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謀算

  「清風低訴些些事，昨月始從今日圓。紫竹姑娘是愛琴之人，自是明白漢宮秋曲中悲怨，想來當年五域群國並起的年代，那宮闈之中的淒婉女子與這楓林晚命運難以自主的女子又有何異同？」

  一曲落罷，姬皓卻是自竹椅之上起身，緩緩走到紫竹琴前，語氣複雜的輕聲嘆惋道。

  「當年漢宮宮闈之內雖有閨怨，但卻也有女子意氣，漢宮秋月一曲既是怨，卻也含而不露，怨而不暴。

  至于楓林晚內各位姐妹，大家本就是流落一方的苦命女子，幸得樓內收留已是幸運，又怎會有怨？」

  十指依舊停留於琴弦，似是心中微有所動，紫竹清雅面容之上再次洋溢起幾分動人淺笑，旋即撥弄琴弦，奏出一曲琴殤，衝著姬皓輕聲笑道。

  「紫竹姑娘心底真就沒有一絲難過？方才入閣之前，楓林晚那引路夫人可是向在下說過，萬兩白銀便可買姑娘初夜，做一隻被人完全掌控的籠中雀，以紫竹姑娘才情天賦，真就甘心？」

  姬皓聞言，卻是突然伸手一揚自儲物戒喚出一壺醉楓釀，一口清酒入喉，旋即朗聲一笑，兀自沉聲道。

  「既入此樓，有些事紫竹早已有所準備，楓林晚將紫竹撫育長大，不過像其餘姐姐一般待人接客罷了，紫竹這一生恐怕也只有如此方能報楓林晚撫育之恩。」

  風也瀟瀟，雪也瀟瀟，醉里聆聽千簌飄搖。琴殤一曲低訴琴音之中，紫竹聞言指尖不由得輕輕一顫，指下琴弦微動，卻是偏頭衝著姬皓露出一個嫵媚淡笑，輕輕搖頭道。

  「準備？以紫竹姑娘不下搬山境的修為，難道是準備在那一夜出手做掉來人，然後趁機逃跑？」

  聞言，姬皓卻是再次飲下一口醉楓釀，旋即掀開斗笠直視紫竹冷眸，微微頓聲道。

  「醉楓釀酒勁一般，但公子酒量卻不太行，此番定是醉了，才會將紫竹一個只會弄琴的弱女子看成高高在上的武者。」

  姬皓話落，紫竹反而失聲一笑，旋即繼續撥弄著琴弦，清冽笑道。

  「紫竹姑娘，落楓城沒有涅槃四境武者，所以你以搬山境修為混跡楓林晚，至今仍是無人察覺，只是我不同，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恰好能夠感受到姑娘體內涌動的氣血，如此沸騰，紫竹姑娘修為定不會下於搬山境。」

  姬皓聞言，卻是轉身向後走出幾步，旋即嘴角掛起幾分邪邪笑意，衝著紫竹低聲說道。

  自不歸山姬家試煉之地吞服過巨蜥洞內那不知名液體後，姬皓便隱隱察覺自己的靈識較之同境武者強大許多，尤其是在玄玉界與藺吳在神庭交戰後，姬皓神庭之中靈識更是再次增強。

  亦是因此，強大的靈識和完美搬山境如泵氣血共鳴之下，姬皓竟是能隱隱感知肉身四境武者的實力。

  「方才上樓之時，在下也曾刻意打量過楓林晚護樓武者的實力，若是我沒有看錯，楓林晚內大多護樓人都只是搬山境，也只有紫竹姑娘這等紅人所在的四樓五樓，才有幾個填海境武者隱藏暗中。

  只是不知紫竹姑娘是否認為，幾個填海境武者就能攔住在下？」

  一席話落，不等紫竹開口，姬皓卻是眸子一閃，再次閃身出現在紫竹身前，氣血澎湃地凜聲道。

  「公子何苦為難紫竹一個弱女子，楓林晚不過一風月勾欄，以公子尚能襲殺楓家弟子的實力氣魄，何不去尋那楓滅生斗上一斗。」

  被姬皓一連串話語衝擊心神，紫竹撫琴的玉指總算停下，屋內琴聲戛然而止，紫竹卻是搖頭苦笑兩聲，旋即聲調輕微的細語道。

  「紫竹姑娘就不要示弱了，對尋常聽曲兒的客人而言，或許還會以為姑娘是弱不禁風的清倌，但在下不同，練了這麼多年的劍，倒是能夠勉強察覺姑娘右手老繭完全不是練琴所得，而是練劍。」

  聞言，姬皓自是笑著搖了搖頭，落楓城舉城通緝的畫像恐怕早已在楓林晚傳遍，自己摘下斗笠，被紫竹認出自是刻意為之，將視線移至紫竹置於古琴一側的雙手，姬皓旋即微微打趣道。

  「至於為何尋上紫竹姑娘，可能也是你我二人有緣，若是尋常清倌兒，可能此時已經被在下拿下逼問，倒是紫竹姑娘這等明顯別有心思的人，本公子這才願意與你交談一二，說不得你我還能合作。」

  見得紫竹聞言微微動容的面色，姬皓心頭微動，卻是緊接著繼續說道。

  「合作？公子莫非以為落楓城如此天羅地網之下，你還能活著離開？公子一心找死，但紫竹卻不願陪公子赴死，若是你定要相逼，紫竹哪怕拼著一死，也定要喚出楓林晚的護樓武者，哪怕公子實力遠甚他們，但一旦公子被拖住，待得楓家長老趕來，不知公子是否還有把握逃脫？」

