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正義之怒（下）

  看著場中的戰況，無論貴族還是騎士，只要對戰鬥稍有了解，無不目瞪口呆。竟然有人能夠與魔山進行硬碰硬的戰鬥，還是與之相比，身材顯得有些單薄的魔法騎士。

  魔山身高臂長，手中又拿著巨大的劍和盾，揮舞起來，根本無人能夠近身。

  所有人都以為魔法騎士會靈巧的與之周旋，找機會近身，用手中細長的劍，刺擊魔山盔甲中的縫隙，才能給他造成傷害。也許決鬥最終會變成比拼耐力，直到一方體力耗盡，才能分出勝負。

  但實際上戰鬥的第一秒便出乎他們的意料。

  巨大的盾牌帶著狂風，呼嘯著橫掃過去。提利昂毫不懷疑，如果是自己被擊中，多半會被拍成肉餅。

  魔法騎士揮劍相迎。

  「砰」的一聲，盾牌被生生遏止，仿佛踩了剎車一樣驟然停下。盾牌外的鐵皮仿佛薄薄的紙一樣被撕裂，細長的劍身幾乎整個沒入橡木之中。

  在一片難以置信的驚呼中，魔山手中的巨劍對準魔法騎士，當頭猛劈，勢大力沉，即使巨劍下方是塊頑石，恐怕都會被劈成兩半。

  黑暗姐妹從盾牌中拔出，帶著漫天木屑迎向巨劍。

  雙劍交擊發出清脆的聲響，巨劍被穩穩地擋住。隨著兩人使勁把劍推向對方，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黑暗姐妹一點點的切入巨劍。

