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死亡

  當一切都歸於平靜，或者說變得單調之後，時間就會變得無比緩慢。

  「已經兩天了，他……怎麼樣了？」

  雲韻望著前面那片岩漿，眼睛裡是她自己都看不明白的情緒。

  這兩天她不時會回到地面，也不去哪裡，就圍著入口處隨意走動。

  除了分辨時間過去多久，更多是為了平復心中的躁動。

  她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理智告訴她自己不能這樣下去，但感性卻將她越推越深。

  突然，她抬頭看向遠方，那裡有一股磅礴的氣息在快速接近，絲毫沒有掩飾行徑。

  「斗宗！」

  雲韻臉色一變，加瑪帝國除了雲山，還沒有出現過第二個斗宗，又是這般大張旗鼓，怕是魂殿的人追上來了。

  她快速回到甬道，小心翼翼地收斂住氣息。

  那道氣息越來越近，老遠就能看到滾滾黑氣在空中浮動，如同一片烏雲，最終停在甬道上方。

  雲韻臉色一變，並指在甬道上留下一句話，隨後沖天而起，向遠處掠去。

  烏雲內傳來桀桀笑聲，向著雲韻離去方向追了上去。

  ……

  「小姐，蕭風少爺衝出魂殿幾人的空間封鎖後，向東而去，連我也追不上。」

  小院內，一個白髮老人這般說道。

  蕭薰兒微低著頭，她沉默著，一言不發。

  過了好一會，她才抬起頭，「嗯，有勞錢老。既然蕭風哥哥已經脫身，那這裡也沒有什麼事情了，錢老請回吧。」

  白髮老人名錢山，三星斗尊修為，是古族應蕭薰兒傳訊特意派遣而來的。

  錢山微微低頭，「族長有命，我將一直留在這裡守護小姐安危。」

  蕭薰兒面無表情，「不勞錢老費心，錢老請回吧。」

  少女指著院門，不拿正眼看他，聲音冰冷，「回去告訴他，我在這裡過得很好，很開心。」

  錢山眉頭跳動，他堂堂斗尊，縱使在古族之中也是受無數人尊崇，何時被人這般頤指氣使過？但他不敢對面前少女顯露任何不悅，越是身處古族高位，他越能感受到面前少女身份的可怕。

  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真的要聽少女的話，出來時古元曾特意召見他，私下又下了命令，護住古薰兒的安危是主要任務，但同時還有另一個任務：假借他人手，將蕭風處理掉。

  蕭薰兒已經不去理會錢山，直接出了院門。

  凌影急忙隱去身形跟了上去。

  看到凌影跟上，錢山也想跟上去，卻被突然停下的凌影攔住。

  「錢尊者，你還是回去吧。小姐要的，並不是一個只護她安危的護衛。」

  凌影嘆了一口氣，這個錢山出來都出來了，怎麼還是看不清呢？莫不是修煉修傻了？

  堂堂斗尊，說追不上一個斗王？真以為小姐這麼好糊弄？

  連他凌影都看出來這個錢山指定有別的想法，自家小姐又怎麼看不出來？

  請他回去已經是客氣的說法了，要讓凌影開口，指不定就一個字：滾！

  錢山皺了皺眉頭，自家小姐身份尊崇，說他幾句他也就耐著性子聽了，你凌影又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我面前指指點點？莫不是在小姐面前待得久了，把自己當前輩了？

  「凌影，魂殿在明面上都已經派出五名斗宗到了這裡，小姐任性就算了，你也這麼不懂事麼？如果小姐的安全出了岔子，這個責任你凌影擔得住麼？」

  「錢老，魂殿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現在小姐已經對你很生氣了，如果你繼續留下來，小姐對你的態度會發生什麼轉變，誰都說不準。雖然不知道這些年族裡發生過什麼，但有一點你要知道，用不了幾年，一旦小姐回族，哪怕你是斗尊，也擔不住她一句話的壓力吧。」

