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最後的」綠先知

  「你們中有魔法師吧。」

  布蘭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甜美高亢，像泉水叮咚，又帶著憂傷。

  眼睛舉著戒指爬到布蘭的頭頂，洞穴里亮了起來。那個女人看起來像個小女孩，布蘭覺得自己可能比她還要高一點。

  大大的耳朵從五顏六色、糾結成團的頭髮里冒了出來；眼睛也大大的，像貓一樣，金綠交融，明亮而澄澈。身上披著一件樹葉做成的斗篷，露在外面的深棕色皮膚上斑點密布，好像一隻小鹿。

  「你是森林之子。」布蘭有些興奮，他覺得眼前的森林之子很可愛。

  瑪格麗走到森林之子面前，森林之子動了動小巧的鼻子，似乎聞到了什麼好聞的味道，美麗的面容浮現出愜意的樣子，「啊，我知道了，是你，我在你身上聞到了生命的氣息。」

  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驚訝，瑪格麗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你好，我是瑪格麗，請問該怎麼稱呼您？」

  「隨你所願。」她說道。

  仿佛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布蘭脫口而出，「葉子，我們就叫你葉子吧。」

  美麗的大眼睛注視了布蘭片刻，她微笑了一下，「如果你願意的話。」

  葉子的目光落到了布蘭頭頂，眼睛的一些觸手舉著戒指，另一些則歡快的揮動，努力釋放善意。

  不過葉子沒有理她，而是拿出一個火把，搖晃了一下，火把上就燃起了明亮的火焰，「走吧，布蘭，跟著我。我們得下去，他在等你呢。」

  布蘭想起了最近經常做的夢，「是三眼烏鴉嗎？」

  「是綠先知。」說完葉子就轉過身，走了起來。

  威廉朝布蘭聳聳肩，「跟著她走吧，這裡很安全。」

  道路狹窄彎曲，而且很低矮，葉子倒是能昂首挺胸的行走，布蘭和玖健也只需要低著頭，其他人就不得不彎著腰。眾人隨著火把的光芒，靜靜的行走，只有朵拉和布蘭不時因為撞到洞頂，或者絆到樹根而發出驚呼。

  經過一條又一條岔道，一個又一個洞穴，威廉還看到了黑暗中被火光映照得閃閃發亮的眼睛，那是其他的森林之子。

  接著他們又走過了一個散落著人獸枯骨的洞穴，朵拉好心的摟住了布蘭和玖健，不讓他們去看著可怖的一幕。

  直到看到一座橫跨峽谷的天然石橋的時候，葉子轉過身，舉高火把，「我們到了。」

  強烈的白光突然亮起，連葉子手中火把上的火焰似乎都被染成了白色，洞穴里更是亮如白晝，纖毫畢現。

  洞穴的一角，一大堆魚梁木的根須從頂部穿下來，刺入洞穴的底部；一個皮膚蒼白、骨瘦如柴的男人，穿著破爛不堪的黑色衣服，糾纏的根須穿過他的身體內外——包括他的腿和那個空空的眼窩，支撐著他，包裹著他，也束縛著他。

  他僅剩的那隻眼睛是紅色的，頭上長滿了暗紅色樹葉和深灰色的蘑菇，脖子到臉頰處有一條血色的胎記，白髮像根須一樣精緻纖細，一直拖到泥地上。

  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具屍體，一個被樹根纏繞住的屍鬼。布蘭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威廉，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找自己。

  親眼看到，感覺比書里的描述更加震撼，威廉都不禁對三眼烏鴉這悽慘的模樣感到了一點同情。如果布蘭一直不來，恐怕再過幾十年，他也會和高尚之心的那位綠先知一樣，與這些魚梁木的根須融為一體。

  他走到三眼烏鴉面前，「您好，布林登·河文大人。」

  「布……林……登？」三眼烏鴉的聲音很乾澀，語速非常慢，就好象剛剛從沉睡中醒來，還不是很清醒，「啊，是的。我曾經有過很多名字，布林登是我母親為我取的名字。不要覺得奇怪，誰都有母親，我也不例外。」

  「我是威廉·河安，不過想必您已經知道我的名字。」

  三眼烏鴉似乎醒了過來，紅色的眼睛裡閃動著光芒，「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你的一切。你得到了一個不算完整的傳承，不過沒關係，我會指引你。」

