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祭

  「姐，這些年弟弟有愧。」

  「沒事，男兒修武本就應當出去拼搏，都生滅境還呆在姬族中，那你也就不是我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了。」

  小院內的石凳上，昨夜才回族的姬長空正與姬漁淺輕聲交談著什麼，聽到姐姐熟悉的語氣，姬長空不由得鬆了口氣，但心底難言的愧疚卻是再次升騰幾分。

  「呼，對了，姐，姐夫還沒有回來嗎，你身上的禁——」

  輕輕吐出一口氣，姬長空放下手中剛剛端起的竹杯，一臉壓抑地看向姬漁淺。

  然而，姬長空話音未落，姬漁淺便強行打斷了他將要出口的話語。

  「君塵自當年出去後，至今未歸。至於我，這病也這麼多年了，我也早習慣了。」

  伸手悄悄指向背對著自己的姬皓，姬漁淺瞪了瞪面前這數年不見的弟弟，示意他不要輕易說出那段往事。

  小院之內，一直收拾著東西的姬皓自然一直注意著母親和舅舅的對話，聽到他們提及君塵二字，少年不由得微微皺眉。

  姬君塵，便是姬皓的父親，但在姬皓腦海之中，關於父親的印象而今也僅剩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我的事暫時不提，既然你出山這麼多年，想來實力見識都提升了不少，長空，你看一看皓兒，他的身體到底存在什麼問題，為何遲遲無法進入填海境。」

  見得姬皓停下了自己的動作，姬漁淺不由得微微皺眉，埋怨地看了看姬長空一眼。

  姬長空見得姐姐的眼色，卻是無奈地撇了撇嘴。轉頭對著姬皓招呼兩聲，姬皓應聲走到姬長空的身旁。

  「嘶，奇怪，皓兒的血氣較之當年還要勝上一籌，甚至比起一些一品妖獸還要旺盛，可為何體內不見絲毫天地靈氣。」

  石凳之上，姬長空把住姬皓的手臂閉目片刻，卻是猛地發出一聲驚咦。

  昨夜歸村之時，姬長空通過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也推斷過姬皓武道停滯的原因，在他看來，姬皓遲遲無法邁入填海境的修為應當是身體有暗傷之類導致血氣有損，所以無法引入天地靈氣。

  但剛剛的一番查探無疑推翻了姬長空的推測，因為在此時的他看來，姬皓的搬山境鍛體已然鍛的十分完善，哪怕沒有達到古籍之中所述的完美搬山境，但也超過了族中大部分年輕弟子的體魄修行。

  武道一途，前四境乃是基礎，以肉身修行為主。

  搬山境打磨體魄、熬煉血氣，用以提升武者的氣力，這才是以力搬山的由來。

  搬山境之後便是填海境，這一境界同樣是為了肉身修行，但與搬山境的打磨不同，填海境的肉身修行需要武者引用天地靈氣入體，以靈氣填身體百脈，靈氣入體似海，便是填海境。

  「姬皓，你嘗試著引動一下天地靈氣，舅舅幫你看著。」

  姬長空沉思片刻，隨後神情肅然地看向姬皓，開始緩緩調動自己的修為。

  姬皓聞言，卻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見得姬長空對著自己報以一個安心的眼神，姬皓緩緩盤坐在地，以禪定之姿開始感受天地之間的靈氣。

  天地有靈，草木有靈，在武者的世界裡，世間萬物皆有靈。而這種靈都依託於一種瀰漫整個世間的物質，上古先賢便稱這種物質為靈氣。

  武者修煉說到底便是爭、是竊，爭世間造化，竊天地靈氣，所以引天地靈氣入體便是正式邁入武道修煉最重要的一步。

  隨著姬皓吐納逐漸趨於平穩，姬長空不由得滿意一笑，看來自己這侄子這些年倒是從未缺失尚武之心，即便未曾踏入填海境，但這引動靈氣的基礎動作倒是極為熟練。

  收起心底的思緒，姬長空開始閉眸仔細感受姬皓身旁天地靈氣的變化，但隨著姬皓盤坐的時間越久，姬長空的眉頭卻是皺的越發厲害。

  「姬皓，可以停下了。」

  姬長空睜開眼睛，並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看法，而是開始繼續沉思。

  這些年出不歸山遊歷五域，姬長空自然見識了許多光怪陸離的事物，但像姬皓這般的情況，姬長空卻是從未聽聞，更未見過。

  「讓那老頭看過嗎？他怎麼說？」

  抬頭看了看姬皓，姬長空轉身向姬漁淺問道。

  「族長說他查過族中的古籍，皓兒的情況他也弄不明白。」

  「舅舅，沒事的，晉階不了便晉階不了吧，都這麼多年了，況且族長爺爺也說過古籍上不是還有肉身成聖的先輩嗎。」

  見得姬長空聽到娘親的話又開始沉思，姬皓眼中剛剛泛起的幾分亮光不由得緩緩黯淡，少年轉頭繼續開始收拾東西，但說話的語氣中卻不免帶有幾分失落以及疲憊。

  「呼，皓兒的情況的確奇怪，以他的體魄修行承載天地靈氣本是輕而易舉，但不知為何，皓兒引動的天地靈氣卻是只盤旋在他的身體四周，就像是皓兒的身體拒絕這些天地靈氣的進入。」

