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哈扎特角之戰（龍的天空）

  戰象的嘶鳴洪亮駭人，在所有吉斯人的耳朵里，如同末日審判的號角。

  黃銅頭盔下，扎那克臉上的笑容變成驚恐。他引以為傲的一百武裝戰象竟然齊齊轉向，發瘋似地沖向鐵軍團。

  胯下的戰馬還在自行奔馳，耳邊迴蕩的驚呼聲越來越大。狂奔的戰象就要撞上它們曾經的主人。

  在扎那剋期盼的目光中，兩個新吉斯軍團整齊威武的方陣突然分崩離析。就像是用沙子堆成的城堡，在水流的沖刷下轟然倒塌。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渾身發冷。

  一萬名士兵面對一百頭大象竟然不戰而潰。

  他們仿佛無頭蒼蠅一樣四處逃竄，可恥的背朝敵人，寧可被踩扁、撞飛，也無人做出絲毫抵抗。

  呸！什麼自由民，與那些卑賤的奴隸有什麼兩樣。扎那克眼中全是怒火，思路卻出奇的清晰。

  沒有戰象衝擊敵軍方陣，又沒有鐵軍團當鐵砧，即使他這隻騎兵全是捨命敢戰的吉斯勇士，也難以擊破長槍大盾、訓練有素的步兵方陣，更別提手下多半還是傭兵。

  現在這個局面，戰敗已經不可避免，不如立刻撤退，保護伯父，他們帕爾家族的族長先行撤退，回到彌林再做打算。

  他回過頭，發現不知何時，那三千僱傭騎兵已經遠遠落在後面。

  傭兵們也同樣注意到遠方那不同尋常的一幕。不用軍官發令，他們本能地齊齊減速，最後乾脆停了下來。

  風吹團的騎兵指揮官卡戈，與長槍團的騎兵指揮官米斯·雷哈湊在一起，一起欣賞上萬人集體奔逃的盛況。

  即使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職業傭兵，也很少見到這樣的情景。傭兵們忍不住在馬上交頭接耳，喧譁聲比起戰馬奔騰時的轟鳴也不遑多讓。

  「龍女王果然有點古怪。」米斯嘴裡嘖嘖有聲，「早就聽說她會魔法，所以才能孵化魔龍，如今看來，還能控制大象吶。」

  如果只有那麼幾頭大象發狂，還可以說是意外。可現在所有大象齊刷刷地回頭，還全部沖向吉斯人的方陣，一隻亂跑的都沒有，人為的跡象實在太過明顯。

  摸摸瓦雷利亞彎刀，熟悉的武器讓卡戈心中安定，他平靜地問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當然是按合同辦事。」米斯臉上露出幾分市儈，像商人而不是傭兵，「要是吉斯人不跑，消滅大象後發起正面攻擊，我們當然要按遵守約定，從側翼突擊。但現在這個情況，難道讓我們去硬沖龍女王的步兵方陣？也不是不行，但那可就不是原來的價錢了。」

