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問對

  「你見過他了？」

  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抬起頭問道。

  「見到了，他應該是要去見火神，我正好看到，年紀不大。」

  照坐下來，向韶的辦公室看了一眼說道。

  「是不大，聽說是懷胎十一年才生下他和他哥哥，真沒想到，日巫居然真的是神。」

  韹依舊有些不敢置信的說道。

  照苦笑道：「不是日巫了，如今成了草巫，接替了三代百草巫的位置，日巫空出來了。」

  「你要是不接火巫，日巫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韹玩笑著說道。

  他父親的身體他知道，已經不適合擔任巫了，之所以至今不退位，只是因為特殊時期，不好出震盪而已。

  「火巫你比我適合，我接八代巫的班還行，九代巫的我接不住。」

  這是照的自知之明，他沒有這種龐大的藍圖設計能力，貿然接受，容易滋生出很多問題，他望向韹道：「你接受才最合適。」

  這是老生常談了，韹並不接話。

  他和他父親都不覺得兒子接替父親的位置有什麼好的，不管是從長遠來看，還是從短期來看，皆是如此。

  長遠來看，父子相承容易引起後人爭相學習，而以火神的性格，多會看著這種悲劇發生，讓族人在失敗中學會成長。

  短期來看，他的性格跟父親太像，很難突破父親的固有思維，再為聯盟帶來什麼突破性的變化。

  而且，他一生順風順水，心中沒有大志向，所以也缺乏接替這個位置的動力。

  「那個新來的，可嚷著要當巫呢。」

  照挑了挑眉，對韹說道。

  「知道，當年炘才是巫最有力的爭奪者，若不是伽倪墨得斯出現的不是時候，很難說現在的巫會是我父親還是炘。」

  韹想了想說道。

  照點點頭，他對當時的情況比韹了解的還多，自然知道他說的沒錯。

  「你見過那個人了？」

  照問道。

  「見過。」

  韹點點頭：「前兩天在傳貘聖殿，我去找點資料，正好見到他了。」

  「也不知道他的才能，能不能擔當重任。」

  照的話剛落，身旁的鈴鐺突然響起來，兩人立刻向著韶的辦公室走去。

  …………

  「你母親還好麼？」

  神庭中，被火神拉進來的莽凌空而立，八代巫望著他問道。

  「外公？」

  莽有些驚訝，目光順著他的外公一路向上看，看到了那些只存在於畫卷中的一眾巫，再向上，則看到了祭台頂端的第五玄。

  「火神。」

  他趕忙低頭行禮。

  第五玄笑著點點頭，讓他不用拘泥。

  人家祖孫相見，第五玄還是不好打擾的。

  「你母親還好麼？」

  八代巫再次詢問道，眼中滿是關懷。

  「母親很好，她去了幾趟凶獸部落深處，但沒有找到血影巫，一直為此自責。」

  莽趕忙回答道。

  八代巫點點頭，目光瞟向八根圖騰柱外面的影圖騰，嚇的影圖騰打了一個哆嗦。

  他現在是真的怕了，這些巫和首領，沒有一個出來後他不挨打的。

  「我會派人去告訴你母親，不用太在乎仇恨，沒有什麼意義的。」

  八代巫依舊和藹的說道，他招招手，莽就走向他。

  用泛著金光的手摸了摸莽的頭，八代巫說道：「你這發色可不像你母親。」

  「哥哥像，他的名字也像。」

  莽說道：「我們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就商量好了，將來他去西方，我留在火部落，免得女神母親覺醒後犯難。」

