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無序

  與尋常城池一般無二，屍骨域這條道路兩側依舊有著大大小小的店鋪商販盤踞。

  走進寬逾三丈的狹長石道，姬皓隨意地打量著四周行人，似是與屍骨域這個地名一般陰冷，姬皓四周路人大多陰沉著面色行色匆匆，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冽氣勢。

  自石道向內走出堪堪十來米，斗笠之下姬皓面色微微一沉，卻是伸出右手兀自向身後一抓，將一個緊跟在自己背後的瘦小男子隨意地擒拿。

  「爺，我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姬皓身後，本欲偷偷摸摸順走姬皓腰間錢袋的瘦小男子被姬皓握住手腕，填海境的肉身氣力之下，不由得因為腕部痛意而面色扭曲，瘦小男子哀叫兩聲，卻是歪著身子哀求道。

  察覺到瘦小男子體內並無靈力涌動，斗笠之下姬皓眸子微眯，卻是冷哼一聲，旋即將其狠狠往後一推。

  被姬皓推倒在石道之上，瘦小男子也不多言，掙扎著自地面爬起，旋即一臉賠笑地向著石道邊緣竄去。

  見得瘦小男子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姬皓不自然地搖了搖頭，卻是對這屍骨域生出了幾分警惕。

  沿著石道一路前行，不知為何，姬皓竟是未能找到一處可以留宿的客棧。

  入城的三丈大道之前出現幾個拐角，姬皓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卻是轉身向著一條人煙稀少的小道走去。

  屍骨域之所以取名屍骨，便是因為當年大戰在這片廣袤土地之上留下了太多難以磨滅的痕跡，哪怕腳下是早已布好多年的石道，但說不定哪天風雨之後，一腳踩下便是皚皚白骨。

  與一開始的三丈石道不同，姬皓拐入的這條小道之中，因為兩旁並無商販店鋪，兩道高逾半丈的灰牆一旁，只有幾棵在秋日暮色中掉落大半樹葉的枯木依稀作伴，頗為寂寥。

  背著風高劍漸漸走入小道極深處，前些日子的大雨沖刷過後，似是再次翻出了這片無序之地的一些血腥痕跡。

  已然布置的極為散亂的石板之上，姬皓不經意地一腳踩過，竟是於腳底濺出幾塊已然近乎腐朽的白骨。

  頗有些低沉的骨碎聲響起，姬皓左手摘下頭頂斗笠輕輕一嘆，右手卻是已然覆上後背風高劍柄。

  姬皓嘆氣聲落下，幾道紊亂的腳步聲自其身後緩緩止住，旋即便是一片抽刀拔劍之音。

  背後風高劍劃破粗布，於初生晨光之中猛然綻出一片冷芒，姬皓轉身，斜握長劍一步踏出，卻是手起劍落，將最靠近自己的一位紅衣男子梟首劍下。

  鮮血四濺。

  風高劍尚在滴血，不知因何緣故跟上姬皓的其餘六人見得紅衣男子被一劍梟首，卻是不但未退，反而陰狠著臉狠狠一笑，旋即呈半弧形朝著姬皓包圍而來。

  六人之中，居中正迎姬皓的三人與姬皓氣勢相仿，應當都是填海境小成的修為，而弧形邊沿的三人和地上的紅衣武者身上卻全無靈氣波動，僅為搬山境。

  眸中泛起幾分嗜血的冷芒，姬皓手中風高劍微微一撩，姬家秘技燃血的紅芒陡然盤繞而上。

  不等六人攻至，姬皓竟是先行向前一步，風高劍自右向左疾速一斬，將六人揮出的兵刃自身前三尺之外同時斬成兩段。

  「半靈器！」

  六截斷兵近乎同時掉落在地，凌亂青石之間陡然迸射出幾道清脆顫鳴。

  直至此時，立於姬皓正對面的填海境中年男子方才微微一驚，不自然地沉聲叫道。

  「分散，出手！」

  但片刻的驚詫過後，這在六人中明顯處於領頭地位的中年男子眼中卻是再次泛起幾分喜意，手握半截鐵劍朝前一躍，同時朝著身旁幾人吩咐道。

  中年男子話落，眸中皆有幾分動容的其餘幾人皆是向著身旁劃出一段距離，將包圍姬皓的半弧拉的更大，旋即再次出手。

  見得六把殘破兵器襲來，姬皓心頭微動，卻是向後撤出數步，躲過這六人頗有些熟稔的合擊。

  並不寬闊的小巷之內，從一開始便是為了殺人的中年男子六人見得姬皓後撤，並未言語，只是沉默著競相追上姬皓，掌中僅剩半截的兵刃，滿是肅殺。

  中年男子幾人顯然很是熟悉這種圍殺，雖然姬皓的樣子已然像是開始逃竄，但哪怕六人修為不一，追殺姬皓的步子卻保持著近乎等同的速度。

  手中風高劍因為壓抑劍氣而微微顫動，姬皓見得中年男子等人模樣，也明白分而殺之的方式不太可取。

  左手將斗笠向上拋出三丈，姬皓止住後撤的步子，手中于楓魂儲物戒奪來的半靈器大刀紅葉陡然現身。

  既然不可以計殺，那便以力屠殺。

  十步之距，姬皓掌中風高不再壓抑氣息，穿楊劍典之中那位黑衣男子的身影仿佛與姬皓重迭。

  姬皓右腳於石道之中猛然一瞪，青石炸裂的瞬間，氣海之內靈液翻湧，十步宛若咫尺，左手紅葉先行揮出，右手風高緊隨而至。

  紅葉寬刀橫斬而出，攔住正前方三位填海境的攻伐，將三人逼退的同時，更是將六人最右邊的搬山境武者手中長棍再次斬斷，更甚至將其右臂拉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

