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愛麗絲從未想過，她的出劍竟會如此迅疾，以至於當她再度用「瞥擊」技巧時，還不等她轉動劍刃，光是雙劍相擊時的力量就足以令撞歪了卡拉揚的長劍。

  印象中如同磐石般穩定、堅固的長劍，在此刻卻宛若羽毛般輕盈。

  如此的輕而易舉，以至於令愛麗絲不由得產生某種錯愕感。

  幾乎是下意識地，常年累月積累的手感令她條件反射般地轉動劍刃，尚未開鋒的重刃砸在了卡拉揚的肩頭。

  男人的身影只是稍稍一顫，隨即便像是拂蒼蠅般將愛麗絲的木劍輕輕摘下。

  「看吧，愛麗絲，你就不應該留手的……」神秘的聲音依然在低聲細語。

  「不錯，愛麗絲，你做的不錯。」

  冰冷的臉龐終於解凍了，言語裡沒有責備。

  那是愛麗絲罕見地能從父親臉上看到的笑容，連帶著，讓她內心的不安和緊張緩和了幾分。

  那個男人輕拍著愛麗絲的肩膀以示鼓勵，卻又板著臉說著：「恭喜你，愛麗絲，你通過考驗了，明天開始，你將有資格成為家族的候選人，但你要記住，當你擁有一項榮譽的時候，也就意味著要承擔對應的責任。」

  愛麗絲激動地點頭，心中暗暗長舒了一口氣。

  那是他一貫的做派，總喜歡在人高興的時候潑下一盆冷水。

  可旋即，她就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

  是的，她獲得了和她的兄弟姐妹共同競爭的權利，這足以證明她的努力是沒有白費的。

  而當她再度回過神來，卻發現周圍的景色已經大變。

  恢弘的禮樂聲響起，夾雜著悠揚舒緩的旋律。

  不知不覺間，她已然穿著一套鑲嵌著霜獸毛皮與精金鱗片鍛造而成的半身甲，站在了大庭廣眾之下，接受著圍觀群眾驚羨而又妒忌的目光。

  她正站在禮堂中央，馬上就要進行典禮了。

  「愛麗絲，你不該在這時候走神的。」

  似乎彈指一瞬，鳶尾花大公卡拉揚看起來已經衰老了不少，連帶著如山嶽般的身軀都有些駝背了，只是他的眼神始終犀利而肅穆。

  不，應該說，他是卡拉揚·格萊斯頓了。

  在今天，就在這裡，在諸多家族成員乃至皇家使臣的見證下，新的鳶尾花大公將從他手中接過象徵著權力的長劍，將揮舞著長劍代行整個家族的意志。

  莫名的戰慄感自心中升起，儘管在夢裡已經重複了無數遍，可愛麗絲在此時依然不由自主地激動起來。

  「看吧，愛麗絲，這就是你的力量，我沒有騙你吧？只要你能駕馭力量，那麼你將成為鳶尾花大公……」

  神秘聲音再度響起，「所以，快接過長劍吧，只要你能接過長劍，你就是鳶尾花大公了，還在等什麼呢？」

  愛麗絲下意識地環顧四周，環視著周圍一張張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所有人都在微笑著看著她，都在為她鼓掌，為她喝彩。

  戴格斯叔叔、艾德、瑪麗大嬸……

  就連是她那個討厭的哥哥，索克隆，此時此刻，也不得不僵著臉，努力笑著，懶洋洋地混在人群中。

  一切，盡收眼底。

  掌控一切的錯覺油然而生，而這種錯覺就像是酒精般令愛麗絲的頭腦發昏，令她有些飄飄然。

  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就連是往日嚴肅的父親也在此刻露出了笑容。

  但似乎……

  少了一個人？

  模模糊糊地想著，愛麗絲隱約間覺得不對勁。

  「在等什麼呢，愛麗絲。」卡拉揚似乎發覺了什麼，低聲提醒著：「身為貴族，在這種時候就不該走神。」

  「抱歉，父親，」愛麗絲下意識地回應著，可她依然有些困惑地等待著，掃視著，掃過一張張面孔。

  她不知道該等誰，但似乎自己就該等一個人。

  卡拉揚有些不耐煩地提醒著：「愛麗絲？」

  「再等等，父親，我……」

  「讓別人久等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愛麗絲，你今天這是怎麼了？」

  旋律聲開始萎靡，人群中開始交頭接耳，嗡嗡的雜音在眾人耳邊流動。

  「愛麗絲！」卡拉揚的語氣開始嚴厲起來。

  「在等什麼呢？難道這不就是你的畢生願望麼，愛麗絲？接過長劍啊，你在幹什麼，你想讓你的父親久等嗎？他老了，愛麗絲，你不該這樣對他的。」

  神秘的話語在催促著愛麗絲。

  「那你又是誰？」

  「我是誰？愛麗絲，你真的忘了麼？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了麼？」

  「你是……」

  蹙著眉毛，愛麗絲竭力想要辨認這個聲音。

  「我是誰難道重要麼？愛麗絲，看看，長劍就在眼前了，那是鳶尾花大公，是無上的榮耀……」

  人群中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大了，甚至愛麗絲已經感覺到有人投來狐疑的視線。

  音樂聲不知不覺淹沒在了人聲中，嗚嗚咽咽的聲音幾乎濺不起半點浪花。

  「愛麗絲！」

  這一回，卡拉揚終於忍耐不住了。

  「是，父親，再讓我想想……」愛麗絲低聲回應著，視線久久地停留在了卡拉揚遞來的長劍上。

  那是一把灰黃色的長劍，由於用了特製的鍛造手法，看起來劍刃顯得有些凹凸不平，像是無數的丘陵、窪地，那道微微隆起的劍脊就是一條縱貫始終的山脈。

  這把劍據說是由地底的灰矮人打制，又落到了山嶺巨人手中，最終成為了鳶尾花家族的傳家寶與象徵。

  「接過它，愛麗絲。」

  卡拉揚的語氣嚴肅，不容置疑。

  低語聲終於變成了吵鬧聲，狐疑的目光終於變成了憤怒與不解。

  掌聲停了下來，只剩下了冰冷的注視。

  一圈又一圈的人，靜默地審視著愛麗絲，審視著這個將要成為鳶尾花大公的女人。

  愛麗絲再度環顧一周，視線在某處刻意停了許久，終於回到了卡拉揚的臉上。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父親，輕聲而堅決地說道：「不，父親，我拒絕。」

  「愛麗絲，你在說什麼胡話？你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我知道的，父親，只要我接過這把長劍，我將成為鳶尾花大公。」

  「那為什麼……」

  愛麗絲終於不情願地抬起了手，指向了人群中的戴格斯·格萊斯頓，指著那張冷漠的人臉，強行打斷了卡拉揚的話語：「戴格斯叔叔不希望我成為鳶尾花大公的。」

  卡拉揚氣急敗壞，指著那張冷冰冰的臉對著愛麗絲問道：「你難道看不出來麼，他在為你祝福！他同意了！」

  也就在這時候。

  轟！

  原本緊鎖的禮堂大門突兀地響起了一聲轟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