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脫離

  這一拍肩，仿佛是某種訊號，象徵著這次突如其來會面的結束。

  轉瞬間，亞倫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起來。

  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線條和色塊的分野，涇渭分明。

  也就在他將要離開這片空間的時候，他無意間掃了一眼頭頂的雲層。

  這一瞬，他僵住了。

  原本黑壓壓的雲層在此刻同樣變成了色塊和線條，可隱約間，亞倫似乎看到了藏在這雲層之後的某種存在。

  或者說，某個眼眸。

  極難描述那種感覺，只能說那應該不是真實存在的眼睛，而是某種注視的具象化產物。

  有個不可名狀的存在投來了視線，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在雲層之後躲藏著，反正，它的視線就悄無聲息地高居於雲層之上，俯視大地。

  俯視著這無窮無盡的墓碑與兩個活人……

  這種注視感，猶如空懸之劍般高高在上，超然世外般地觀察著。

  只不過，這個存在不像是空懸之劍那般鋒芒畢露而已。

  而對於亞倫來說，這種驚愕感不亞於上課偷偷玩了一局遊戲，一抬頭就看見班主任那張祥和的「笑臉」。

  一時間，你都不知道這班主任究竟是剛剛路過，還是全程都在。

  這一刻，準備離去的亞倫甚至產生了一種連底褲都被看穿的錯覺。

  他努力張大嘴巴，竭盡全力地準備高呼，可話語在此刻失去了應有的含義。

  原本近在咫尺的瑞克此時已經遠在天邊，模糊了一團色塊。

  瑞克當然不能聽到亞倫的提示了，因而，說不定他也並不知道方才兩人的交談落入了這個不可名狀者的視線範圍內。

  「說不定，祂壓根就不在意呢……」

  亞倫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或許，這個高居雲層之上的存在沒有聽清腳下兩隻螻蟻的交流，當然，更有可能是祂壓根就不會在意。

  但，不管如何，亞倫心中的危機感悄然拔升了一截。

  儘管他已經儘可能地告誡自己小心謹慎，可似乎看起來，都還不夠！

  一時間，亞倫也不知道瑞克究竟知不知道頭頂那個不可名狀的存在。

  由於匆忙，他壓根就沒有看清那個身影。

  而系統，似乎也因為這一點而沒有彈出任何的提示。

  只不過，亞倫發現，周圍的色塊還在遠離，而線條也在逐漸淡去。

  身旁的世界，緩緩變成了漆黑的虛無。

  並沒有預料中的直接回歸現實世界，他似乎又被卡在了某個臨時過渡的空間裡。

  這種感覺與一開始進入這個世界的感覺有些類似，都像是漂浮在一片黑暗的海洋中，任憑自己這個存在上下沉浮。

  沒有聲音，沒有色彩，沒有感知……

  相對於那時候，亞倫現在顯然要成熟的多，在經歷了種種超凡事件後，他甚至已經對這種類似的事件產生了抗性。

  至少能夠穩住心態，平靜地對待周圍的一切了。

  眼下，應該是他的靈魂再度注入軀殼之中。

  而之後……

  處於靈魂體狀態的亞倫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出去之後，那可是要面對那個暴走狀態的安妮了……

  雖然瑞克沒有明說，可亞倫現在也能猜到，剛才進入阿爾伯特墓地，應該也是一種靈魂上的交流。

  他在其中和瑞克交流了好一會兒，可放在現實世界中，說不定才過去了一瞬。

  既然瑞克要他好好活著，那麼也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這般想著，身邊猛然間一亮。

  一簇微弱的火苗浮現在了亞倫面前。

  赤紅色的火焰如無根浮萍般飄蕩著，或許是因為原本看不見一點光線，此時此刻，亞倫只覺得這點火焰分外耀眼。

  然而，這團火焰卻沒有半分溫度，哪怕近在咫尺，亞倫也沒有感受到絲毫的灼熱感。

  神使鬼差的，他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握住了這團火焰。

  沒有任何的觸感，仿佛這團火焰只是一抹幻影。

  在亞倫觸碰它時，這火焰就如同泡沫般悄然破碎了。

  然而，也就在這時候，亞倫分明聽到了敲擊聲。

  古拙，粗笨，像是某種硬物之間的對抗，帶著某種異樣的旋律。

  還未等他意識到是什麼，轉瞬間，一兩點零星的火花出現在他的眼前。

  不用解釋，亞倫心中有所明悟——那是取火。

  鑿石取火。

  零星的火星迸濺著，在這黑暗的空間裡如無頭蒼蠅般亂飛。

  然而，每一點迸濺的火星都沒有熄滅，反而閃爍著赤紅色的光芒懸浮著。

  鑿擊聲還在繼續，火星不斷冒出，積少成多，在空中不斷累積。

  可能是火星的積累到了某種極限，在某一刻，這無數個赤紅色的光點陡然間閃爍。

  沒有額外的聲音，可亞倫仿佛能聽到那「呼」的一聲——火苗竄出的聲音。

  鑿擊聲在此刻悄然隱沒，整片黑暗中只剩下了這團跳動的火焰。

  可這並沒有結束。

  火苗在緩緩膨脹，從原本豆粒般大小悄然放大，轉眼間就已經超過了亞倫，擠開了一片黑暗。

  這片空間裡的黑暗也只是某種相對的概念。

  在這火光的照耀下，黑暗之下，只是虛無。

  與其說是火光照在了這片黑暗上，倒不如說是火光擠開、取代了黑暗。

  火光在悄然無聲地躍動著，在不斷建構著，變化著。

  儘管它只是一團火焰，可亞倫似乎能從這火焰中看到無數的形狀。

  無相之火。

  它既沒有形態，也可以有萬千種形態。

  久違的信息流再度湧入腦海，只不過與方才那次信息流不同，這一次，亞倫隱約間掌握了無相之火的某些技巧。

  如果說上一回的莫名感覺只是簡單粗暴地告訴了他該如何點燃無相之火，那麼這一次，他大致知道了該如何使用無相之火。

  當火焰攀升到極點，那便迎來爆裂。

  於是，這團翻騰不息的活火悄然炸開。

  亞倫下意識地抬手遮擋，只覺得滿眼赤紅。

  與此同時，灼熱感悄然回歸。

  周遭的一切開始變形。

  於是，亞倫聽到了一聲驚呼。

  一根灰白色的、蠕動著的色塊破開了這赤紅色向他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