  「沒錯，按合同辦事。我們可是講信譽的大傭兵團。」卡戈扭頭看看正高速奔來的吉斯騎兵，嘴角微微咧開，似乎是在笑，但看起來有些猙獰。

  頭髮好似兩根羊角的吉斯將軍在兩位傭兵不遠處停下坐騎，面帶笑容，「兩位，現在局勢有變，繼續攻擊作用不大，我決定先行撤退。」

  米斯眼珠子轉了轉，咳嗽兩聲，「將軍，這和說好的可不一樣。我們是傭兵，拿錢辦事。現在半途而返，這個佣金怎麼算？」

  扎那克心中暗罵，臉上笑容不減，「當然是按照完成任務計算。而且接下來還有新的任務，價錢好商量。」

  兩個傭兵相視一笑。然而不等他們因為敲詐成功而高興太久，騎兵們卻開始騷動起來。

  紛亂的驚呼中夾雜著一聲悽厲的喊叫，帶著明顯的破音，「龍——」

  蔚藍的天空下，兩隻恐怖巨獸穿過潔白的雲海，一左一右，筆直地朝聚集在曠野上的騎兵們滑來。

  ——

  戰場最右側，無垢者灰蟲子騎在馬上，雙眼緊緊注視著面前的戰鬥。

  雖然敵人不斷後撤，抵抗微乎其微，但他目光中沒有絲毫喜色，平靜如水。

  「軍團長，看！」副軍團長塔爾·塔科語氣中帶著一絲興奮，揚手指向天空，「進攻的信號！」

  一直在高空盤旋的飛龍們第一次從雲海上飛下。

  「再觀察一下。」灰蟲子望向天空，語氣淡然，「必須確認他們是在進攻。」

  兩人身邊的衛兵們也不由仰起脖子，緊張的看著那兩道划過天空的矯健身影。

  路線沒有任何改變，飛龍們堅定地朝著前方飛去，越飛越低。

  皮膚烏黑的塔爾右手握拳，狠狠打在左手上，「毫無疑問，女王的龍是在發起攻擊！」

  灰蟲子點點頭，對傳令兵大聲下令，「通知所有百夫長發起總攻。女王之盾，勇往直前！」

  刺耳的哨聲突然響遍戰場，長槍團團長吉洛·雷哈心中湧起不詳的預感。

  對面緩緩前進的盾牆突然停下，隨著一陣碰撞聲，盾牆裂開無數的縫隙。

  一隊隊士兵從盾牌的縫隙間湧出，手中的長矛閃閃發光，如同一朵朵緩緩綻開的鋼鐵玫瑰。

  傭兵們來不及做出反應，士兵們便排成嚴整的隊列，長槍如林。

  伴著讓人膽寒的哨聲，他們端著長矛，踏著整齊的步伐，向前挺進。

  「噝——」吉洛仿佛牙疼似的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熟悉的旋律突然停下，吉洛的副官有些奇怪，左看看，右看看，回頭看到吉洛正在發呆，忍不住走過去提醒，「團長，團長，穩住啊。」

  吉洛一巴掌拍在副官頭上，「都什麼時候了，還穩個屁！」

  他的語音剛剛落下，陣線最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驚叫，夾雜著絕望哀嚎、高聲咒罵。

  「撤！」吉洛不再猶豫，朝眼巴巴看著自己的號手揮手示意，然後轉身便跑。

  嘟——嘟——嘟——

  撤退的信號傳來，傭兵們如蒙大赦，如潮水般向後涌去。

  第一軍團的士兵們吶喊著，踩著滿地鮮血與屍體向前猛衝，在飄揚的黑底紅龍旗幟下，一往無前。

  ——

  遠遠望去，龍就像大鳥，正悠閒的展翅滑翔。但所有人腦海中都不禁泛起那些可怕的傳說，臉色發白。

  「立刻向弩兵方陣靠攏。」扎那克聲音發緊，聽起來無比乾澀。

  這是吉斯人的預案之一，騎兵的攻擊路線遠離吉斯軍陣線，如果遇到龍的襲擊，就靠近弩兵尋求保護。

  「來不及了。」米斯臉色凝重，抬手指向遠方，「看，龍女王的騎兵。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應該是去攻擊弩兵。」

  吉斯的弓弩手都是奴兵。面對騎兵的衝鋒，沒人對這些奴兵有任何期待。

  「那趕快撤退。」扎那克的眼神有些飄忽，游移不定。

  卡戈雙目圓瞪，爆出一句粗口，「就這樣逃跑，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現在只能學昨天，排成密集陣型，用弓弩逼退那兩隻龍，然後再走。」

  米斯大聲附和，「沒錯，看看那邊的鐵軍團。如果列隊戰鬥，一萬人怎麼也不可能輸給一百頭大象。結果他們逃跑了，下場怎麼樣？」

  看到自己麾下的軍官們對此也一臉贊同，扎那克只能無奈點頭。

  三位指揮官下達命令，騎兵們非常配合。誰都知道此時性命攸關，不可怠慢。

  戰馬輕聲嘶鳴，盔甲盾牌微微碰撞。無論傭兵還是吉斯騎兵，基本都是老練的騎手，不一會兒，便操控坐騎列成密集的隊形。

  兩隻龍越飛越低，直到模樣清晰可見。

  扎那克面對的那隻魔龍比一匹戰馬還要大，卻在空中輕盈地滑行。

  看著那暗夜般的鱗片和煉獄般的雙眼，扎那克感覺到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顫慄。

  黑龍剛剛進入一箭之地，耳邊傳來一聲震耳的怒吼。

  「放箭！」

  多斯拉克人卡戈滿臉兇狠，表情猙獰。

  他這幅無所畏懼的樣子，倒是讓身邊的士兵們勇氣大增，毫不猶豫地射出手中的弩箭。

  「卓耿，雷哥，抬頭向上飛！」

  自從飛龍開始發起攻擊，威廉便一直關注這邊的局勢。看到黑壓壓一片箭矢飛來，立即提醒。

  黑龍和綠龍振動雙翼，身形突然拔高，在空中劃出兩道漂亮的拋物線。

  大部分箭矢從他們身下划過，一部分被他們的鱗片彈開。

  這個距離的弩箭即使射中鱗片的縫隙，也難以對龍厚實的皮膚造成傷害。

  龍真的被打退了！騎兵們發出歡呼。

  「快上弦！快！」卡戈大吼。龍還沒飛遠，危險並未解除。而剛剛的箭雨連龍毛都沒傷到，這讓他更加不安。

  看到手忙腳亂地準備下一輪射擊的騎兵們，威廉微微一笑，「韋賽利昂，就是現在！」

  「哈哈，終於輪到我大顯身手啦！」白龍收起雙翼，身軀猛然下墜，一頭撞穿藏身的白雲，旋轉著高速落下，仿佛一顆金色的流星墜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