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鳶尾花大公卡拉揚

  位於靠近北地的烏魯克城現在還在漫長的冬季，雖然已經快要臨近春天，可天空依然飄散著零星的雪花，由北地特有的黑鐵木建造而成的鳶尾花莊園上依然覆蓋著皚皚的白雪。

  一個裹著黑袍的僕從匆忙穿過廊道，在家主書房前拍去了身上的雪粉，又小心翼翼地蹭去了腳底不慎沾染的雪泥，這才輕輕地敲響了厚實的房門。

  「進。」低沉而渾厚的聲音透過門板，清晰地傳入僕從耳中，他這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要說什麼地方最能體現一個家族的底蘊，那麼只會有這麼幾個選項：大廳、家主書房和家族秘庫。

  許是受到了北地格陵王國的影響，書房內並沒有像亞格蘭特王國那些貴族一樣擺放著書櫃，而是放置著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武器和獸皮。

  最大的一張獸皮呈棕褐色，幾乎披滿了一整面牆，而在它上面，還掛著不少顏色各異的皮毛，看上去亂中有序，似乎按照某種規則排列著。

  而另一邊的武器就不像這些毛皮那樣整潔了，不少武器已然殘損，甚至有些上面還沾著暗紅色的乾涸血跡和不知名的毛髮，乍一看視覺衝擊力十足。

  這裡存放著不下十柄來自格陵王國部落酋長的兵器，他們曾經怒吼著向鳶尾花大公卡拉揚宣戰，可最終卻死在了他的巨錘之下，甚至連兵器都成為了他書房的點綴。

  因為體內流淌著山嶺巨人的血統，卡拉揚的個子遠比常人要高出許多，這一點可以從書房那扇高大的房門看出。

  此時的他靜靜地坐在那張完全由黑鐵木雕琢而成的書桌前，耐心地批閱和審查著堆積如山的公文。

  他的頭髮一絲不苟地保持著某個特定的角度，而在寬闊的額頭和猶如溝壑般的抬頭紋下，是一雙無悲無喜的眼睛與緊閉的嘴唇。

  就像是一塊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石像，很難從他的表情中猜測他的想法。

  「家主，來自萊登城的消息。」僕從恭恭敬敬地說著。

  「念。」

  卡拉揚並沒有抬頭，依然低著頭閱讀著公文，一面用特製的鵝毛筆在公文上留下自己的批覆。

  僕從展開手中自萊登城加急送來的羊皮紙，隨意地掃了一眼後，飛快地念誦著上面的內容。

  「來自萊登城鳶尾花商行分行，愛麗絲已於不久前抵達，找到了其阿爾伯特家族的成員，亞倫·阿爾伯特，後因天災·死亡之喉降臨，會長戴格斯不幸身亡，死前為愛麗絲及亞倫締結超凡婚約……」

  僕從的聲音停了下來，因為他並沒有聽到卡拉揚沙沙的書寫聲。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卡拉揚，卻發現鳶尾花大公依然低頭看著公文。

  「繼續念。」

  卡拉揚的聲音傳來，毫無感情波動，沙沙的書寫聲再度傳出。

  「至書寫時，愛麗絲已認可其身份，搬至城外的阿爾伯特莊園居住，曾因修繕莊園向商會發起交易，共需要材料清單如下：……此外，商會多名成員曾試圖向愛麗絲提供幫助，但被愛麗絲婉拒，其成員名單如下：……」

  「停。」

  僕從的念誦聲戛然而止，他有些不安地看著卡拉揚，額頭上已經隱約見汗。

  儘管他不知道在萊登城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從情報中他分明感覺到了一絲不安的味道，這是他作為多年情報人員兼大公得力助手的經驗。

  天災·死亡之喉在萊登城現身，黃金階的商會分會會長戴格斯死亡……

  「重念第一行。」

  「是，來自萊登城鳶尾花商行分行，愛麗絲已於不久前抵達，找到了其阿爾伯特家族的成員，亞倫·阿爾伯特，後因天災·死亡之喉降臨，會長戴格斯不幸身亡，死前為愛麗絲及亞倫締結超凡婚約……」

  「停。」

  卡拉揚的鵝毛筆再度停下，甚至他隨手將這筆放回了墨水瓶中，合上了面前還未批改完的公文。

  「給我。」

  僕從默默地上前，雙手將這份折迭得整整齊齊的羊皮紙遞給了大公，隨後躬身緩步離去。

  既然大公要親自看這份情報，那麼也就不需要他在一旁傻站著了。

  他也很清楚，每一份需要大公親自閱讀的情報，其分量都不可小覷。

  上一份被大公親自閱讀的公文，還是貝基家族的酋長率領部落軍隊在烏魯克附近遊蕩狩獵。

  那幫腦子除了肌肉還是肌肉的傢伙，隨時都可能從獵人變成獵「人」。

  卡拉揚並沒有立刻打開這份羊皮紙，而是低頭凝視著它，等待著耳邊傳來了僕從的關門聲。

  隨後，他才緩緩地攤開了這張羊皮紙，逐字逐句地閱讀上面的內容。

  這一張羊皮紙攤開差不多能占據小半張桌子，上面的內容遠比僕從說的還要詳細。

  事實上，僕從只是儘量精簡了內容，以最快和最簡練的語言告訴大公經過。

  這也是卡拉揚之所以要親自閱讀的原因。

  他沉默著閱讀著羊皮紙上的字句，依然面無表情，甚至呼吸也沒有改變幾分。

  這張羊皮紙上的內容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他卻在窗外吹拂的風聲中足足看了近一個小時。

  「唔……」

  他沉吟著，想到了當初也就是在這個房間裡，他和他的親生女兒面對面。

  她站著，而他坐著。

  他向她陳述了她應該做到的義務，而她在沉默中最終點頭。

  在某種意義上，這一點確實很像他。

  「進。」

  他緩緩地開口。

  門外站了近一個小時的僕從應聲推門而入。

  「讓索克隆來。」

  「是。」

  關門聲再度響起。

  卡拉揚的目光下移，看向了羊皮紙上的那句話：「死前為愛麗絲及亞倫締結超凡婚約。」

  他緩緩地抽出鵝毛筆，在「婚約」上畫了個醒目的圓圈，似乎又覺得不夠，又在「亞倫」上畫了個醒目的圓圈。

  「你到底在想什麼？」

  他低聲說道，看著這張羊皮紙，仿佛下一刻羊皮紙就會回答他的疑惑。

  屋內無人回應他對戴格斯的提問。

  屋外，寒風若無其事地呼嘯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