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龍淵

  本就不大的神庭之內，黑煙被逼到一角後自是脫離了球形虛影的震懾，一襲黑衣的老者身影凝現，神情凝重地瞥了姬皓身前的球形虛影一眼後，黑衣老人似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面露三分驚詫，指著球形虛影尖聲驚叫道。

  「怎麼可能，這東西怎麼可能還存於世間？當年不是被十三聖族聯手剿滅了嗎？」

  虛幻的黑衣老人話落，頗為不甘地看了看姬皓幾近消散的靈識，迅速朝著身後一閃，便欲遁出姬皓神庭。

  然而，剛剛進入姬皓神庭空間的球形虛影似是聽到了黑衣老人所說，圓滾滾的身軀之上陡然散發出一股莫名的情緒，球形虛影輕輕一晃，數道漆黑的鎖鏈便自其背後激射而出，在黑衣老人剛欲離開姬皓神庭之時，硬生生的自黑衣老人胸膛貫穿，將其鎖在原地。

  被鎖鏈穿過身體，黑衣老人虛幻的身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透明，察覺到靈識的不斷削弱，黑衣老人雙目怒睜，卻是一咬牙揮手作刀將自己靈識切作兩半，胸口之上的部分靈識一臉猙獰地竄出姬皓神庭。

  黑衣老人狠辣的決斷使得球形虛影明顯一愣，但緊接著見得黑衣老人留在神庭空間內的大半靈識將欲再聚人形，球形虛影明顯有幾分生氣，虛影背後再生數道鎖鏈，竟是直接將黑衣老人遺留的靈識完全包裹其中。

  隨著漆黑如墨的鎖鏈輕輕顫動，肉眼可見之下黑衣老人殘留的靈識不斷消散，而球形虛影則愈發凝實。不過堪堪三息的時間過去，被黑衣老人割下的靈識便被球形虛影吸納大半，也是到了此時，球形虛影好似才想起此地乃是姬皓的神庭空間，回頭瞥了瞥眸子緊閉的虛幻姬皓，球形虛影不舍地蠕動片刻，這才以漆黑鎖鏈包裹著黑衣老人的其餘靈識，將其緩緩塞向神庭空間內的姬皓虛影。

  玄玉殿內，自姬皓神庭竄出的黑衣老人虛影瞥了瞥自己虛幻許多的身體，一臉怨毒地掃了一眼姬皓癱倒在地的肉身，緊接著似是對姬皓神庭之中的球形虛影太過懼怕，黑衣老人眸子一閃，便急忙朝著大殿之外竄去。

  黑衣老人剛剛離開不過數息，癱倒在地的姬皓卻是突然自地面躍起，揉了揉有些發脹的額頭，姬皓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入目除了身前依舊熠熠生輝的淡金色骨架外，殿內竟是別無他物。

  肉身四境武者無法自窺神庭，亦是因此姬皓對剛剛神庭空間內發生的事情全然不覺。但回想起黑衣老人最後陰狠的笑聲，姬皓自是明白自己應當還是著了黑衣老人的算計，只是此時除了腦海深處的脹痛之外，姬皓卻是沒有察覺到身體上有任何異常。

  微微閉目調息片刻，確認自己氣海仍在，姬皓不由得微微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姬皓卻突然發現在剛剛的數息時間過去後，自己的聽力和視力竟是較之以往突然強上幾分，心底不滿泛起幾分愕然。

  但似是因為近些日子來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姬皓早已有些見怪不怪。從懷中拿出依舊殘存著絲絲餘溫的玉骨，姬皓輕嘆一聲，自是以為又是這姬家秘骨救了自己一命。

  而此時的姬皓神庭之內，黑色的球形虛影已然凝實的宛若真實存在一般，姬皓甦醒之後，球形虛影自是察覺到了姬皓心底的想法，似是對姬皓將自己的功勞歸於玉骨而感到不滿，球形虛影在姬皓的神庭空間內輕輕顫動片刻，卻是將黑衣老人最後一點靈識從姬皓虛影所在拿出，隨即自己吞下。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內，姬皓手握著從淡金色骨架之中拿取的玉筒，皺眉片刻還是將其暫且扔進了儲物戒指。凝眸打量了一眼四周，姬皓突然見得骨架背後所在，赫然還有著一扇石門。

