什麼時候，那件圖安提萬贈予安德姆的長袍就已經穿在了他身上。

  像是某種呼喚般，那尊頂天立地的黑霧眼怪身上同樣隱約浮現出了十幾個符印銘文。

  籠罩在這光柱中的安德姆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沙啞而平靜。

  是圖安提萬，是老師的聲音。

  「安德姆，當你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不必為我傷心。

  我想，或許你該為我驕傲才對，假如……計劃能成功的話。

  很抱歉，當年的我還是太心急了。

  這段時間我經常在想，假如當初我並不準備招收學徒，不讓你成為我的學生，或許，會有所不同吧，

  呵，安德姆，我就當你原諒我這個固執、自大而又傲慢的老師了吧。

  畢竟，在幾百年前，你的老師可是曾經暴揍過查爾斯和……

  算了，都過去了，年紀大了，總喜歡回憶過去。

  當年，我曾經和他打了個賭，他決心要藉助空懸之劍的力量，嘗試通過聖器來維繫整個王國的統治，我並不贊同，認為這是在玩火。

  這段時間你跟著我去了不少的貴族世家，也能有所感覺吧？

  除了烏魯克城的鳶尾花家族依然對王室懷著最純粹的忠誠，其餘的貴族世家……

  人們敬畏空懸之劍，敬畏祂的力量。

  但可惜，不管怎麼說，空懸之劍只是冰冷的武器。

  欲望是可以變化的，人的智慧總是無窮的。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人可以高尚到犧牲自己的生命，就像當年我和查爾斯攜手開闢了亞格蘭特王國樣。

  但同樣，人也可以卑劣到犧牲別人的生命以滿足自己的欲望。

  更加糟糕的是，假如連作為最後威懾手段的武器都在有意玩弄著人心的話……

  安德姆，你要清楚，從今以後，你的敵人並非是那些世家貴族，也並非是亞格蘭特三世。

  而是欲望，是人想要獲得不能得到之物的奢求之欲。

  你的性格固執，但卻軟弱，在重要時刻總是猶豫不決。

  我知道你在厭惡著自己的軟弱，但，這恰好是我選中你的理由。

  軟弱、猶豫，意味著你會在重大選擇前遲疑、細想。

  凡事要多想啊，安德姆，要多想。

  當你想清楚了一切，明白後果之後，那才不會後悔你的選擇。

  要清楚，我的學生，在這個世界上，獲得的本質是失去。

  在你得到什麼的同時，你也將因此而失去某些，可能是榮譽、生命、財富，也可能是親情、愛情……

  還記得我給你上的第一堂課是什麼嗎？

  世界的一切自然元素都能互相轉化，無論怎麼複雜的元素變動，最終都能完好無損地變回來。

  這就是元素間的等價交易，也是獲得的本質。

  安德姆，這就是我作為老師為你這個學生上的最後一課。

  不要因為獲得而狂喜，也不要因為失去而悲傷。

  你知道的，我快要死了，這是避免不了的事實。

  既然得不到熾陽藥劑，那或許這就是我的宿命。

  曾經我也試圖謀求過永生，可後來，我想通了，我被一個異鄉人說服了。

  我們的出生是不受我們自己控制的，而我們的死同樣如此。

  我們只能選擇為什麼而死、怎麼死。

  在我走向死亡的這段時間裡，我一直都在想，該用什麼方式為你上這最後一課。

  但就在剛才，我意識到了，安德姆，你已經長大了。

  好吧，不得不承認，在很多時候，我還是覺得你是那個不得不站上椅子趴在桌子桑的小孩。

  時間過得可真快啊……

  當然，既然上完了最後一課，那自然還有最後的課後練習。

  你曾經替我打理過法師塔，當然知道如何在為法師塔的攻擊設置印記，而這件長袍上已經附著了我提前預設的印記和部分靈性精粹，足夠你啟動法師塔了。

  是的，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也該知道我後面想說什麼了吧？

  當你覺得有必要動用這股力量的時候，想清楚可能的結果，然後決定到底要不要動用這份力量。

  既然查爾斯的路走不通，那就該試試我的方法了。

  格里芬那小子有天賦，但需要有人做出犧牲為他創造機會。

  那就該讓我這個老傢伙來吧。

  活在神明注視下的凡人，理應有對神明說不的權利。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這樣的神明，那我們就該自己造一個出來！

  這個世界，要有一個屬於人類自己的神明。

  請相信你的老師，相信我有弒神的力量。

  安德姆，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你是我唯一的學生，是亞格蘭特王國有史以來最強的超凡者，我相信我的眼光。

  我不得不強調一遍，我相信我的眼光。

  我並不希望你猜測我想要讓你做什麼，我希望你能聽從內心的聲音，做出你自己的選擇。

  不要試圖猜測我的想法和決定，我已經死了，你不必在意一個死人的感受和想法。

  做你自己，才是對老師我最大的尊重。

  安德姆，時間……到了。

  很遺憾你有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老師，但很高興我能有這樣一個令人滿意的學生。」

  聲音終於淡去，隱約間綴著一縷嘆息聲，可卻又像是輕笑聲。

  安德姆沉默地佇立在原地，仰頭看著那尊變幻形體的黑霧，臉上雖然還有未乾的淚痕，可表情已經無悲無喜。

  悲傷到了極點，反而會變得格外冷靜和清醒。

  那是一種殘酷到帶著血味的寧靜。

  這是他最後的試煉，需要認真對待。

  即便……

  無人監考，無人閱卷，無人評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