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生死之戰（二）

  寒冷，如同冰劍扎進身體的每個角落。

  血液似乎要凝固，語言也仿佛被凍住。城牆上千萬人同時僵住，整個世界頓時寂然無聲。

  每個活人都本能地轉動武器，利劍，長矛，弓弩，齊刷刷指向那個孤傲的身影。

  他所立足之處，也許就是最深的深淵。

  那吞噬世界的黑暗，正不斷地從他腳下湧出，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放箭！」無畏的巴利斯坦大喊。蒼老的聲音慷慨激昂，在城牆上不住迴蕩。

  冰冷的封印被刺破，人們如夢初醒。

  他們強忍著心中的不適，鬆開拉著的弓弦，扣動早已上弦的扳機。傾瀉著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戰鬥到現在，這還是第一次有某一片區域受到如此密集的攻擊。

  滿天箭雨還未落下，數十隻獵龍弩射出的長矛般的弩箭已經破空而來，距離目標近在咫尺。

  通過空中的眼睛，威廉看得真切：夜王絕無可能躲開雷霆萬鈞的獵龍弩。

  然而夜王沒有躲閃。

  它只是揮動手臂，一段以它為圓心的冰山突兀地出現在大地上。

  一隻只弩箭猛然撞在冰山上，發出連串巨響。揚起的冰屑紛紛灑灑，如同下了一場小雪。

  弩箭被冰山吞沒，消失無蹤。

  威廉還來不及說一聲國罵，讓他更驚訝的一幕又出現在眼前。

  城牆上射來的箭矢落到夜王頭頂兩三米高的時候，每根箭矢前方突然發出一點藍色的亮光。

  繼而仿佛射中堅硬的牆壁一樣，在半空中被反彈出去，無力地落向地面。

  密密麻麻的藍色光點，在夜王頭頂旋起旋滅，就像夜空中繁星閃爍，瑰麗璀璨。

  城牆上再度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驚奇得像半截木頭般愣愣地戳在那兒，茫然失措。

  神木林里，威廉通過雪鴞的眼睛全程目睹。他立刻做出判斷，「城牆上的士兵立刻全部撤離。這已經不是普通人能夠參與的戰鬥。」

  莫羅婭微微點頭，面色古井無波，「他們可以退到第二道防線。除了夜王，他們還可以與異鬼和屍鬼戰鬥。」

  眼波流轉，她看向丹妮莉絲，「陛下，您的龍，可以去試試了。」

  丹妮莉絲的紫眸中閃過一絲殷切。

  七國上下，所有人都對她和她的龍抱有巨大的期望，但戰鬥進行到現在，城牆上的士兵傷亡近千，龍卻一直沒有出現。

  威廉覺得莫羅婭話中有話。但對於神棍，他也無可奈何，要知道這根神棍真的很神。

  接到烏鴉傳來的撤退的命令，巴利斯坦和喬拉毫不遲疑地執行。敵人的表現太過詭異，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像，心中充滿無力感。

