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6章 玉碟

  第五玄雙眼中有世界麼？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事實上，祂的眼睛中不止沒有世界，甚至連一絲情感或情緒都沒有。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人的眼睛只要睜開，它便已經表達出一種情緒，哪怕是呆滯狀態，那也是一種情緒。

  可第五玄的眼中，真的什麼情緒都沒有，所以當阿爾忒彌斯的目光望過去的時候，仿佛在注視一面鏡子，或是一個深淵。

  總之，那裡面究竟是什麼，完全由祂自己想像，所以祂覺得那是一個世界。

  而通過阿爾忒彌斯另一隻眼睛看世界的炘，則看到了她的童年，也看到了她的丈夫和孩子。

  此時第五玄的雙眼，映射出的不是自己的情緒，而是別人的情緒，這……有點恐怖。

  更恐怖的是，第五玄能清晰的感受到別人通過祂的雙眼，看到的那些虛幻的景象，甚至於他們的驚訝和思維，都映射在第五玄腦海之中。

  而祂的思想……第五玄自己有一種靈魂出竅的錯覺，雖然這個靈體根本稱不上是一個真正的「身體」。

  但祂就有一種自己高高在上，俯視一切外物和自己「身體」的錯覺。

  「眾神……山？」

  阿爾忒彌斯嘴中呢喃著，因為祂從第五玄的眼中，看到了眾神山的倒影。

  隨著阿爾忒彌斯的呢喃，眾神山的景象也出現在第五玄的腦海之中，那是一座巍峨高聳的山峰，飄蕩在天地間。

  山脊之下的山體，如虛似幻一般灑向大地，上面既有神在遊走，也有神鑽入那如虛似幻的山中。

  「真是個神奇的世界。」

  第五玄忍不住呢喃，就在這時，阿爾忒彌斯思索的記憶湧向第五玄。

  祂想到了眾神山上的吼聲，那是宙斯都會恐懼的聲音，是祂小時候最怕的聲音，可祂現在對那聲音，有些想念。

  想家的孩子……第五玄思索著，開口問道。

  「眾神山上的嘶吼聲，是怎麼回事？」

  第五玄確實對這個聲音有些好奇，因為那是宙斯都害怕的聲音。

  「啊……哼。」

  阿爾忒彌斯驚叫一聲，隨後又不滿的怒哼一聲。

  祂拒絕回答第五玄的問題，但是祂心中的思索卻傳遞過來。

  首先進入第五玄腦中的，是阿爾忒彌斯對第五玄不滿的情緒，隨後才是關於眾神山嘶吼的記憶。

  在那記憶中，眾神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嘶吼一次，就像是瀕死者不屈的怒吼，在那個時候，祂的父親，偉大的宙斯都不敢在眾神山上飛行。

