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圖安提萬的選擇

  走出了鳶尾花家族的正門，在幾個侍從的注視下，圖安提萬回頭，再度打量了一眼那堅實包鐵松木門板上怒放的鳶尾花紋章，這才離開。

  「老師，您……您或許不用來的，我願意為您跑一趟。」推著圖安提萬，安德姆·古萊湊在他的老師耳邊低聲說著。

  作為圖安提萬最得意的學生，他已經成功地凝結了整整三個符印銘文，甚至準備開始嘗試凝結第四個。

  他同樣有足夠的分量去和卡拉揚會面，即便可能只能說上幾句話。

  可就算是老師親至，卡拉揚不也只才說了那麼點內容麼？

  這個鳶尾花家族，居然敢讓老師……

  這般想著，他眼睛微眯，忍不住摸了摸左耳上的那枚紅寶石耳釘。

  「不必的，安德姆，我知道的，卡拉揚忠於陛下，更忠於整個亞格蘭特王國……」圖安提萬任憑安德姆推著他，看著來來往往逐漸喧鬧的人流，他喃喃自語說道：「來之前我就明白。」

  「那老師，您這是為什麼……」

  「安德姆，你就當老師是一時糊塗吧，呵呵，人老啦，不服老不行了，腦子也有點不靈光了，有時候真羨慕你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圖安提萬自嘲著說道，渾濁的眼睛打量著周圍。

  烏魯克城雖然是亞格蘭特王國的軍事要塞，但它同樣承擔著相當一部分的商業功能，不少前往北地的行旅商隊都將從烏魯克城經過。

  街道上的人們穿著各種服飾，牽引著諸如馬匹、騾子等坐騎，甚至還有些人正騎乘著機械戰馬，坐著機械馬車，隨著人流一起挪動。

  混跡在這樣的人海中，這位亞格蘭特王國的最強權杖系超凡者是那麼的不起眼，甚至不得不為身後的機械馬車讓出一條道來。

  「安德姆，你要知道，當年我為那傢伙效力的時候，曾經來過這，當年，這裡不過是一個小鎮，甚至連格萊斯頓的名號都未能讓眾人知悉……」

  圖安提萬咳嗽了數聲，微微昂首，努力調整了坐姿，「不得不承認，卡拉揚確實有幾分手段的。」

  「老師，您現在需要休息，在法師塔最需要你的時候，你該回塔里坐鎮才對。」

  「坐鎮？坐鎮什麼？塔靈都跑了……」圖安提萬自嘲著笑了。

  「老師，您不該……」安德姆一怔，下意識地環顧四周，警覺地打量著周圍的行人。

  法師塔的塔靈，就相當於是法師的助手和管家一樣幫助法師打理著整座法師塔，甚至有些時候，塔靈本身就相當於是法師本身。

  在法師醉心於研究符印銘文的時候，塔靈就像是法師的第二大腦，幫助法師處理塔內的瑣碎事物，同時也起到最基本的防衛工作。

  然而，如果塔靈離開了法師塔……

  這個消息太過重要，甚至光是這個消息就有可能引來不少不懷好意的目光。

  別忘了，既然法師塔作為法師的家和實驗室，裡面可是有不少好東西。

  失去塔靈，法師塔的防護必然會不可避免地出現疏漏。

  現在的法師塔，對於某些人來說，無疑是四面漏風的房子。

  「在我出來後，我就知道了，安德姆……」圖安提萬隨意地搖了搖頭，低聲解釋道，「我知道的，只不過我只想看看，看看他們會怎麼說……」

  「老師，只是連陛下他都……」

  「我知道，安德姆，我知道，」圖安提萬打斷了他的學生，再度重複說道，「確實，眼下征服巴地比拉才是重中之重，只要能占據巴地比拉……」

  後面的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安德姆沉默地推著他的老師，聽著沿街的叫賣聲和招呼聲。

  「快來看一看啊，北地特產的獸皮，大小尺寸都有！」

  「嘗一嘗，剛烤制的白麵餅誒，只要兩個銅幣！」

  「冰狼傭兵團，價格公道，接護送任務了，五名白銀階超凡者坐鎮，保證旅途無憂~」

  圖安提萬閉著眼睛靜靜地聆聽著，良久，平靜地說道：「安德姆，你聽到了麼，對於平民來說，只需要一兩個金幣就可以讓他們開開心心地活上好一段時間。」

  安德姆沉默，他不知道老師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事實上，這幾年來，老師像是換了個人一樣，再也不像從前那麼健談了，有時候，總愛說些沒頭沒尾的話。

  「修繕我們的法師塔，是要花資源的，我算過，安德姆，如果想要完好地修繕，花費的資源足可以讓一座城的人富足地過上好幾年……陛下確實應該這麼做，尤其是在眼下這個時機。」

  「但老師，我不明白，您手上的財富明明足以支撐這次修繕才對，只要我們稍微修補下一些重要的地方……」安德姆忍不住說道。

  作為亞格蘭特王國的第一權杖系法師，圖安提萬當然有自己的積蓄。

  就算不足以支撐起整座法師塔的大修，可只要能稍微修補點重要位置，等待幾年，等王國緩過氣來，同樣可以重新修繕的。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老師這次會如此魯莽……

  親自逼鳶尾花家族乃至諸多名門貴族表態，親手將他們推到了自己的對立面上。

  而這樣的做法，安德姆想不出能給他們帶來多少的好處。

  「安德姆，我快死了……」撐著輪椅的扶手，圖安提萬轉身，蒼老的臉上皺紋縱橫交錯，和他學生臉上的朝氣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我曾幫助亞格蘭特一世開拓疆土，我也親眼看著亞格蘭特二世登上王座，我也親手將象徵著王權的利劍遞給了亞格蘭特三世……安德姆，我老了。」

  「老師，您……」

  「我能感覺到，我生命在一點點地流逝，為了王國，我不能進階，呵，人在最後，總要做點有價值的事吧……

  多賣賣我的老臉，為你們多要點資源，或許你們將來過的會更好些，唔，也是為了……」

  圖安提萬低頭，注視著這片他曾經親手從格陵王國手中奪下的土地，在心裡默默地說道：「為了我的理想……」

  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當年在亞格蘭特一世建立空懸之劍的時候，圖安提萬曾經和他打了一架。

  亞格蘭特一世贏了。

  但圖安提萬也沒輸。

  因為王國幫助他建立了他的法師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