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失算

  朝陽冉冉升起，為紅叉河染上了一層霞光。

  埃林要前往卡林灣，雷蒙要返回戴瑞城，兩人正好結伴同行，帶了十來個人向東而去。

  閃電大王帶著五十多人離開大道，他們的目標是不遠處的一個村莊，西境的大軍隨時會經過那裡，把那裡變成人間煉獄，所以他們要去保護村民撤離。

  除了閃電大王自己的部屬、神神叨叨的紅袍僧，威爾德家和馬勒里家剩下的士兵，甚至有幾個史塔克和戴瑞家的士兵也願意跟隨他。

  貝里·唐德利恩大人年輕英俊，讓人一見就會心生好感；身份高貴，但對待任何人，哪怕是平民僕役也都和藹可親，確實很有個人魅力。

  而且他本可以騎著神駿的戰馬，穿著閃亮的盔甲，帶領全副武裝的士兵，參與一場光鮮而榮耀、屬於貴族的戰爭。

  但他選擇了和原著中相同的道路，一條非常艱難的道路。那些屬於其他家族的士兵之所以甘心追隨，正是因為他願意去為了平民而去戰鬥。

  這一次因為威廉的亂入，他並沒有被魔山殺死，又被紅袍僧復活。可見他做出那樣的選擇，確實是因為自身的信仰，而不是因為死而復生。

  對此威廉非常敬佩，但實在難以效仿。多艱難的戰鬥他都不怕，可實在吃不了餐風宿露的那個苦。

  目送閃電大王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威廉策馬奔向前方，身邊的騎兵也隨之加快了速度，隆隆的馬蹄聲傳向四周，越來越遠。

  木堡城是一座不大的城堡，方型的要塞用灰石壘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就像城堡的主人一樣。

  即使躺在床上，萊蒙·萊徹斯特看起來也非常魁梧，可以想像他年輕時是怎樣的威武雄壯。

  只可惜再勇猛的騎士，也抵不過歲月的消磨。

  老伯爵已經年過八旬，頭髮和鬍鬚上好像覆蓋了一層白霜，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嘴裡的牙也快脫光，臉上刻滿了皺紋，腮幫上有些褐斑。

  傑曼給熟睡的老伯爵掖了掖被角，聲音有些低沉，「我上次回來時，他還好好的。」

  傑曼的堂兄，木堡城的繼承人，萊格爵士嘆了一口氣，「一年前老學士去世的時候，伯爵大人看起來還算正常，之後就一天不如一天。」

  看到英雄遲暮的悲涼，威廉也不禁唏噓不已。

  在房間裡又站了一會兒，留下年輕的學士在裡面照顧老人，三人來到大廳落座。

  萊格親自給威廉倒了一杯酒，「威廉爵士，非常感激您率軍前來支援，但木堡城的情況您也看到了，實在難以對抗西境的大軍。」

  「泰溫大人不可能全師而來。他的目標應該是神眼湖，甚至赫倫堡，最多派個一兩千人過來。」威廉臉上帶著自信的笑容，「木堡城的防禦設施完善，還有數百人守衛，一時間也難以攻克。等西境的軍隊攻城時，我率領騎兵從後面突襲，打敗他們不是難事。」

  「如果泰溫大人因此生氣，派遣更多的軍隊來攻打木堡城呢？」萊格雙目微眯，一雙細長的眼睛裡，兩個小眼珠泛著棕黃色的光澤。

  「如果真來了四千、五千敵軍，這裡山高林密，我們到山林里避一避就好。」威廉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雖然不是頂級的美酒，但看看城堡的狀況，他也能理解，「而且這也不是萊徹斯特一家的事情，河間地所有的貴族都會起兵反抗，泰溫大人即使有兩萬大軍，也不敢把這幾千人留在丘陵地，過不了幾天就會離開。」

  萊格端起酒杯，遮住了半邊臉，「可您也看到了，伯爵大人的身體……實在不宜奔波勞頓。」

  傑曼有些吃驚的看著堂兄，「那你準備怎麼辦？」

  「為了避免平民被戰火殃及，我決定不和西境的軍隊交戰。」萊格的目光游移不定起來，「木堡城只是個小城堡，實在無力對抗西境的大軍，相信奔流城也能理解。」

  「不行！」傑曼霍的站了起來，「西境的軍隊入侵河間，萊徹斯特做為奔流城的封臣，怎麼能袖手旁觀？」

  「上個月奔流城召集封臣，我親自帶兵響應。金牙城要人駐守，我也派去了五十名士兵，結果羅納爵士到現在生死不知。我已經盡到了封臣的義務。」萊格看著傑曼，神色陰沉，「我和你不同，我還要為領地的未來考慮。」