  姬長空微微一聲嘆息，當初姬皓的天才之名乃是自己見證著一點點打磨出來的，看到侄子這樣，姬長空心底自然不會好受，而石凳的另一邊，姬漁淺眼眶更是已經有些泛紅。

  「不對，皓兒的身體還有一個機會！」

  左手抵著額頭思索片刻，姬長空卻是突然從石凳之上躍起，大聲叫道。

  聞言，姬皓和姬漁淺都是微微一愣。

  「出去太久，一直想著五域，我倒是忘記了姬家。」

  「皓兒，想重拾修道之路於你而言還有最後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姬家百年一次的大祭。」

  姬長空重重地捶了一下身旁的古樹，樹幹之上猛地出現一枚深深的拳印，樹葉四散，但姬長空眼神卻是愈發明亮。

  「大祭？」

  已經收拾好東西的姬皓聞言卻是疑惑叢生，姬家五年一小祭、百年一大祭早已是族中傳統，但這麼多年的祭奠中，姬皓還沒有聽聞過姬家大祭還可以治病的。

  「皓兒，姬族之中有著太多迷霧，以你的修為自然還接觸不到這些東西，但姬族絕非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隱族。」

  「姬家血脈秘技、隱居不歸山，姬家之祭，為何而祭？祭的是什麼？這些事情普通的族人恐怕永遠不會知曉。但姬皓你只要知道，姬家大祭可入祭壇之人都會有一番機緣，而這機緣或許可以改變你身體的異狀。」

  壓抑住心底的激動，姬長空開始將姬家大祭的事情一點一滴的講與姬皓。

  此時的姬族村東口，卻是有著數道身著華貴武袍的身影自不歸山外圍緩緩落地。

  「姬家姬君武率青陽殿弟子，拜見族長。」

  「姬家弟子，拜見族長。」

  隨著數道身影落地，為首一位器宇軒昂的男子緩緩走到那位依舊枯坐在草屋中的老人身前，微微弓腰，在其身後，數名眉間帶有淡淡傲氣的少年亦是同時彎腰。

  「不錯，青陽殿這一代倒是人才輩出，君武，你做的不錯，大祭還有數日便要開始了，你們先進村吧。」

  草屋無門，屋中枯坐的老人自是早已感受到了姬君武等人的氣息，但直到姬君武開口，老人才緩緩睜眼。

  「是。」

  沒有多餘的言語，姬君武在枯坐老人話音落下之後，便帶著身後的數位弟子走向村落中心的一處竹樓。

  「碎丹圓滿，一名神府、兩名開脈、六名填海，祖地難以稱祖了啊。」

  等到姬君武等人的身影走遠，一直枯坐的老人輕輕嘆了口氣，低低的呢喃聲傳出，老人的眼神不由明亮幾分。

  「舅舅，你是說，此次姬家大祭的小輩比武，我要闖入前十，就有機會入祭壇接受血脈洗禮，從而打破身體桎梏？」

  姬族村落另一邊的青石小院內，姬皓聽完了姬長空關於大祭的講述，眼中卻是再次泛起幾分亮光。

  「不錯，姬家每次大祭，年輕一輩都會比武，而比武的前十名便可入祭壇接受洗禮。

  姬家的洗禮每個人受到的好處都不同，但毫無疑問，這好處都是天大的好處，這也是為何我姬家即便代代隱居不歸山但依舊實力超然的原因。」

  對著姬皓點了點頭，姬長空不由得微微一笑。

  十幾年那次小祭，自己以開脈境力壓姬家一眾天才，最終奪魁，並且在姬家祭壇之上便得到了祖器認可。

  至於後來族中傳言的生滅境得到龍牙大弓認可，不過是姬家高層的一點掩飾罷了。

  這麼多年來，姬家祭壇上面走下來的人物，除了少年夭折的那幾位，其餘的基本都走出過不歸山，想來姬家之中的有心人也早已察覺，姬家大祭，早已不在重於祭，而是重於比。

  想到此處，姬長空不由得面色微變。這些年姬家露在明面的一脈一直有些不太平，大祭這種事他們必然不會缺席，想來這次大祭也該敲打敲打他們了，碎丹境圓滿，我姬長空倒想試試。

  「怎麼了，沒有信心？」

  收回思緒，姬長空轉頭看向姬皓，見得麻衣少年正皺眉思索著什麼，姬長空不由得笑道。

  「族中那些所謂的天才大多已經填海境，姬碩更是已經晉階開脈境，以我搬山境的修為，從這些人當中奪得一方席位，確實很難。」

  姬皓聽到姬長空的聲音，自然明白姬長空已經停下了思考，少年沒有抬頭，但低沉的聲音卻緩緩傳出。

  姬長空聞言，眼中卻是泛起了幾分複雜之色。

  「但是再難我也有信心，武道前四境，再強也只是修行肉身，舅舅，搬山境又如何不能與開脈境一戰？」

  就在姬長空剛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姬皓卻是突然抬頭，一股昂揚的鬥志憑空出現，少年突然的話語自是使得姬長空一愣，但緊接著便是開懷大笑。

  「很好，不愧是我的侄子。距離大比還有半個月，這一段時間我會幫你提升一些戰力，明早我們便開始強化姬家秘技——燃血！」

  見得姬皓炯炯的眼神，姬長空眼神不免有幾分飄忽，現在的他跟當年的他，同樣的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