  能掌握一兩個綠先知的技能當然會極大的增強實力，但現在威廉更關心赫倫堡的詛咒。

  「非常感謝，大人。不過想必您也知道我的另一個來意。」

  三眼烏鴉發出幽魂般可怕的笑聲，「詛咒嘛，殺死那個女人不就可以解除了嗎？」

  威廉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莫羅婭，不由一愣。

  「現在才想殺我嗎？太遲了，」莫羅婭款款走了過來，臉上帶著嫵媚的笑容，目光卻一片冰冷，「你不應讓我來到你面前。」

  火把晃動，葉子敏捷的閃到三眼烏鴉面前，「站住，人類！」

  三眼烏鴉好似並不在意莫羅婭的威脅，血色的獨眼掃過布蘭和玖健，最後落在莫羅婭臉上，「是你不應該來到我面前。」

  威廉正自搞不清楚狀況，突然感覺到腦子好像遭到了重擊，耳邊傳來了瑪格麗的一聲痛呼。這熟悉的感覺讓他瞬間想到了在參天塔下，莫羅婭對他發起的那次襲擊，只不過因為一直保持著精神連結，這一次居然也殃及到了瑪格麗。

  「嗆啷！」

  驚怒交加之下，威廉一把拔出了長劍，指向莫羅婭，低吼道：「你在搞什麼？」

  同時還用眼角的餘光關注了下瑪格麗，只見她正把手從頭上放下，臉色有點蒼白，但目光依然靈動。

  莫羅婭冷冷的說道：「這次可不是我。」

  不是她，那就是……威廉唰的半轉身，退後一步，與三眼烏鴉和莫羅婭站成一個三角，現在這兩位他誰都不敢相信。

  莫羅婭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我知道你為什麼敢讓我來，可你不知道為什麼我敢來，因為我知道你控制不了他！」

  三眼烏鴉頭上的紅色葉子抖動了一下，似乎是在點頭，「那個防護魔法，只是偽裝嗎？」

  莫羅婭冷笑了一聲，「如果沒有這個偽裝，你又怎麼會上當呢？」

  威廉大概明白了他們是怎麼回事：三眼烏鴉知道莫羅婭不懷好意，但準備控制自己殺了她。而因為有參天塔的那一次事件，莫羅婭知道自己不會被控制，也就順水推舟的來了。

  這兩位勾心鬥角，而自己被當成了棋子，想到這裡威廉不禁感到有些鬱悶。

  三眼烏鴉對著莫羅婭說道：「我們本不應該有交集，你屬於遙遠的南方。」

  莫羅婭嘴角浮起不屑的笑意，「你開始害怕了嗎？」

  她猛然一手指向玖健，「你一定知道，他害怕了多久了吧。」

  玖健不安的向後縮了縮，朵拉和布蘭緊緊的擁著他。

  「而我害怕了更久。」莫羅婭死死的盯著那猩紅的眼睛，「我們不是任何人的祭品，我們屬於我們自己，我才不相信那該死的宿命，我來到這裡就是為了打破它！」

  她越說越激動，最後那一句幾乎是在嘶吼，狀若瘋狂。

  威廉突然明白了，她是「瘋女」莫羅婭，一直都是，她所有的籌劃，都是為了今天。她和玖健被安排了相同的道路，但她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選擇。

  沉默了一會兒，三眼烏鴉突然說道：「威廉爵士，你應該知道，我擁有一把瓦雷利亞鋼長劍。」

  「黑暗姐妹！」威廉心中一動，緩緩點了點頭。

  「殺死她，那把劍就是你的了。」三眼烏鴉的語氣變得誘惑起來，「我還會引導你和布蘭，掌握各種魔法技能，赫倫堡的詛咒，也可以幫你解決。」

  好像很有誘惑力啊……威廉的眼睛轉了轉，看著莫羅婭的眼神古怪起來。

  莫羅婭又恢復了那種高傲的神態，嘴角划過猶如刀鋒一般的冰冷弧線，平淡的語氣也無法掩飾那殘忍和冷酷之意，「你還要掙扎嗎？為什麼你不順從的接受命運，就像你們對我們要求的那樣呢，綠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