  姬皓話落，紫竹卻是面色驟然清冷，白皙雙手陡然握拳，旋即昂首恨恨道。

  只是紫竹話音剛落，本來立於其身前足有三尺之距的姬皓卻是突然右足蹬地一個躍起，旋即右手並指停留在其額間，左手負後冷冷一笑。

  「紫竹姑娘，五域很大，其內天驕無數，姬某不才，卻有把握在紫竹姑娘發聲之前便制住姑娘，不知如此，紫竹姑娘是否還有底氣與姬某搏命？

  至於為難姑娘，姬某本是無意為之，此番入楓林晚也只是為了自落楓城脫身，只要姑娘回答我幾個問題，姬某保證不傷姑娘一根毫髮。」

  右手指尖隱約可見靈氣環繞，姬皓止步紫竹身前，卻是居高臨下語調生硬地說道。

  「姬公子當真好氣魄，被楓家追殺，竟是到青樓之中為難一個風月女子來尋找脫身之法，不知這是否就是姬家門風？」

  姬皓話落，紫竹聞言心底微顫，卻也明白了為何落楓城對姬皓的圍殺竟是暗中尋求了東石城的幫助，原來竟是因為姬皓身份如此不同尋常。只是片刻詫異後，紫竹眸中反而升起幾分譏諷，衝著姬皓冷聲道。

  「紫竹姑娘不必嘲諷在下，到楓林晚欺負姑娘一個弱女子的確是姬皓有愧，但不歸山斬殺虛荒門人後，姬皓一路逃亡至此，實在無法聯繫姬家求助，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紫竹姑娘既然在這楓林晚中一直隱匿修為，想來也不甘心命運就這樣被他人掌控，所以你我二人確實可以合作，只要姑娘助姬皓離開落楓城，姬皓保證定會折返帶姑娘脫離此地。」

  見得紫竹眼中譏諷，姬皓自是無奈的撇了撇嘴，旋即出聲解釋道。

  「姬公子不愧是東域頂尖勢力的傳人，就連找人合作都是如此姿態。」

  見得姬皓接話，承認其的確是青陽殿姬家之人，紫竹心底微微一沉，但還是微微偏頭冷聲道。

  「紫竹姑娘勿怪，的確是姬皓失禮了。」

  聞言，姬皓微微一愣，卻是急忙放下停在紫竹額前的雙指，微微有些赫然的說道。

  「紫竹姑娘，落楓城既然開始搜尋城內大小勢力，楓林晚必然也不會倖免，不知姑娘可知道楓家城衛何時搜索楓林晚？」

  雖是雙指離開紫竹額間，但紫竹明顯還有幾分慪氣，姬皓見得其面色冷冽，卻是輕輕吐出一口冷氣後兀自詢問道。

  「今晚戌時過半，楓家大長老會親自帶人盤查楓林晚，姬公子倒是還有最後一個時辰。」

  姬皓話落，紫竹雖是偏著臉不看姬皓，但似是自知無力抵抗，紫竹還是聲音清冷地應道。

  「一個時辰嗎？紫竹姑娘，不知楓林晚內此時可有楓家足夠身份的大人物在此，最好是能夠在楓家禁令之下隨意出城的那類人。」

  見得紫竹接話，姬皓也明白她的確不甘命運被楓林晚完全掌控，同意了與自己合作，眸子微微一凜，姬皓自是繼續問道。

  「此刻楓林晚五樓，三大花魁之中憐兒閣內，便有楓家家主楓滅生幼子楓雲在內，若是你能劫持楓雲，以其在楓家地位和其紈絝品性，出城自然不是難事。」

  依舊是偏著頭看向身旁屏風，紫竹在沉思片刻後，終於開口答道。

  聽到紫竹此話，姬皓眼中總算升起幾分喜意，旋即眸子不經意地掃了掃頭頂，躍躍欲試。

  「呵，按照楓家通緝令所錄，姬公子也不過一位填海境武者，那楓雲身旁卻有一位開脈境的貼身侍衛，不知姬公子是哪兒來的自信劫持楓雲？」

  眼底餘光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姬皓一眼，見得姬皓眼中火熱，紫竹卻是偏著頭嗤笑兩聲，旋即語氣生硬地嘲諷道。

  聞言，姬皓眉頭一動，正欲開口繼續向紫竹詢問些什麼，見得其依舊偏頭看向屏風，姬皓嘴角一咧，卻是陡然雙手按著紫竹臉頰，將其硬生生扳的面朝自己。

  「姬皓，你別太過分！」

  被姬皓突然的舉動一驚，直至眼中露出姬皓面容，紫竹這才急忙伸手扳開姬皓雙手，甩了甩腦袋頗有些惱怒地低聲呵斥道。

  「彈琴，就彈《鳳求凰》，難道你想被其他人知曉你我密謀？紫竹姑娘，你我既是合作，就不要在意一開始的不愉快了，姑娘密謀這麼久，難道就沒有一些對付開脈境武者的方法？」

  見得紫竹精緻的小臉上滿是怒容，姬皓反而邪邪一笑，旋即提著醉楓釀笑飲兩口，兀自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