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劍客

  清酒入口，酒壺尚未自嘴角移開，頹唐男子見得姬皓拳到，卻是右拳於姬皓肩頭一按，硬按住姬皓拳勢，旋即右拳左移，與姬皓出拳相碰。

  雙拳相遇，頹唐男子依舊保持著昂首飲酒的灑脫態勢，反倒是先行出拳的姬皓在頹唐男子一拳之後身子微沉，雙足更是於林間泥地踩出一方不小的凹陷。

  酒入喉，頹唐男子微微側眉，半眯的眸子透過酒壺打量姬皓一眼，旋即收拳再出拳。

  雙足在泥地之外微微陷入，一直警惕著頹唐男子動作的姬皓自是察覺到了他再次出拳，雙腿微微一屈，姬皓身子向後一倒，旋即又猛地往前一揚，雙拳以神人擂鼓之姿朝著醉酒男子砸下。

  握住酒壺的左手向後一甩，見得姬皓雙拳落下，醉酒男子半眯的雙眼竟是難得睜開大半，旋即面露精光右拳接連打出，以一拳鏖戰雙拳。

  朝陽逐漸高升，空空山脈叢林之中的沉悶碰撞聲卻是自清晨到現在從未間歇，樹木遮掩之下，已然滿頭大汗的姬皓在與醉酒男子再拼一拳後，竟是完全脫力，向後滑退數步，後背猛地撞到一顆數丈來高的巨樹之上。

  「大半個時辰，交手近千拳，完美搬山境的血骨質變果然不俗，姬皓，你可知我為何要助你練拳？」

  姬皓後背撞及大樹，數片落葉緩緩墜下，頹唐男子散漫地坐在地上，左手舉起酒壺倒酒，右手卻是於身前一點，拎起一片落葉輕輕撥弄，旋即朝著姬皓問道。

  「姬皓不知，但前輩出現在此絕非偶然，前輩雖見面便向晚輩出手，但姬皓也明白，前輩所為是為幫助姬皓掌控體內氣勁，若是姬皓所料不差，前輩與我姬家應當有舊，不知前輩尊姓大名是？」

  背靠著大樹，將近千拳的不斷交手，雖只是枯燥的出拳，但姬皓也已筋疲力盡，更何況頹唐男子的出手雖控制著氣力，但卻沒有刻意收手，千拳之中，姬皓身子也挨了不下百拳。

  聽到頹唐男子問話，姬皓眉頭一皺，卻是忍著雙臂的酸痛，微微正色拱手道。

  「我的確與姬家有舊，但天下姬家是一家卻又不是一家，我與你背後不歸山中的姬家卻並無一點關係。」

  頹唐男子聞言，卻是難得的面露正色，將手中酒壺置於一旁，朝著姬皓朗聲笑道。

  「至於我之姓名，遊歷四海之人無姓無名，倒是這天下之人給我取了個有意思的名號，世間最風流的劍客醉風流。」

  見得姬皓聞言眼中滿是驚詫，頹唐男子卻是抬起酒壺故作瀟灑地輕輕一酌，旋即右手手中落葉一揚，葉似飛劍朝著姬皓身旁大樹飆射而去，綠芒划過，姬皓身旁大樹應聲而到，頹唐男子亦是滿眼睥睨地笑道。

  「醉前輩若是與姬族無故，為何刻意在這山脈之中截下姬皓，還相助晚輩掌控氣勁？」

  落葉自身旁滑落，姬皓不由得偏頭看去，見得巨木倒下時樹幹之上平整無比的切口，姬皓眸中掠過幾分震驚，卻還是朝著醉風流拱手問道。

  「武者修拳腳、修刀劍，無論以手腳出力還是以武器出力，這力之來源終究還是源自身體，我教你拳，你也明白是在教你掌控力量，但你又可曾想過我也是在教你用劍呢？」

  姬皓話落，頹唐男子卻是再飲一口酒，旋即右手握拳、化掌、並指為劍，衝著姬皓滿含深意地笑道。

  「至於我為何教你，若是我說是想收一個天資不俗的徒弟，你又以為如何？」

  見得姬皓開始思索，醉風流卻是嘴角拉起幾分弧度，再次開口說道。

  「若是前輩真是想收姬皓為徒，那姬皓只能多謝前輩好意了，姬家之中長老眾多，身為姬族弟子，晚輩不願亦不能輕易拜師。」

  醉風流話落，姬皓聞言心底自是一震，心底衡量許久後，卻是眼中掠過幾分歉意，朝著醉風流沉吟道。

  「哦？我若是說我比你背後而今姬族所有長輩實力都強，對劍道領悟都更深，你還會拒絕得如此乾脆嗎？」

  醉風流聞言，眼中反倒露出幾分好奇，一邊飲酒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前輩實力雖強，但姬皓卻不認為沒有前輩教導，數年後姬皓便達不到如此高度，想來前輩此次前來也不是為了一個師徒名義，所以哪怕前輩天資實力皆為五域巔峰，姬皓也只會拒絕。」

  聽到醉風流所說，姬皓眸子一閃卻還是沉聲答道。醉風流說他的實力遠勝於姬族長老，姬皓心底雖有些不忿但還是有些相信醉風流所說，因為與姬族諸多涅槃境長老的鋒芒畢露不同，醉風流給姬皓的感覺更像是姬家族長那般隱藏著獠牙的猛獸，獠牙雖不外露但卻已然攝人。

