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恐懼

  俯在高速衝刺的馬上，威廉從頭盔的縫隙里看到了五個胡亂裹著各種衣服和甲冑的鐵民，他們絲毫沒有把這單槍匹馬的騎士放在眼裡，舉起了寒光閃閃的利斧，臉上帶著兇殘的獰笑。但就在他們打算用斧頭把這個騎士砍成碎片前的一瞬，鐵民們看到騎士突然從馬上騰空而起，向鷹隼一樣撲擊下來，正前方的兩個鐵民笑容突然凝固。

  伴著轟然一聲巨響，威廉和那兩個首當其衝的鐵民滾成一團，威廉有備而來，撞擊後借勢一個翻滾就站了起來，那兩個倒霉的鐵民則躺在血泊里無力的抽搐。

  不等剩下的鐵民反應過來，威廉兩步就衝到最近的鐵民身邊一劍揮去。長劍划過，鮮血噴涌，他滿臉的兇殘瞬間變成恐懼，這具屍體軟軟倒在地上的時候，威廉已經與另外兩個鐵民開始了戰鬥。

  威廉完全不躲不閃，任憑鐵民巨大的斧子砍在身上，「碰！」「碰！」，雖然厚實的騎兵盔甲都被砍出了破裂的痕跡，卻無法造成更多傷害，而衝擊力被強壯的身體吸收，甚至沒能讓威廉有絲毫搖晃，他用練習了千百次的動作，熟練而穩定的揮出兩劍，鐵民身上披掛的那些零碎完全擋不住威廉手中的利劍，伴著兩聲慘叫，又是兩具屍體栽倒在威廉面前。

  「殺人的感覺，確實有些噁心。」

  威廉咽了一口口水，滿嘴的血腥味，木然的看著滿地的屍體，下意識的揮動了一下劍，甩下一地血珠。這裡是人命草芥輕的維斯特洛，下到販夫走卒，上到王公貴族，哪個不是說死就死，甚至一死一群？但威廉不想死，所以他早就意識到了，無論願意不願意，他都終將滿手血腥，不過他也有不能逾越的底線，做不到拿無辜的生命來練習殺人的技術，所以聽說十里鎮有強盜的時候，就有點心動，想去大開殺戒，瑪格麗的請求只是讓天平倒向一邊的最後一塊砝碼。

  畢竟是第一次看到鮮活的生命就這樣在自己手中消逝，威廉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過鎮子裡沖天的火光，悽厲的慘叫，極大減輕了他的負罪感。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總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做這種事：雖然有人死去，但也有人會因此活下來。

  「這些人無惡不作，死有餘辜，我的所作所為是正義的！」

  整理好情緒，威廉打量了一下十里鎮，這個鎮子規模還比較大，有不止一條街道，房屋也普遍有兩三層高，原本應該是個繁華的小鎮，現在一片兵荒馬亂，每一個角落都濃煙滾滾。鐵民們都在忙著燒殺搶掠，威廉在鎮子的入口處殺死了五個哨兵之後，就站在那裡進行了好幾分鐘的心理建設，直到他恢復過來了也沒有看到別的鐵民出現。

  「搶劫的時候還有人老老實實在外面當哨兵，看來這伙鐵民有一個相當強力的頭領！」威廉琢磨接下來的行動，「如果被有組織的包圍了也很麻煩，但如果因此能直接面對那個頭領，好像也不錯，來個斬首戰術直接幹掉他，剩下的估計就直接逃跑了，我也能省事點。」

  威廉突然有點後悔殺的太快，沒有給那幾個哨兵發警報的機會，也許他們身上有什麼報警裝置，但威廉實在不想去翻動那些屍體——看來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走一步看一步吧。」在鎮子入口也看不清裡面的局面，無法制定什麼戰術，威廉直接朝裡面走去，他走的不算很快，但遇到三三兩兩正在作惡的鐵民時，動作立馬又快如閃電，衝上去就砍，也不防禦，就是一下換一下，很快就有不下二十個鐵民被殺死，都是被這麼毫不講理的一擊致命。他一路走來也救了幾十個人，大部分都是女子，有些則是躲在地窖密室之類的地方，每救一個人，威廉都讓他/她向臨時營地的方向逃跑。

  直到來到一座大房子前的時候，突然十多個鐵民從各個方向沖了出來，把威廉圍在街心。

  「終於被發現了，這些鐵民反應也真夠慢的。」威廉做出防禦的姿態，決定後發制人。但似乎是在忌憚威廉那狂暴的攻擊，鐵民人數雖多，卻也沒有輕舉妄動。

  僵持了一會兒，威廉笑了，「不來嗎？那就休息一下好了。」，似乎放鬆了下來，攤開手隨意的站著，巨大的雙手劍垂在地面上。

  「啊！！！」一個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鐵民最先按奈不住，揮舞著巨大的斧子沖了上來。「啊！」「呀！」，在他的帶動下，剩下的鐵民也一擁而上。