  在原地思索一二，姬皓眸子一閃，還是決定推開這石門一探究竟，畢竟玄玉界當年也是一方有氣節的武道勢力，若是當年大戰過後，玄玉界真有傳承遺留，那麼對姬皓剛剛突破缺少底蘊的情況而言，無疑大有裨益。

  右手緊握離欒劍，姬皓謹慎地靠近石門，在石門前凝眸駐足片刻，姬皓瞥了瞥石門之上的繁密雕文，隨即以左手推開石門。

  石門剛一打開，便是一道耀眼的金芒撲面而來，伴隨著這金芒，一股較之身後淡金色骨架強盛數倍的威壓直衝姬皓襲來，被這威壓一震，姬皓不得已猛地後撤數步，五臟六腑遭受巨壓之下，更是張嘴一口鮮血噴出。

  以離欒劍撐地止住後撤的頹勢，姬皓睜大眸子一臉驚悚地看向石門後方，只見石門後方，一具通體金黃的骨架正雙手拄劍目視著姬皓所在的方向，雖僅為一具骨架，但姬皓卻自這骨架之上感受到了一股唯我獨尊的傲然。

  石門之外，姬皓懷中玉骨突然散發出微弱的螢光，幫助姬皓抵抗著金黃色骨架的威壓。玉骨相助之下，姬皓撐起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旋即一臉炙熱地看向金黃骨架手下的長劍。

  輕輕舔了舔嘴唇，姬皓卻是不由得看向手中輕輕顫動的離欒劍，靈器有靈，如離欒劍這等強大的半靈器自然也有靈，手握離欒劍的姬皓自然感受了離欒劍面對金黃骨架手中長劍的懼意，而能夠讓一把半靈器感到畏懼，金黃骨架所拄長劍必然是一把靈器，而且很可能是一把品級頗高的靈劍。

  在石門門口調息許久，姬皓左手握住姬家秘骨，右手斜握離欒劍，一邊打量著石門內的其餘角落，一邊朝著金黃色骨架走去。

  「前輩，姬皓來自東域姬家，此番入玄玉界本是為了尋找機緣，入玄玉界大殿乃是無心之舉。

  玄玉界當年一戰晚輩有幸百里韻詩前輩的手札中窺見一二，對玄玉界當年氣度很是嚮往，今日得遇前輩傳承，姬皓思索再三實在不忍讓玄玉界這等實力泯滅於浩如煙海的歷史中，亦是因此，姬皓願意在此承接前輩傳承，往後登臨五域巔峰之時，定會為玄玉界宣揚大名。」

  走近金黃色骨架，姬皓明顯地感覺到了這骨架之上留存的恢弘正氣，伸手靠近骨架拄著的長劍，掌心剛要觸及劍柄時，姬皓卻將手猛地收回，眼珠輕輕一轉隨即一臉正色地說道。

  一番感人肺腑的話講完，姬皓朝著金黃色玉骨輕輕一個躬身，右手緩緩伸出，旋即自金黃色骨架之下拔出長劍。

  長劍入手，姬皓迫不及待地以雙手捧起金色長劍，仔細打量著劍身之上的紋路。與離欒劍劍身長三尺不同，此時姬皓手捧的金色長劍長達四尺，劍寬兩寸，金色的龍形紋路在劍身之上蜿蜒而刻，劍柄之下赫然刻著兩字。

  龍淵。

  姬皓掌心輕輕拂過龍淵劍的劍身，指尖感受著劍器的涼意，卻是雙目滿含喜悅的一笑，此劍的確是靈器。

  「此劍只是老夫當年佩劍，並無老夫傳承。」

  然而，就在姬皓愛不釋手的把玩著手中龍淵劍時，一道幽幽的聲音卻突然自其背後響起。

  空曠的大殿內，略顯無奈的老者聲音自是不會被姬皓漏掉，聽到這聲音的剎那，姬皓握劍的手便為之一顫，在金黃色骨架之前愣了片刻，姬皓這才一臉尷尬地轉頭向身後看去。

  「前輩是玄玉界人？」

  隨著姬皓轉身，赫然見得一位身著白衣背負著雙手的老者虛影正飄蕩在石門門口，一臉無奈地看著自己。姬皓不自然的吞了吞口水，隨即以左手按住胸口的姬家秘骨，小心翼翼地問道。