  以穿楊一式刺出的風高劍緊隨而至。

  姬皓右手旁，同樣手握長劍的兩位搬山境武者根本來不及抵抗，風高先是自第一位搬山境武者手中長劍徑直穿過，刺穿其咽喉的同時向右一揚，將另一位劍還未落的搬山境自肩頭所在橫斬成兩段。

  穿楊一劍，對搬山境而言，劍氣太盛，出劍太快。

  轉眼之間又是兩人死去，中年男子眼中難得地浮現出幾分遲疑，但見得身旁兩位填海境同夥還在，卻是一咬牙止住姬皓紅葉大刀劈砍的頹勢，步子一沉，便揮舞著半截鐵劍向姬皓再次斬來。

  中年男子身側，其餘兩位填海境武者微微皺眉，亦是好似不曾注意到兩位搬山境武者的死亡，兩柄制式相同的斷刀一左一右呼應著中年男子圍殺向姬皓。

  似是因為接連飲血，風高劍上劍氣更盛。

  見得包括已然負傷的握棍搬山境男子在內，四人依舊不退，姬皓眼中難得的浮現出幾分詫異，卻也同樣不曾後退。

  掌中風高和紅葉再次一左一右向著四人斬出。

  清脆的鐵器碰撞聲於小道之內再次響起，半靈器鋒利之下，中年男子等四人手中本來長逾四尺的刀劍一斷再斷，竟是已然只殘留下約莫兩尺器身。

  手中鐵劍再斷，見得姬皓眸中冷光愈盛，依舊直面姬皓的中年男子神色反而平靜幾分，斷掉的一截鐵劍劍身尚未落地，姬皓手中刀劍也還未收回，中年男子一直未曾動用的左手卻是猛然抬起，朝著姬皓狠狠一揮。

  中年男子揮出的左掌之中，一柄精緻小巧的玉色小劍自姬皓身前不到四尺之地直撲其面門。

  來不及細想，姬皓手中本已向最後一位搬山境武者斬去紅葉刀猛然收回，以刀柄為肘，猛地砸向玉色小劍。

  然而，出乎姬皓意料的事情發生了，玉色小劍碰到紅葉刀柄，卻並未像尋常暗器一般被砸飛，而是在姬皓身前突然爆開，彌散出一大片頗有幾分清香的煙霧。

  而煙霧之前，自玉色小劍揮出的剎那，中年男子四人便已然默契地退出數步。

  「小子，這以化靈散混出的煙霧，雖然不及化靈散藥效持久，但其爆發卻更快，你殺了我三個兄弟，接下來可不會死的太便宜了。」

  煙霧僅是瀰漫不到十息便已然散盡，但見得姬皓吸入煙霧過後，中年男子四人卻並未急著出手，而是成四方合圍之勢將姬皓包圍當中，一臉陰狠的戲謔道。

  淡淡的清香味還縈繞鼻腔，姬皓眉頭微動，察覺到氣海之內逐漸沉寂的靈氣，卻是淡然地瞥了瞥死去三位兄弟眸中卻不見絲毫悲痛的中年男子，兀自嗤笑一聲。

  姬皓身旁，中年男子足在煙霧散盡數十息後，這才不自覺地舔了舔嘴角，眼中滿是貪婪地瞥了瞥姬皓手中刀劍和食指之上的儲物戒，旋即與其餘三人對視一眼，四人再次朝著姬皓圍殺而來。

  氣海靈力雖無法動用，但身處包圍的姬皓眸中卻不見絲毫慌亂，低頭輕輕一嘆，再抬頭手臂之上尚未消失的紅芒卻是再次洶湧而起，兀自向前一步直刺中年男子。

  還是穿楊。

  肉身四境哪怕接觸靈氣，但多還是修體魄修氣力。

  不歸山之內，雖是靠著戰鬥經驗，但姬皓都能以搬山境修為戰勝填海境的姬召，更遑論憑藉玄玉界血池重塑了一聲完美搬山境後的此時。

  燃血血氣催發之下，姬皓雖不動用靈氣，但手中長劍之上裹挾的氣力卻依舊不是尋常填海境可以抵擋。

  先前的幾次對拼，因為姬皓是以一敵四，所以即便氣力極盛，一時間也難以戰敗三位同境界的敵人。

  但到了此時，中年男子四人主動從四個方向出擊，卻偏偏給了姬皓逐一殺之的機會。

  對化靈煙藥效掌控極好的中年男子顯然知道姬皓此時無法調用氣海靈力，見得其揮劍直刺自己，中年男子嘴角反而掛上幾分冷笑，似是覺得姬皓這些初入江湖的雛兒空有一身修為，自大狂傲。

  掌中尚余兩尺的鐵劍並未退避，即便知道姬皓手中風高劍是半靈器，中年男子卻並不認為，沒有了靈力依仗，姬皓的劍還能勝過自己的劍。

  但世間生死轉換，往往都是因為太過自信。

  鐵劍與風高劍剛一相遇，本來滿臉從容的中年男子心底便是一驚，不等其面露驚詫，姬皓手中那把加持過燃血爆發的完美搬山境氣力的四尺長劍，便已然以無匹之勢刺破兩尺鐵劍，刺穿那顆方才還滿是自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