  魔山又驚又怒，驚訝於對方的力量，似乎比上次交手的時候更強。而且對方竟然還有一把瓦雷利亞鋼劍，看到威廉沒有使用寒冰時有多興奮，現在他就有多惱火。

  兩人的力量都是如此之大，威廉毫不懷疑，如果就這樣僵持下去，黑暗姐妹甚至能慢慢把魔山的劍切斷。

  魔山也做出同樣的判斷，他右腳後退，上半身隨之旋轉，左手再次揮動盾牌拍下。

  對拍過來的盾牌不管不顧，威廉猛地近身，左手抓住黑暗姐妹劍身，長劍如同長矛一樣向魔山捅去。

  魔山退縮了。

  達馮的心從嗓子眼落回原地，隨即有些惱火，忍不住抱怨，「魔法騎士怎麼回事？為什麼用這種同歸於盡的打法，他瘋了嗎？」

  亞當怔怔地看著場中重新對峙的兩人，過了一會才說道：「他在氣勢上完勝，也許這是一個真正的勇士。」

  提利昂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比武場中，威廉有些小小的失望。

  剛剛他開了「正義之怒」，準備用「吸收」和「治療」硬扛傷害，一舉重創魔山。

  「為什麼躲？」他推開面罩，語氣不屑，「你怕了嗎？」

  魔山沒有回答，場邊倒是有人起鬨，對著魔山喝倒彩。

  「你是個膽小鬼，格雷果·克里岡。「威廉放下劍，整個人變得放鬆，繞著魔山慢慢地移動步伐。

  「好好想想，格雷果，從你乾的第一件惡行開始，從你殺的第一個人開始。」

  魔山的頭盔只有一道窄眼縫，嚴重限制了他的觀察能力，他必須不斷地轉動身體，才能確保對手一直在視野中。

  「你從小就恨你的父親對不對？但那時候你不敢反抗他，只敢沖更弱小的弟弟出氣……」

  魔山的轉動突然停頓，接著又迅速跟上威廉的腳步。

  「我說對了吧？」威廉也注意到魔山的那一點遲疑，他的語氣愈加嘲諷，「你從來都只敢欺凌比你弱小的人。你姦殺了你的妹妹，對不對？你趁你父親病重殺了他，對不對？」

  魔山低吼一聲，猛地衝鋒，揮舞巨劍，砍向威廉。

  「來得好，我等的就是現在！」

  威廉輕易地閃開這種看似兇猛，但實際上漏洞大開的攻擊，一劍砍在魔山的右肋。

  鋒利的瓦雷利亞鋼在巨大的力量作用下，破開鎧甲的鋼板，斬斷鎖甲的鏈環，劃開皮革與布帛，撕裂肌膚與血肉。

  人群一陣歡呼，為這場決鬥的第一滴血。

  這點皮肉傷對魔山沒什麼影響，他瘋狂地連續攻擊。

  威廉敏捷地躲閃，一邊歷數魔山所犯下的罪行，一邊不停地在魔山身上增加一些傷口。

  觀眾們都知道魔山是個惡人，但從來沒有人像這樣，把魔山的罪行一次羅列出來。

  他們先是喝倒彩，然後越來越沉默，最後他們終於認識到，那是怎樣一個怪物。

  比武場一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武器撞擊的聲音連綿不斷。

  很快觀眾們如夢初醒，開始為威廉歡呼。每當威廉擊中魔山一次，他們就發出一陣震天的喝彩。

  魔山的步履逐漸沉重。右肋部與背部，鎧甲被砍得破破爛爛，每個缺口都在向外汩汩流血，半邊身體被染得血紅。

  威廉繼續毫不留情地嘲諷，「這世上每個人都比你更勇敢。你殺死的每個人，都在嘲笑你：你就是個膽小鬼，格雷果·克里岡！」

  「啊——去死！去死！！去死！！！」魔山狂怒起來，猛地把盾牌砸向威廉。

  威廉知道時機已到。

  他沒有躲閃，而是猛地朝盾牌撞去。

  木盾上包裹的鐵皮早已破爛不堪，隨著一聲巨響，可憐的盾牌被撞得四分五裂，碎裂的木頭木屑，朝緊隨其後的魔山反卷過去。

  魔山毫不在意打在身上的木頭，雙手握著劍，高高舉起就要劈下，突然胸口傳來一陣劇痛。

  圍觀的許多騎士使勁眨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上一秒，兩人相距還有好幾尺遠，正處於魔山巨劍的攻擊範圍之內，威廉的手半劍攻擊範圍之外。

  但一下個瞬間，威廉就貼到魔山身邊，手中的長劍穿透層層阻礙，深深刺入魔山胸口。

  他們完全沒有看清楚，魔法騎士是如何跨過這雖然只有短短几尺，卻分隔著生死的距離。

  人群一陣騷動，尖叫，歡呼，大吼，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每個人都想看個究竟，你推我搡，爭相向前涌去。

  負責維護持續的騎士依然保持清醒，連忙命令士兵們橫過長槍，用槍桿組成欄杆，阻止人們靠近決鬥中的兩人。

  魔山呆了一呆，突然連巨劍也扔掉，喉嚨里發出嗬嗬之聲，雙臂收攏，猛地朝威廉抱去。

  威廉弓身後退，從魔山手臂下滑過，在離魔山幾步之外站立。

  隨著黑暗姐妹離開魔山的身體，一股血箭也隨之噴射而出。

  魔山左手伸向威廉，搖晃著一步步向前走著；右手捂在胸前，但鮮血不停地從他指間湧出，從鎧甲上流下，滴落在泥土上。

  黑暗姐妹垂在腿邊，威廉沒有退讓，也沒有擺出防禦的姿勢，甚至沒有去管那隻幾乎摸到自己臉上的巨大鐵手套。

  那一劍刺中了心臟，魔山必死無疑。

  他只是看著魔山面罩上眼部那道狹窄的縫隙，輕聲說道，「你早就該死了。」

  龐大的身軀猛然跪倒在威廉面前。

  ——

  神眼河像一束絲絨，在陽光下燦然閃爍，蜿蜒著穿過田野。

  威廉沒有參加代理首相主持的軍議，如果他在場，所有貴族都想找機會與他攀談，會議根本沒法正常進行。

  城堡里也待不住，不斷有人來向威廉表達敬意。

  他乾脆帶著侍衛們出去「偵查敵情」。蘿婭塔亦步亦趨，緊緊跟隨，想要問他決鬥時那最後那一擊怎麼回事。

  眾人沿著神眼河慢慢前進，幾個年輕的侍衛們與蘿婭塔興致勃勃地討論剛剛過去的決鬥。

  他們腦動大開，做出各種猜測，又各執一詞，爭執不下。

  於是就有個壞小子慫恿二小姐犧牲一下，從威廉那裡得到答案。

  不過二小姐還是比較容易應付。如果她跑過來，笨拙地搔首弄姿，或者亂眨眼睛就當拋媚眼，敲她腦袋就好。不用像對著其他人，總是要保持風度。

  河流上游，遠遠的似乎有一隻船隊正順流而下。陽光下，點點飛帆似一隻只蝴蝶翩翩飛行。

  船隊離眾人越來越近，當先一艘船的桅杆上，迎風招展的旗幟也越來越清晰。

  金黃色的旗面上，九隻栩栩如生的黑蝙蝠張牙舞爪，仿佛馬上就要飛出去，將獵物撕成碎片。

  威廉心中一動。

  「終於來了嗎？太好了，我要趕快結束這該死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