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試煉（下）

  嘶……

  愛麗絲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可她顧不上這些，探手就想要抓住摔落在地的木劍。

  可只是簡單的伸手，其痛楚就令她忍不住低聲再度呻吟，眼睛裡忍不住冒出了淚花。

  儘管她在反覆告誡自己要堅強，父親討厭軟弱，可這終究是她的生理反應，不在她意志的控制範圍內。

  狼狽地捂著肩膀，愛麗絲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那個居高臨下的俯視著自己的男人。

  如山嶽般高聳、冷漠與無情。

  「難道艾德就沒告訴過你，在戰鬥里不能留手麼？」

  卡拉揚的語氣有些不悅，甚至帶著幾分惱怒。

  「可是……這只是試煉，一次測試，」愛麗絲弱弱地辯解道，「而且，你是我的……」

  「我不想聽解釋。」

  男人只是冷硬地打斷了愛麗絲。

  山嶽從不給人以回答，只能讓人聽到他自己的回音。

  「你就以為，你能靠這點小聰明擊敗我麼？愛麗絲，你太傲慢了。」

  卡拉揚直到這時候才收起了木劍，冷冷地瞥了一眼愛麗絲，其視線又在躺在土上的木劍停留了一瞬。

  「作為鳶尾花家族的人，就應該記得，我們左手握著贈予友人的鳶尾花，可右手當緊攥著長劍。

  鮮花是用來贈予朋友的，可長劍不該脫手，在任何時候，任何場合，只要你握起長劍，就不該鬆手。」

  宛若暴雨般劈頭蓋臉澆下的訓斥令愛麗絲有些頭腦發昏，甚至令她暫時忘卻了肩膀的疼痛。

  在她一片空白的腦海中，只浮現出了「考核未通過」這一行恐怖的黑字。

  每一位家族繼承人都要接受在任的鳶尾花大公的考核，可這考核有且只有一次……

  不知從何處湧出的力量，愛麗絲的手飛快地握住了木劍，艱難而一絲不苟地擺出了一個起手式，大聲地對著父親說道：「父親，我想我還可以！」

  鳶尾花大公遠去的腳步停住了，沒有轉身，只是側頭看了一眼，看了一眼雙腿發顫可雙臂卻保持著驚人穩定的少女。

  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

  徒勞地高舉著長劍的愛麗絲絕望地看著他父親走到了劍架上，將那柄木劍放回了它該放回的位置。

  「測試結束了，愛麗絲。」卡拉揚平靜地說道，「機會只有一次，但你錯過了。」

  他甚至沒有回頭再看愛麗絲一眼，逕自離去。

  這處天地里，便只剩下了受傷的少女和她手中的木劍。

  木劍再度無聲地摔落在了地上，距離上一次摔落甚至還不到數秒。

  緊接著是一聲悶響，少女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還想抱膝痛哭，可肩膀的痛楚卻令她不得不僵著上半身。

  身體上與心理上的受創折磨著少女，哽咽聲幾乎令她難以呼吸。

  也就在這時候，一個聲音悄然響起。

  「愛麗絲，你太弱了。」

  那聲音有些耳熟，像是她的哥哥索克隆說的，又像是她剛離去不久的父親，還像是她的丈夫亞倫，亦或是……

  「你在回憶什麼呢愛麗絲？」莫名的聲音繼續說道，「為什麼你總是想要回到這裡來呢？這裡有什麼好的？」

  不知不覺間，周圍升起了渺茫的白霧，將一切景色盡數遮蔽。

  愛麗絲茫然地看著四周，心中感覺到了哪裡有些不對勁。

  可這只是她的感覺，要說具體是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白霧來得快，去得也快。

  幾個呼吸間，霧氣消散。

  那個離去的男人重新站在了劍架之前。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休息好了？開始吧。」男人握持著木劍，冷硬地說道。

  「看啊，他很強不是麼？而你很弱……」莫名的聲音繼續說道。

  直到這時，愛麗絲驚愕地發覺，原本受創的肩膀居然在不知不覺間痊癒了。

  「起來。」男人似乎對癱坐著的愛麗絲感到不滿，冷冰冰丟出一句話。

  才反應過來的愛麗絲慌忙起身，再度擺出一個標準的起劍式。

  「接下來考驗你的力量。」

  一如剛才發生的那般，那個男人悄然遞出了他的一劍。

  緩慢而堅定。

  「看呀，只要你能狠下心，再用剛才的瞥擊，只要你的力量能大過他……」神秘的聲音在循循善誘。

  幾乎在同時，愛麗絲分明感覺到了一股熱流在她的雙臂間流動。

  原本還稍稍覺得沉重的木劍在此時簡直輕如鴻毛，甚至她感覺不到任何的負擔。

  整個世界似乎都變慢了。

  不，應該是她的反應變快了。

  原本就慢若龜爬的出劍在此刻更是仿佛凝固在了空氣中。

  此時此刻，她只覺得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一種謎一樣的自信悄然充盈在她的心頭。

  「只要你動手……動手，你就能戰勝他了，徹底地戰勝他……

  不要害怕他會責怪你，別忘了，這次是一次測試……

  不要害怕你會傷到他，別忘了，你手裡是一把木劍……

  你要向他證明，證明你足夠強大，足夠承擔起鳶尾花家族的義務……」

  莫名的聲音依然縈繞在愛麗絲的耳畔，如毒蛇般糾纏不休。

  愛麗絲緊攥著手中的木劍，她不得不這麼做。

  不知不覺，乾燥的劍柄被汗水浸得濕滑，仿佛下一刻就會脫手飛出。

  「想想吧，愛麗絲，想想那些人看你的眼神。

  是因為你的身份？

  不，是因為你的弱小……

  愛麗絲，身為鳶尾花家族的一員，你該強大，你該像你的父親一樣，這不就是山嶺巨人嗎？

  愛麗絲，你在猶豫什麼？

  上啊，愛麗絲，上啊！」

  說到最後，話語忍不住高聲催促著，已經由一開始的誘惑、引導，變為了徹頭徹尾的煽動。

  「你還在等什麼？嗷，可憐的孩子，是的，這裡是幻境，是的，這裡是你的噩夢……

  但又有什麼關係呢？愛麗絲，相信我，這是你的心魔，你需要面對當初的難題，相信我，這會讓你重生……

  你會覺得比以往的更好，更充實，也更強大……

  拋下一切的標準和想法，這裡是幻境，當你醒來，一切都不會發生……」

  最後一根稻草悄然落下。

  愛麗絲的呼吸聲不覺粗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