  三隻龍則興奮地怕打起翅膀，強勁的後肢發力，猛然躍向半空。

  他們能感覺到有一股討厭的氣息在逐漸接近。雖然經過長期的訓練，火龍們學會了耐心等待，聽命行事，但實際上也早就心癢難耐，躍躍欲試。

  對於人類來說，臨冬城是個巨大的城堡，從這頭走到那頭要花不少時間。

  而對於龍來說，從最南邊到最北邊，也不過是拍兩下翅膀。

  當魔龍們飛到北大門上空時，城牆上的軍隊才撤離了一小半。

  樓梯前士兵們排成長長的隊列，井然有序地走下城牆。

  看到從頭頂掠過的巨大身影，聽到皮革翅膀的扑打，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風。

  他們忍不住發出陣陣歡呼，士氣逐漸開始回升。

  敵人雖然詭異可怕，但人類也擁有強大的魔龍，血與火的力量！——

  「這傢伙是誰？這麼囂張？！」韋賽利昂一看到夜王就來氣：我都沒這麼拉風過！

  夜王表現出來的能力讓威廉十分警惕，不由非常鄭重地提醒，「你們要小心，這個敵人非同一般。在最遠距離噴火，不要靠近。」

  「哼哼，我還不信這個邪！」白龍收束起翅膀，對準夜王俯衝而下。

  威廉的警告到底起了作用，他在半空中張開嘴，火光在一排尖利的黑齒後燃起，仿佛沸騰的熔岩。

  夜王隨意地抬抬頭。

  一道夾雜著血紅與橙黃的淡金火柱衝出龍嘴，半邊天空都被照得通紅。熔爐般的熱風席捲而來，地面上的積雪幾乎都要被融化。

  看到火焰即將吞沒目標，白龍正自得意。

  然而下一瞬間，火柱仿佛撞上了一個透明的半球形護罩。

  滾滾烈焰順著護罩展開，夜王頭頂形成了一個異常美麗的火焰穹頂。

  看到這一幕，威廉終於確定了夜王的這個技能是怎麼回事：一個既能防禦弓箭的物理攻擊，也能防禦龍焰的魔法攻擊的蛋殼形護盾。

  他不由悚然，「這豈不是無敵？」

  莫羅婭嘴角泛起一絲嘲諷，「這都是要消耗魔力的。它堅持不了太久。」

  這個回答讓威廉稍覺心安，不是真的無敵就好。

  威廉感受到火龍們的遲疑，立刻給他們鼓勁，「不要慌！不斷用龍焰攻擊它。」

  三隻龍冒著滿天亂飛的冰槍，一一俯衝下來對準夜王噴火。

  三種顏色的火焰穹頂在夜王頭頂輪番綻開，美輪美奐。

  龍焰似乎給夜王造成了巨大的壓力，它越走越慢，終於在離臨冬城北大門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威廉頓時充滿期待：難道夜王終於頂不住了？

  綠龍又一次撲下，張嘴吐出一道龍焰，化為一頂夾雜著綠色紋路的火光穹頂。

  在比火把明亮百倍的光芒照耀下，威廉看到夜王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黑髮黑須，左眼被一隻眼罩掩蓋。

  竟然是鴉眼攸倫。

  「他怎麼還沒死？」威廉心中警鈴大作。

  「我的翅膀……怎麼不聽我指揮了？」韋賽利昂有些倉皇的聲音在威廉腦海中響起。

  「堅持，別讓他控制你！相信自己，你可以的！」威廉只能給白龍一點心理安慰。

  莫羅婭冷冷一笑，「果然如此。」

  「唉，唉，唉，怎麼又來一個，你又是誰？「韋賽利昂是真的慌了，「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誰……趕緊扇翅膀啊！我TM快要掉下去了！！」

  兩股強大的力量都想控制白龍的身體，結果勢均力敵，誰也無法戰勝對方。

  半空中，白龍突然變得無比僵硬，仿佛是一個龍形石雕。

  脖子不能扭動，尾巴不能搖擺。最要命的是，張開的翅膀也紋絲不動，角度還有些不妙。

  白龍沉重的軀體如同隕石一樣，直直砸向地面。

  「媽媽，大哥，威廉老師，救命啊……」

  威廉腦海里傳來白龍悽慘的哀嚎，然而他實在是愛莫能助。

  嘭的一聲巨響，白龍重重砸在地上，希望地面的積雪厚一點，能讓他不那麼難受。

  一群屍鬼調轉方向，向掉在地上的白龍涌去。

  「卓耿，雷哥，快去保護韋賽利昂。」

  黑龍和綠龍搖晃翅膀，向動彈不得，但不停在他們腦海里慘叫的白龍身邊落去。

  雙腳一接觸地面，雷哥的頭猛然扭轉，猙獰的大嘴張開，口中射出一道火矛。

  沖在前方的屍鬼身上燃起熊熊烈焰，化為移動的火把。

  這些屍鬼顯然有異鬼的指揮。它們不再直直的衝鋒，而是巧妙的繞起了圈子。

  也不會一擁而上，而是一波一波的輪流衝鋒。

  黑龍與綠龍不停轉動身體，噴吐烈焰，一時間竟然分身乏術。

  夜王與臨冬城之間，再無阻隔。

  轟！

  隨著一聲巨響，臨冬城的北大門被一座突然冒出的冰山占據。

  那扇包著鐵皮的厚重橡木門被生生擠爆。

  鐵皮捲曲變形，仿佛被揉皺的紙團。橡木板裂成碎片，四散飛濺。

  隨即冰山消融，緩緩下降，卻沒有化成水，而是在地面上延展，鋪成一條晶瑩剔透的冰霜之路。

  「我們得阻止他。」威廉忍不住緊握住黑暗姐妹的劍柄。

  莫羅婭輕輕抬起右手，「不，再等等！」

  夜王踏上那條冰霜之路，施施然向臨冬城走去。

  隨著他前進的步伐，一切都蒙上了一層幽藍的玄冰。

  濕熱的玻璃花園化為冰窖。溫泉結了冰，仿佛帶著波紋的玻璃。裡面的水果，蔬菜和花朵全都被冰霜凝固。

  跟隨著統帥的腳步，大群異鬼和屍鬼從只剩一個巨大豁口的城門湧入。

  夜王不緊不慢地前行，很快就走到一個丁字路口前。

  向左，通往臨冬城的墓窖。那裡安葬著所有北境之王和史塔克家主。

  向右，進入臨冬城神木林。人類的最強戰力，正在心樹下嚴陣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