  威廉站起來，拍拍傑曼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說。

  然後看著萊格的小眼睛，笑著說道：「明白了，多謝萊格爵士的款待。我們還要趕往其他地方，就此告辭。」

  萊格皮笑肉不笑的把兩人送到大廳門口。

  兩人迅速的離開城堡。

  一回到營地，威廉馬上找到了學徒羅恩，「是不是有什麼緊急的消息？」

  「是的，爵士您剛剛離開軍營，就從赫倫堡來了一封急件。」羅恩遞上一卷紅蠟封口的信。

  掃過信上的第一行字，威廉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艾德慕還是和原著里一樣，在奔流城下被詹姆一舉擒獲。

  不怕神對手，就怕豬隊友。

  從前威廉對艾德慕被俘並沒有什麼太深刻的認識，覺得也只不過是一場敗仗而已，而勝敗乃是兵家常事。

  所以在他此前的規劃里，既然瑪格麗被自己挖走了，鹿花聯盟的可能性就已經不復存在——梅斯怎麼可能白白為藍禮做嫁衣？

  所以河灣地肯定不想動。

  而沒有了高庭的支持，藍禮也只能坐在一邊看看，風暴地不敢動。

  多恩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不會動。

  小指頭通過萊莎能讓谷地不出兵，好歹有個不想死人的藉口，但絕無可能讓谷地反過來進攻狼家和魚家，不能動。

  這場戰爭發展下去，只能是狼魚聯手對抗獅子的局面。

  所以要是艾德慕能聽話，老實呆在城裡那當然好，但被俘了也不要緊，就當是向尊敬老人，讓泰溫大人一子。

  只要奔流城拖住詹姆的軍隊，自己在丘陵地帶拖住泰溫的軍隊，等河間地的諸侯們完成集結，北境的援軍抵達，泰溫也只能乖乖的坐上談判桌。

  但現在想想萊格的態度，他突然意識到艾德慕被俘在政治上的影響，遠遠大於軍事上。

  也許在大多數河間地貴族的心目中，這場仗已經打完了——奔流城唯一的繼承人都被泰溫大人給抓了，接下來除了談判求和，還能怎麼辦？

  如果去跟西境死磕，泰溫大人一怒之下把徒利家的獨苗給咔嚓掉了，這個鍋，誰背？

  可以說艾德慕被俘，讓河間地貴族們變得投鼠忌器，士氣差不多降到了零。所以在原著里，直到羅柏橫空出世，在奔流城下逆轉局面之前，西境的軍隊都能在河間地如入無人之境，因為根本就沒多少貴族會認真去抵抗。

  「還是失算了，如果丘陵地帶的貴族都不抵抗，那戰火直接就燒到了神眼湖畔，這損失，恐怕會有點大呀。」

  威廉想起了他曾在湖邊看過的風景，一望無垠的原野，碧波蕩漾的湖水，難道這一切終究無法保全嗎？

  他感覺心中湧起了一股惆悵。

  默然了片刻，威廉整理好心情，讓侍衛通知隊所有的軍官，去他的帳篷里參加會議。

  聽到威廉說出來的消息，被召集來騎士們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向很精明的克雷頓甚至忍不住向威廉要過信紙，自己又看了起來，輕輕的誦讀，「……弒君者穿著金色的鎧甲，刀槍不入，連殺十餘名騎士，一舉擊穿了艾德慕爵士的陣地……」

  威廉尷尬的摸了摸脖子，心想以後和托布的往來要更加秘密一點。

  等克雷頓念完信，眾人確認了這個消息，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傑曼似乎明白了什麼，「威廉爵士，萊格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從距離上看，信鴉應該是同時抵達木堡城和赫倫堡。而我們的信，是從赫倫堡發來的。」

  傑曼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離開城堡後一直憤憤不平的情緒也淡了許多。

  看到其他人投來探詢的目光，威廉又給眾人講了一下木堡城的遭遇，以及他對局勢的推測。

  帳篷里又陷入了一陣死寂，營地里一匹戰馬嘶鳴了兩聲，清晰可聞。

  「艾德慕爵士被俘對戰局影響太大，萊格爵士的做法，也確實難以評判對錯。」羅索打破了沉默：「恐怕丘陵地的貴族，都不會太支持我們了，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克雷頓說道：「我們應該立刻返回赫倫堡。憑藉河安家的影響力，把神眼湖一帶的貴族們聯合起來，未必不能一戰。」

  威廉點點頭，這是一個比較穩妥的建議。

  傑曼表示反對，「即使如此，我們也應該盡力拖延泰溫大人的進軍速度，讓沃爾特大人有時間召集更多的人。」

  騎士們把目光投向威廉。

  沉吟了一下，威廉說道：「去紅粉城看看吧。如果派柏大人也是這個態度，那我們就去旅息城，還不行我們去橡果廳。只要有一位大人願意站出來，那我們就盡最大可能給他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