  至於原因，祂並不知道，至少顯現中的記憶並不知道。

  第五玄皺了皺眉，祂覺得異常的難受。

  若只是那些記憶還好，可那記憶中帶著濃烈的情感，包括阿爾忒彌斯小時候對那吼聲的恐懼、對祂父親的依賴——這依賴讓第五玄覺得噁心。

  祂想退出這種狀態，但祂又忍住這種衝動。

  不止忍住這種衝動，祂還想保持住這種抽離感，具體原因不明，只是祂覺得，這是一種非常……非常了不得的狀態。

  這種狀態下，哪怕是神，內心的想法也會暴露在自己面前，同時，祂對周圍的一切把握都特別的敏銳。

  哪怕祂沒有回頭，祂也知道身後有葉子掉落，而那葉子掉落，是因為有蟲子爬到了上面。

  就這樣一隻將死的秋天的蟲子，一丁點兒的重量讓一片即將飄落卻又沒有徹底飄落的秋葉落下。

  而這一切，並不是祂想知道，而是祂本能的，就知道。

  祂就知道太陽正在緩緩升起，並且能真切的感受到它升起的速度。

  祂就知道地上的螞蟻在覓食，並且有一隻在指引前路，雖然那隻螞蟻沒有發出任何信號。

  祂也知道阿爾忒彌斯在排斥祂後又忍不住望向祂，並且覺得祂這種狀態像是宙斯一樣自信，讓阿爾忒彌斯崇拜。

  祂知道周圍發生的一切，但祂沒有把目光或思想聚焦到這些事物的任何一個點上。

  祂覺得，這個狀態，才是真正的神，是把控一切的神。

  祂也知道，自己不能激動，不能拒絕，也不能接受，只要有任何一絲變化驚動了這詭異的狀態，一切都會消失。

  而期盼自己再次進入這種狀態，祂本能的感覺到並不容易。

  祂悟了，悟到了一個「道」，這個道轉瞬即逝，祂必須平靜且沒有波瀾的想出一個辦法，留住這個「道」。

  這個想法一出，祂就知道怎麼做。

  下垂的左手抬起來，虛握的拳頭張開，第五玄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心。

  在祂舉手低頭的瞬間，祂感受到的阿爾忒彌斯的想法，祂在思索第五玄在做什麼，而炘則在想第五玄會不會讓凓來到這片大陸。

  沒有理會她們的思索，周圍的靈氣瘋狂的向第五玄的手心捲入。

  平鋪在周圍的靈氣幾乎一瞬間湧向祂的手心，甚至於祂的靈體都顫動了一下。

  一瞬間第五玄感覺到自己的思想在恐懼，在懼怕這顫動會讓自己跌出這種狀態。

  但那恐懼並不是此時的第五玄，這很怪異，就像此時的自己不是自己一樣，而是一個冷艷旁觀者一樣。

  那恐懼並沒有打斷這種狀態，因為第五玄確定自己一直在順應著「道」去行事，根本沒有恐懼或興奮。

  仙界之中，深埋地下的混沌太極忽然顫動起來，引得整個仙界都跟著震盪起來，人們都緊張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眾祖巫趕忙飛上天空，大聲的安穩民心，同時疑惑的四處張望。

  仙界顫動的非常厲害，靈氣更是瘋狂的向著天空涌動。

  霸下被震動的從沉睡中甦醒，祂睜開眼睛，然後就感覺靈氣忽然從背後仙界中噴涌而出，祂碩大的身軀差點讓這股靈氣帶動的騰空而起。

  若不是祂扭動了一下身軀穩住身形，或許祂真的會飛起來。

  那靈氣中包裹著一團金色的光芒，霸下一眼就認出那是第五玄的神性信仰之力，看那金團大小，恐怕有一年的量。

  一年啊，差不多夠兩個圖騰成神了，第五玄這是遇到什麼事情了麼？

  霸下疑惑著，也思索著自己要不要加速跟著那靈氣與神性信仰之力飛過去。

  但祂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去了。

  如果靈體狀態的第五玄都逃不掉的危險，祂威武霸氣的霸下若是去了，豈不是自尋死路？

  無論如何，祂霸下都要為第五玄守護好家園，留著有用之身，也不辜負祂與第五玄的這份情誼。

  越是這般想著，祂越是確定不要追上去。

  而事實上，祂思索的這一會，那靈氣與神性信仰之力早就消失不見了。

  在靈氣甬道中，這二者的速度非常的快，快速地閃爍前行，幾個瞬間便來到第五玄身前，直接湧入祂的手掌之中。

  第五玄再次感到，「自己」很驚訝，驚訝於這些靈氣和神性信仰之力是怎麼來的。

  「自己」雖然驚訝，但第五玄卻並不驚訝，因為這是祂按照「道」的想法，拉扯來的。

  靈氣瘋狂的向手心湧入，而神性信仰之力則細小如金線一般貼上祂手心的紋路。

  祂的左手整個被濃郁的靈氣包裹起來，只有絲絲金色光芒不時的透射出來。

  那變化非常的神秘，讓阿爾忒彌斯和炘都沉迷其中，包括「自己」，也雙目緊瞪望著這一切。

  唯有第五玄，明白這是「道」在安排一切，在規劃一切。

  那個看不見的「道」，正在為自己搭建一個家，一個能讓祂生活在那裡，不消失甚至可以慢慢壯大的家。

  此時，第五玄身體裡同時存在著「自己」，第五玄，還有道。

  「自己」是最愚笨的，是最第五玄的，而第五玄，則是與道融合後的第五玄，祂冷冷的看著一切，發號指令讓這一切發生。

  而道，則執行者第五玄的命令，只要第五玄想，它就都能做到，同時，它還在把一切信息告訴第五玄。

  比如，它已經快消失了。

  於是，第五玄就想讓這一切的速度快一點，趕在道消失前，讓道有一個家。

  於是左手上翻滾的速度就更快了，然後慢慢的，那些靈氣收縮在一起，最後形成一個凝固的，如白玉一般碟片形狀的東西。

  在碟片上，有無數金色紋路在閃爍，它們像是活的一般。

  道，去玉蝶中吧……第五玄這般思索著，道便立刻湧向玉蝶。

  而在道離開的瞬間，第五玄也清醒過來，一切蟲鳴鳥叫之聲都清晰起來，包括「自己」也在一瞬間消失。

  此時，第五玄就是「自己」，「自己」也是第五玄。

  而原本與第五玄融合的道，則徹底的消失在祂的腦海中，進入到玉碟之中。

  原本如同死物的玉蝶，在道進入後，突然變得有靈性起來。

  「這是什麼？」

  道一進入玉碟，阿爾忒彌斯就忍不住問道。

  第五玄剛想抬頭回答，玉碟中突然有一道信息傳來。

  那不是一道太過具體的信息，更像是一種情緒，讓第五玄明白，阿爾忒彌斯抱有惡意，祂想奪取玉碟，交給祂的父親。

  「你想要它？」

  第五玄仔細看了玉碟一眼，抬起頭望向阿爾忒彌斯。

  「是。」

  阿爾忒彌斯肯定的說道，說完這句話，祂突然疑惑起來，為什麼自己……這麼誠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