  「自然，老夫便是玄玉界太上長老王武。」

  姬皓身前，白衣老人聞言一臉不甘地瞥了瞥姬皓身後的金黃骨架，應聲答道。

  「嘶，那方才那位黑衣老人是？」

  姬皓聞言自是倒吸一口冷氣，王武，玄玉界神火境太上長老。緊接著，姬皓突然想起剛剛那位對玄玉界極為熟悉的黑衣老人，一臉疑惑的問道。

  「那老賊便是當年進攻我玄玉界的領頭者，雲州神火境武者藺吳。」

  白衣老人王武聞言，雙目之中陡然閃過幾分狠厲，壓抑著聲音說道。

  「既然那人乃是敵人，前輩為何任其在玄玉界內瀟灑，而不是幹掉他？」

  姬皓聞言思索片刻，卻沒有太多驚訝，從黑衣老人自塔樓出現，姬皓便多次揣測過他的身份，只是實力不如人，姬皓才只能假裝著相信黑衣老人所說，認同其玄玉界書閣器靈的身份。

  此刻聽到王武所說，姬皓心底也有幾分明悟，只是讓姬皓疑惑的是，王武為何面對滅門仇人，能夠任其在玄玉界存活數千年。

  「因為當年老夫戰死時，不過神火境初入，那老賊卻是神火境大成。雖同為殘魂，但他已經復甦數百年，老夫卻堪堪甦醒幾年，所以老夫打不過他。」

  王武聞言，眸子一閃，卻是面不改色的說道。

  「前輩是說，你們都是死人？」

  姬皓聞言心底一驚，明顯對王武能夠面不改色地說出打不過這幾個字感到無語，但還是壓抑著聲音詢問道。

  「是，但也算不上死人，當年一戰，老夫以神火境修為自爆，強行拖著那老賊和其餘敵寇一起去死，但神火境修士已經達到半步不滅的修為地界，豈是那般容易死去的，數千年的渾渾噩噩後，老夫和那老賊殘留的神魄方才輪流甦醒。」

  王武聞言，卻是對姬皓毫無避諱地和盤托出。

  待得王武話落，姬皓眸子一閃卻是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因為王武和藺吳兩人都給姬皓一種面對族內涅槃境長老的感覺，所以姬皓才下意識地以為兩人都有著涅槃境的修為，這才沒有對黑衣老人直接動手，但到了此刻，知道黑衣老人藺吳不過是一尊殘魂，姬皓反倒有些埋怨自己的隱忍。

  「老夫雖只是一尊殘魂，但也有著不下神府境的實力，那藺吳生前實力比我強勁，復甦的又比老夫早，所以他的實力只會比老夫更強，若不是你身上有些東西太過神秘，想來你小子這肉身恐怕早已是那老賊的棲身之所。」

  姬皓身旁，王武似是察覺到了姬皓的想法，眼中閃過幾分笑意，兀自說道。

  「呃，那前輩此時現身是有了對付藺吳的方法？」

  姬皓聞言尷尬一笑，卻是拍了拍懷中的玉骨，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後說道。

  「本來嘛，老夫必然不會是那老賊的對手，但在你體內那東西吞噬掉他一部分的殘魂後，他的實力可能較之老夫還要差了分，此時對付他不難。」

  王武聞言，卻是轉過身子領著姬皓朝著玄玉殿外走去，一邊走一邊笑道。

  「那前輩為何剛剛不出手，趁機幹掉那藺吳？」

  與王武交談如此之久，姬皓自然也明白這老人恐怕一直藏在暗中觀察著玄玉界的一切，玄玉殿的事情必然也在他視野之中，只是讓姬皓疑惑的是，為何王武不趁著玉骨爆發之時，誅殺了黑衣老人。

  「因為那老賊一直在準備著重塑肉身，而老夫也需要借那老賊的手段重回人間，為玄玉界數萬弟子報當年滅門之仇。」

  走出玄玉殿，王武眸子陡然看向僅有塔尖在地面之上的玄玉書閣，旋即一臉不甘地說道。

  「小友，與那老賊一戰，老夫還需要龍淵劍的幫助，小友可否先將此劍還於老夫？」

  緊接著，王武偏頭看向姬皓手中的龍淵劍，嘴角似笑非笑地說道。

  「自然，龍淵本就是前輩佩劍，前輩既然還活著，此劍自然應當還給前輩。」

  姬皓聞言，眸子中陡然閃過一份不舍，但還是一臉笑意的將龍淵劍遞給王武。

  就在姬皓話落的片刻，玄玉書閣塔樓所在之地陡然爆發出一股沖天血氣，感受到這血氣之本應消散在數千年前的熟悉氣息，王武愴然一笑，重重低哼一聲便接過姬皓遞來的龍淵劍，一個閃身便朝著玄玉書閣飄去。