  「有意思，想我醉風流浪跡天下數年，還從未被人拒絕過，就連那些巔峰勢力的嫡傳，也是腆著臉往我身旁蹭，你小子倒是有點對我的胃口。」

  聞言，醉風流爽朗一笑，卻是伸手撓了撓肩膀，旋即一邊飲酒一邊笑道。

  醉風流話落，本來面色尚還平穩的姬皓卻是陡然一驚，腦海中卻是不由得想起青城與靈物獵妖隊飲酒時，六塵曾隨口提到的斷袖之人，瞥見醉風流眼中的亮光，姬皓瞳孔驟然一縮，旋即不自然地後撤數步。

  「怎麼，小子，被我的威名嚇到了？現在又想拜我為師？」

  見得姬皓面露驚詫開始後退，醉風流更是笑得肆意，旋即故作瀟灑地一甩袖袍，朗聲笑道。

  姬皓聞言卻是不語，瞥了瞥醉風流滿面紅光地甩著袖袍，一臉自傲的猥瑣笑意，姬皓只覺得一陣惡寒。

  「嘖嘖，可惜了，我醉風流行走天下，向來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你小子既然錯過了拜我為師的機會，那只能可惜你錯過了一樁天大福源。」

  右手提著酒壺，醉風流似是察覺到了姬皓面色的變化，以為姬皓是因為自知錯失良機的醉風流輕輕一嘆，卻是兀自瓮聲道。

  「前輩實力高深，倒是姬皓有眼無珠，錯過了如此機緣，更浪費了前輩一番好意，實在慚愧。」

  姬皓聞言心底反而一喜，但見得醉風流眼中的可惜，姬皓亦是故作感嘆，一臉不甘地說道。

  「難得難得，我觀你小子傲骨極重，本以為你不會在意這錯過的機緣，但既然你誠心悔過，我倒是願意破例再給你一次機會，恰好我不久後有一場劍斗，帶一個小徒弟在一幫老友前裝裝樣子，幫我捧捧劍也好。」

  醉風流見得姬皓的樣子，深邃的瞳孔陡然泛著波光，旋即輕輕一笑，作勢便欲將腰間長劍摘下扔給姬皓，讓其做一個捧劍弟子。

  「咳咳，多謝前輩好意，姬皓雖有拜師之心，但此次南行還有要事在身，前輩的劍斗之行晚輩實在無福陪同，倒是又讓前輩失望了。」

  醉風流話落，姬皓卻是對自己輕輕翻了個白眼，旋即苦澀一笑，再次彎腰衝著醉風流歉意道。

  「既如此，你我當真無緣。小子，東域將要大亂，你此時南行禍福參半，往後自己當心些吧。」

  醉風流見得姬皓態度堅決，似是格外惋惜，微微上前幾步拍了拍姬皓肩膀，旋即兀自一嘆，一個翻身躍向身後樹冠，旋即消失不見。

  密林之內，姬皓見得醉風流身影就此消失，心底舒緩幾分的同時卻是泛起幾分愕然，醉風流跟隨自己到此，其目的為何姬皓仍舊不明，但剛剛這半個時辰，醉風流卻盡表善意，傳授掌控力量的方式對缺少武道底蘊的姬皓而言自是一份難得的授業之恩。

  朝著醉風流消失的地方深深一個躬身，姬皓眸子停留數息，旋即一個閃身朝著密林深處竄去。

  而此時，空空山脈靠近青陽殿一端的入口處，剛剛自姬皓身前消失的醉風流卻是一臉懶散地斜靠空中，右手並指作劍輕輕抬向身前三位同樣凌空的身影。

  「閣下何人，為何攔住我等去路？」

  醉風流身前，三位渾身裹在黑袍之中的涅槃境武者見其攔路，眼中陡然泛起幾分怒意，但似是對醉風流實力不夠了解，三位黑袍武者卻並未急著動手，而是沙啞著聲音問道。

  「姬族被逼到五域，當年諸聖族本就意見不一，只是這兩個紀元過去，聖族之間最開始的香火情消散大半，這才無人阻攔天門駐守聖族對姬家的探查，此番他們攜修羅槍進攻姬家聖界，我本可阻攔卻又未攔，說起來倒是愧對了紫兒當年的囑託。」

  面對三位黑衣人的詰問，醉風流卻依舊懶散地飲了飲酒，這才以指劍點了點不歸山的方向，眸子滿是複雜地說道。

  「閣下知曉這些隱秘，想必在九州之內身份不低，不知閣下是哪一族弟子弟，為何阻攔我等行事？」

  醉風流話落，為首的黑袍武者眼中陡然泛起幾分驚詫，旋即一臉凝重地朝著醉風流問道。

  「哪個家族？哈哈，我醉風流何時有過家族？」

  黑袍武者話落，醉風流卻是突然愴然一笑，旋即眸子滿是不甘地顫聲道。

  「醉風流？一劍霜寒十四州的洛家醉風流！」

  似是醉風流這三個字出現在東域太過使人驚詫，三位黑袍武者當中為首一人聞言的剎那便瞳孔一縮，驚喝一聲便轉身欲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