  「那我就成全你！」威廉懶得多想，也直接沖向那個帶頭的鐵民，劍斧相交的瞬間，那個鐵民居然把斧頭一橫，做出了防禦的姿態。

  正準備痛痛快快砍殺的威廉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粗魯蠻橫的傢伙居然還有這種小心思，「慫包！」，不屑的撇嘴，陡然發力，跨出箭步，在那個鐵民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變換了身體的角度，從正面面對變成了側身面對那個鐵民，在兩人錯身滑過的瞬間長劍上撩，在他的胸腹間切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然後瀟灑的轉過身，毫不停留，一劍刺向另一個鐵民的後背，把他戳了個透心涼，看也不看那兩具倒下的屍體，又朝最近的鐵民撲過去。

  威廉輕鬆的連殺兩人讓鐵民們有點喪膽了，面色都非常難看，看到威廉接近就連連後退，威廉懶得繼續追，又換了一個目標，這個鐵民也飛快後退。但鐵民們也不是直接轉身逃走，而是威廉追誰誰跑，剩下的又圍攏來。面對這些打又不打，逃也不逃的鐵民，威廉也很頭疼，固然這些人拿他是沒辦法，但有這麼一群牛皮糖跟著，他也沒法繼續救人了。

  僵持之中，雙方來到一個十字路口，突然另一條街道衝出來三個全副武裝的戰士，從鐵民們的背後發起突擊，瞬間就有四五個鐵民被砍翻在地，慘叫連連一片混亂中，威廉也趁機加入戰團，一劍一個，四人聯手轉眼就全滅了這一隊鐵民。

  威廉推開面罩，看著那飄逸的棕發，俊美的面龐，驚喜交加，「加蘭，你怎麼來了？」

  加蘭用責怪的眼神看著他，「威廉，勇敢不是魯莽，追求榮耀不是自尋死路！你的這個決定，太輕率了。」

  「別那麼緊張，加蘭，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威廉笑嘻嘻的說著，但心中卻無比的感動。他有魔法，即使這裡是龍潭虎穴，也有把握有驚無險，充其量算得上有點膽量，但還遠遠說不上什麼勇敢，而加蘭那可真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找自己，這份情誼，不知如何才能回報。

  加蘭也無法說的更多，他在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些被威廉解救的人，他們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少年的奮不顧身而得以倖免，而這本應是他們這些高庭騎士的責任。

  然而不等兩人多做交流，一陣腳步聲從另一側街道傳來，聽聲音恐怕有好幾十人。加蘭一拍威廉，「快走，瓊恩爵士帶著人在外面接應我們。」

  如果只有威廉自己，他倒不會害怕，只是混戰中他也照顧不到其他人，萬一加蘭在這裡受傷或是怎麼樣，那自己罪過可就大了，於是也不堅持，幾人一起跑了起來。

  突然威廉心中升起一股警覺，暗道不好，仗著有「吸收」護體，一把推開加蘭。加蘭一個踉蹌，艱難穩住身形，只看到威廉推開自己後，身體轉了個方向，面朝他們跑過來的街道，一把巨大的斧子呼嘯著從加蘭眼前飛過，他甚至能感受到它帶起來的風，颳得自己的臉生疼，下一瞬間，「噗哧」一聲，斧子深深砍進了威廉的胸甲，巨大的衝力把威廉重重的擊倒在地。

  魔法破碎利斧加身的瞬間，死亡的恐懼緊緊攥住了他的心臟，他感覺籠罩在身旁的冰冷就要將他吞噬，一切都變得空虛，沒有聲音，沒有感覺，無法控制身體，甚至無法思考。

  他看著加蘭焦急的對自己喊著什麼，聽不見，不想回答。

  加蘭似乎想拖著自己走，沒有感覺，懶得配合。

  加蘭被追上了，一個比他高一個頭還多的魁梧鐵民揮舞著一把巨斧朝他當頭砍下，這把斧子比威廉見過的所有斧子都要巨大。

  加蘭的戰鬥力很強，那個巨人一樣的鐵民也無法戰勝他。

  然後是混戰。

  加蘭和他的扈從訓練有素，配合默契，有效的互相掩護側翼，十倍的鐵民竟然拿他們一籌莫展，反而有幾個鐵民陸續被砍倒。有鐵民開始攻擊倒在地上的自己，加蘭要保護自己，他們的陣型開始紊亂，加蘭似乎堅決不想放棄自己，他們開始受傷，一個扈從倒下了，又一個扈從倒下了，最後一把利斧砍在加蘭背後。他倒下了，倒下的瞬間，他看著自己，眼神里仿佛還帶著深深的歉意。

  「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加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