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膽小的山姆

  脫下盔甲，洗盡征塵，換了一身衣服之後，山姆帶著威廉前往宴會廳，而加蘭已經先一步出發。

  高大的走廊綿延至遠處，兩側布滿了栩栩如生的大理石浮雕；庭院中鬱鬱蔥蔥的花草也都經過精心修剪，在夕陽映照下仿佛塗上了一層金粉，顯得格外艷麗。塔利家是河灣地歷史悠久的家族，也一直是高庭公爵非常倚重的封臣，其家族城堡——角陵經過千百年來不斷的擴建翻新，無論規模還是富麗堂皇的程度都讓人嘆為觀止。

  走在廊間的石板路上，威廉怡然自得的東張西望，欣賞著這古老又生機勃勃的城堡；山姆有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都說角陵的領地貧瘠，所以塔利家的實力不強，但看這城堡的裝飾，還有保養情況，他們家完全就是不差錢的樣子呀……」，就在威廉揣測藍道大人可能有什麼生財之道的時候，山姆的腳步聲戛然而止，威廉也不解的停下向他看去，山姆圓圓的臉上還有點畏縮的痕跡，眼神里卻透著堅定，用帶著抖顫的聲音問道：「威，威廉爵士，聽說您不僅在跟隨加爾斯爵士修習騎士之道，還是一位學城的助理學士？」

  威廉有點意外，山姆是他來到維斯特洛後遇到的第一個重要劇情角色，之所以沒有主動結交，其實是有點擔心影響到他，擾亂未來的走向。威廉本以為膽小的山姆不會主動開口，兩人會就這樣走到宴會廳，然後分別，各自繼續自己的旅程，沒想到他居然能鼓起足夠的勇氣，在路程過半的時候打破了沉默。

  「你怎麼知道我在學城求學的事情，難道我在角陵也很有名氣？」

  「自從昨天您奪得了團體比武冠軍，就到處在流傳您的消息，我是聽僕人們閒聊說的，還知道您有個外號，叫魔法騎士。」山姆聳聳肩，「畢竟您武藝這麼高強，遲早要名聞遐邇。」

  「還真是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恐怕沒人會想到這個用來嘲笑我學習神秘學的外號，居然是事實。」

  既然話匣子已經打開，威廉也就不再裝了，舒展了下雙臂，點點頭說：「沒錯，我在學城已經學了六年，打造了兩個鏈環。」

  「那學城是什麼樣的，您能給我說說嗎，威廉爵士？」

  「嗯？比賽時給我治療的那位，是你們家的學士吧，學城的事怎麼不問他？」

  「德達洛學士？是的，不過父親曾經嚴令我不許問學城的事情，於是他上課時就不給我講，私底下也不說。」，小胖子還撇了撇嘴，不屑之情溢於言表。

  以膽小懦弱著稱的山姆居然敢違抗他父親的命令？威廉不由對山姆刮目相看：這膽兒也不小嘛。不過他也有點納悶，按照時間算，現在藍道應該已經放棄了山姆，把希望放在幼子狄肯身上了吧，怎麼還在限制山姆，不是說他去長城之前，度過了幾年甜美的安逸歲月麼？

  反正學城的情況並不是什麼秘密，給他講講應該也不會影響他的人生軌跡，於是威廉儘量回憶著，給山姆講一些在學城的見聞，什麼圖書館裡浩如煙海的書籍、文書台前琳琅滿目的攤位、群鴉島上古老巨大的魚梁木，又或者是學士們的奇聞趣事，再夾帶幾個調侃學徒的笑話，讓山姆聽得津津有味，神往不已。

  而威廉也發現山姆其實是個很好的聊天對象，他會認真傾聽，然後適時表達，時而一臉好奇的追問，時而頗有見地的評論，兩人越聊越開心，大有一見如故、相見恨晚之感。威廉又講了一個學徒用魚竿釣星星的笑話後，兩人再次哈哈大笑，笑聲方歇，山姆就頗為遺憾的搖搖頭，說道：「那可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一定很適合我。」

  威廉猶豫了，「如果山姆不去長城的話，不說黑曜石、異鬼的事情，囧雪諾逃跑都沒人阻止了，這劇情是不是變得有點大？可這個小胖子確實是個人才，博聞強記，才思敏捷，說話也好聽……算了，反正我也沒打算玩北境劇情，真出事了也不是我頭疼！」

  於是給了山姆一個鼓勵的眼神，說道：「想去那就去吧，其實我覺得你有學士的天賦，也許你會成為一個學士，而且是個偉大的學士。」

  「是嗎？」，山姆有點受寵若驚，音調都高了幾分：「我有學士的天賦？我會成為偉大的學士？」

  「相信我！」，威廉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見過很多學士，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們的影子。」