  錢山一挑眉頭，語氣幽幽，「凌影，你這是什麼意思？」

  凌影卻不理他，他察覺到小姐已經直奔大門去了，怕是自己去尋蕭風了，急忙跟了上去。

  ……

  蕭薰兒一路來到雲嵐宗，上次過來時還能看到不少守山的弟子巡邏，此刻一人不可見。

  「雲嵐宗已經變天了，蕭風哥哥，你又去了哪裡？」

  少女沒有以身試險直闖雲嵐宗，她遙望著東方，那裡是魔獸山脈。

  「或許，她知道？」

  她想到了一個人，當即向魔獸山脈趕去。

  凌影在一旁嘆了口氣，繼續跟了上去。

  「小姐，要不歇一會吧？」

  蕭薰兒看起來狀態不差，但凌影知曉她已經三天沒有休息了。

  儘管兩天時間不休不眠對修煉者來說算不得什麼，可眼前少女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還能再堅持多久？

  「不礙事的，凌老，你也幫我留意一下四周吧。」

  蕭薰兒爬山涉水，根本不讓凌影帶著她飛行，生怕錯過某處不易察覺的地方。

  一天後，兩人到了魔獸山脈時，蕭薰兒已是蓬頭污面，連眼睛裡的光澤都暗淡了許多。

  凌影一臉心疼，打來一些清水讓她清洗一下。

  「凌老，雖然不知道蕭風哥哥在哪裡，但我能感受到他現在很需要我……」

  話剛說完，蕭薰兒突然呼吸一窒，心臟像被針扎，難言的劇痛如同一根長針，猛然貫穿她的靈魂。好似心臟被人生生掰開一半，變得空落落的，失去了今生最重要的東西。

  「小姐？你怎麼哭了？」凌影擔憂道。

  「我……哭了麼？」蕭薰兒摸了摸臉頰，淚水早已打濕了臉龐。

  她有些失神，「怎麼會哭呢……」

  說完，她腦袋一沉，早已心力交瘁的她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凌影急忙丟下水盆，小心捧起蕭薰兒，雙翅一展向蕭家飛去。

  錢山立於虛空，漠然看著一切，他只需要對蕭薰兒的安全負責，其餘他一概不想管。

  ……

  平靜了五天的岩漿池，陡然有了動靜。

  大片岩漿翻滾，不斷沖向高空，撞在岩壁上，又跌落下來，發出陣陣浪濤聲。

  深處，青蓮座上。

  一道丈許高，全身通紅的身影立在那裡，動作有些呆滯，更像是茫然。

  『我……怎麼了？』

  這人環顧四周，眼裡的世界莫名發生了變化，一切都模糊不清，讓他很不適應。

  直到他低頭，看到腳下隱約還有一道身影時，徹底僵在了那裡。

  模糊的視線里，他隱約能看出那道身影伏在他腳旁，總帶著一種熟悉的氣息。在第一眼的時候，他心頭就生起一種詭異的想法：伏在地上的人才是蕭風。

  『那我……又是誰？』

  靈魂力散開，霎時間，一切清晰起來。

  這道身影如遭雷擊，左右晃了晃，猛地跪倒在伏屍旁，他極度絕望地抱住自己頭顱，像是要將這頭顱掰成兩半，口中是一陣陣無聲咆哮，引得岩漿翻湧不止。

  蕭風死了。

  他的屍體就伏在蓮花座之上。

  可他卻活了，岩漿凝聚而成的身體，只是有些人的樣子。

  無法呼喊，無法痛哭，連淚水都無法流出，甚至臉上模糊的五官都看不出絕望的情緒。

  只有他的靈魂，像有千刀萬剮般的痛。

  他默默跪坐在那裡。

  整整過了一天一夜。

  他的靈魂哭過，也笑過，但沒有一人聽得見，甚至他自己也發不出對應的聲音。

  漆黑的角落裡，孤獨的靈魂在顫抖。

  火巨人大腦一片空白，在那裡一動不動，直到一顆心痛到麻木後，他想起了雲嵐宗上的五名斗宗。

  『既然終究是一場夢，那就讓一切重回正軌吧。』

  火巨人這麼想著，開始向外面行去。

  沒有五官，他只能憑藉靈魂力尋路。

  當身體浮出岩漿池面時，陣陣冷意侵襲而來，他能感覺到自己正在慢慢變虛弱。

  『雲韻不見了……』

  火巨人從岩漿池裡爬出來，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道帶著焰火的足印，一直蔓延至雲韻留字處。

  「我已離開，勿念。」

  順手將字跡抹去，火巨人終於走出地下空間，踏著虛空，向蕭家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