  眼見著王武的身影消失，姬皓在玄玉殿外思索片刻，亦是邁開步子朝著塔樓衝去，神火境武者的殘魂戰鬥，對觀戰之人而言自然好處不小。

  從石道旁的塔樓石門進樓，姬皓沿著塔樓邊沿樓梯迅速衝到閣樓最底層，眸子輕輕掃過依舊抱著古書看得如痴如醉的四方勢力弟子，姬皓微微皺眉，旋即轉身從閣樓底部的一方光幕竄出。

  「藺吳，當年你率人滅我玄玉界滿門，老夫今日定要親手格殺了你，翌日殺上雲洲為我玄玉界弟子報仇雪恨。」

  衝出光幕，正是木人巷後姬皓被柳依依兩人算計的石橋，刺鼻的血腥味充斥著姬皓的口鼻，因為一路疾馳而大口喘著粗氣的姬皓來不及細想，就地手持離欒劍看著即將爆發的戰鬥。

  「王武，老夫在玄玉界找了你的殘魂好久，沒想到還是被你藏到了現在，但你一個復甦不過數年的殘魂，又能發揮出當年的幾分實力？待得老夫重聚肉身，定要將整個玄玉界毀成一片廢墟，讓爾等屍骨無存。」

  此時的姬皓身前，血色池潭之上石橋早已斷裂，身著一襲黑袍的藺吳懸立於血池當中，血潭四周無盡的血氣朝著藺吳不斷匯聚，濃鬱血氣包裹之下，藺吳的黑色衣袍早已變得滿是猩紅，見得王武和姬皓到此，藺吳桀桀一笑，卻是猖狂說道。

  王武聞言怒咤一聲，卻是不再多言，手中龍淵劍嘯出一道數丈的金色劍芒，自血池邊緣朝著藺吳豎斬而去。

  血池中心，藺吳見得王武持劍斬來卻是面露不屑，四周血氣涌動，直將其襯托的如同血中惡魔。藺吳右臂往前一揮，腳下血池便是一道血柱噴涌而出，擬作血蛟直撲王武而去。

  血蛟與金色劍芒相遇，非但沒有抽刀斷水水更流的態勢，反而是血水化作的蛟在王武一劍之下當空裂開，直接被斬成兩半。斷成兩半的血蛟自王武劍下交錯而過，劍氣縱橫之中竟是無法匯聚，當空炸裂成道道血花。

  漫天血雨之中，藺吳滿臉邪笑，四周血氣繼續朝著他不斷匯集，第一條血蛟破碎，藺吳卻是雙手一揚，血池當中便又是兩條血蛟同時誕生，一左一右朝著王武殺來。

  王武見狀冷冷一笑，似是對藺吳花哨的伎倆不屑一顧，掌中龍淵劍陡然嘯出一聲清越劍芒，一條數丈來高的金色巨龍陡然出現在王武背後，以龍淵劍超前一揮，金色巨龍五爪一揚便衝著兩條血蛟殺去。

  雖是以二對一，但蛟豈可與龍相提並論，金色巨龍龍鬚無風自動，碩大的龍眼宛若神靈看待凡人一般注視著兩條血蛟，俶爾龍尾一掃，靠左的血蛟便被擊得後撤數丈，血蛟身軀之上直飈出道道血花。

  金色巨龍右方，以血氣和靈力凝聚而成的血蛟完全沒有任何思想，左邊的血蛟剛剛被龍尾拍飛，右邊血蛟便直衝金色巨龍而來，金色巨龍龍爪揚，便自血池高高躍起，龍爪當空拍向血蛟頭顱，直將其拍入血池地步，在王武和藺吳身前掀起血色巨浪。

  金色巨龍身後，王武見得四周血氣依舊不斷朝著藺吳凝聚，自是不願再與其纏鬥，雙手並握龍淵劍，王武低吼一聲，便以金色巨龍盤旋身側，直刺血池中心藺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