  於是山姆似乎就相信了，興奮的紅光滿面，呵呵傻笑，可高興沒過三秒他就愁眉苦臉起來，沮喪的說道：「可我父親，他好像不這麼認為。」

  山姆低下頭，聲音也低落了下來，「其實我知道父親的期望，也知道什麼是塔利家維持地位的根本，舊鎮有知識與財富，青亭島有美酒與艦隊，角陵只有戰士和將軍。每次河灣地的大戰，都是塔利統率前鋒去衝鋒陷陣，捨生忘死，沙場爭先，正是塔利的家族箴言。」

  威廉暗想，原來他什麼都明白。

  「在狄肯出生以前，父親一直想讓我變成他所期望的驍勇騎士，我知道我只要配合一點，哪怕只是馬馬虎虎，就不會發生……很多事情。可是，可是我是真的，真的不想當騎士！」，聲音不大，但他似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說出了最後的那句話。

  威廉自然知道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受過罵也挨過棍，嘗過耳光也熬過餓。從這短短的字裡行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微胖的身影在父親的咆哮聲中瑟瑟發抖，在無情的棍棒下痛哭哀嚎，在饑寒交迫中獨自熬過漫漫長夜……

  對於一個幾歲的孩子而言，家恐怕就是他全部的世界，而家長是他的父親，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支撐著這個孩子與世界對抗？如果他的弟弟不出生，他是否能堅持到最後？

  如果易地而處，我能像他這樣，即使在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情況下也絕不動搖嗎？

  不知怎的，威廉突然想到了瓊恩·雪諾，友誼這種事，其實是無法依靠同情去維繫的，真正讓瓊恩認可山姆的，恐怕還是因為他擁有這種震撼人心的力量。看到深深低著頭的山姆，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最終只是默默的拍拍山姆的肩膀。

  山姆抬起頭，感激的看著威廉，擠出笑容。

  平靜了一下，抽抽鼻子，他接著說道：「狄肯長大一點以後，我還以為一切都會不一樣，嗯哼，確實大部分事情都不一樣了，父親不再罵我，也沒有了騎士訓練，我可以盡情的讀書、享受音樂和美食，但不知道為什麼，父親就是不讓我接觸學士，也不讓我去學城。」，搖了搖頭，神情迷茫，「不知道我的未來會在哪裡……」

  威廉想了想，也覺得這事挺迷的：一個兒子繼承家業，其他兒子另謀出路，這確實是維斯特洛貴族的一貫做法，但都是不娶妻不生子，批黑袍還是做學士有什麼區別嗎？假如此時藍道在眼前，他一定會勸藍道：您就當狄肯是長子，山姆是次子，然後讓山姆去學城不就得了，幹嘛非得他跟較勁，只要答應他讓去學城，相信他一定無比樂意管狄肯叫哥。

  懶得再去猜測藍道的想法，威廉兩手重重拍在山姆的雙肩上，緊盯著他的雙眼：「往往在命運的最糟處境中，有著情況改善的最好轉機！無論如何請堅持下去，屬於你的那個時刻終將到來。」

  山姆笑了起來，可能是覺得威廉說的好有道理，重重的點了點頭，真誠的說道：「謝謝您，威廉爵士！」

  「哎，你知道的吧，我還不是騎士，就叫我威廉，不用這麼客氣。」

  「好的，威廉。」，山姆一點不客氣。

  威廉用一隻手把山姆攬了過來，他的體格本來就比山姆魁梧，還大兩歲，輕鬆的就把山姆夾在了腋下，向前走去，同時低頭湊近山姆，壓低聲音問：「還記得那兩個魁爾斯的男巫嗎？」

  山姆做出一副噁心壞了的表情，捂著胸口：「我想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那種黏糊糊的感覺，還有那個味道，相信我，你絕對不會想體驗的。」

  「哈哈，那你應該聽說了吧，我後來聘用了他們。」

  「那當然，這事早傳開了，好多人說你傻，居然相信騙子。連瑪格麗小姐都這麼認為。」

  威廉對此嗤之以鼻，「你能知道瑪格麗小姐說什麼？」

  「瑪格麗小姐和我妹妹塔拉關係不錯，所以……」山姆做了個「你懂的」的表情。

  「好吧，就算她這麼說了，可她只是長的漂亮，不一定就比我聰明，怎麼知道我傻不傻？你覺得我傻嗎，山姆？」

  「我不知道。」，山姆狡黠的笑著說：「但那兩個男巫確實沒有讓我更勇敢。」

  「那是因為你已經不可能更勇敢了，我的朋友！」威廉用我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看著山姆，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