  八代巫笑了笑，拍了拍莽的頭道：「都是好孩子。」

  莽立刻露出憨憨的笑容，看起來確實是個乖巧的孩子。

  「我聽說你想當巫。」

  上面突然傳來第五玄的問話，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莽。

  莽抬起頭，望著高高在上的第五玄道：「是的，火神，我想當火巫。」

  八代巫的眼中有些期盼，他沒有韶的那種想法，什麼父子不能連任巫，當年炘要是不出意外，他就會讓炘當巫。

  後來炘因為伽倪墨得斯的出現不能當巫了，他也沒有太過失落，不過如今自己外孫回來，還說想當巫，他本身是支持的。

  第五玄看了八代巫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想法。

  「其他不說，只說你若是當了巫，你父親又當元帥，這火部落聯盟豈不是你家的了？」

  第五玄微笑著問道，聲音中帶著點兒輕鬆的味道。

  這話能當玩笑聽，也不能當玩笑聽，如何領悟，如何應答，都要看莽自己的了。

  「即便我和父親一個是巫，一個是元帥，這火部落聯盟也不是我們的，而是火神的。」

  莽乖巧的說道。

  「油嘴滑舌。」

  第五玄笑罵了一句，又道：「這個說法取巧了，換個說法。」

  莽立刻點頭，略一思索後說道：「我覺得火部落的巫偏離了巫原有的軌跡，如果巫回到原有的軌跡，父子一個是巫，一個是元帥，對聯盟並沒有傷害。」

  他這話說的一眾圖騰都驚訝的望向第五玄，倒是火部落巫和首領並不驚訝，只是看向莽的目光多了幾分認真。

  「語不驚人死不休。」

  第五玄呢喃了一句，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認真的望向莽，道：「說說你的想法，隨便說，不要怕。」

  「是。」

  莽點點頭，在八代巫鼓勵的目光下緩緩開口：「一直以來，巫是部落的信仰引領者，負責部落與圖騰的溝通，行政權利不大，除了幾個特殊時期，甚至沒有行政權力。」

  一代巫、二代巫、三代巫率先點頭，他們都是這樣的純正巫，很少參與到政治之中，在他們看來，巫正該如此。

  四代巫之後的巫則有不同認知，但也沒有誰表示反對。

  「九代巫處於特殊時期，當時我的父親……子不言父過，在這種情況下，九代巫面臨的壓力較大，不得不攬權以應對當時的形勢，所以才形成了現在這種政治格局。」

  莽說完，停下來望向第五玄。

  「說說你對現在政治格局的看法，利弊都可以說。」

  第五玄倒是聽得很有興致，鼓勵著說道。

  「是。」

  莽行禮應下，說道：「九代巫因為當時形勢需要，所以讓首領這個職位退出歷史舞台，以軍改約束他們的力量，由此奪得了行政權力。」

  這是眾人都知道的事情，第五玄點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如今巫的權利過大，信仰引導者的身份和行政權力集中在一起，能力強的巫自然帶來好的結果，如果遇到一個能力不足者……」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不止如此，因為巫要過多的參與到行政落實之中，導致巫沒有時間挖掘圖騰的力量，這也是火部落聯盟三十餘年，圖騰力量進步不大的原因。」

  這一點說出來，所有巫都點頭認可。

  相對來說，巫更重要的是與圖騰溝通，發掘圖騰的力量，以此壯大部落，政務這種事情，太多人能做了，沒必要讓巫參與其中。

  「如果改變，你有什麼想法？」

  第五玄的聲音平靜，但在許多人眼中，這無異於驚雷。

  難道火神真要用他？

  這是不少人瞬間生出的想法。

  「恢復首領制度。」

  莽越說越是自信：「巫回歸自己的權利範圍內，但可以在律法、部落藍圖設計等方面繼續出力，只是不再參與政策落實之中，讓首領落實。」

  「凓可沒有那個本事。」

  四代巫開口說道。

  莽先是向四代巫行了一禮，隨後說道：「我父親確實不適合當首領，但他當元帥還是合格的，我覺得照就不錯，其實這麼多年，他一直是九代巫的副手，很多時候，做的正是首領的工作。」

  第五玄眉頭挑了挑，問道：「炘教你的這些？」

  莽一愣，隨後躬身回答道：「三代百草巫爺爺是我的老師。」

  第五玄恍然，如果是那個小傢伙，那確實有這種遠見的。

  「三代百草巫爺爺跟我說過，作為一個部落的實質領導者，最重要的能力不是在細枝末節上的管理能力，而是對整個部落政治、軍事制度上的設計能力。」

  莽驕傲的說道。

  他一直很認同老不死爺爺的這個觀點，他母親在這一點上的洞察力，差了死老頭太多，而女神媽媽……她在這方面顯得非常的無知。

  「如果讓你成為下一代巫，你會怎麼做？」

  第五玄問出這句話，幾乎就是在許諾了，也是對莽剛才說的那些話的一種認同。

  「我會等您成神，然後再做打算。」

  莽出人意料的沒有說要落實剛才他說的一切，反而給出另一個答案。

  「您成神後，火部落聯盟的力量體系一定發生很大的變化，在這些變化出現之前，所有的改變都會顯得太過倉促，朝令夕改，是會喪失公信度的。」

  「這小子油滑的很，火神，我建議您抽打一頓再說。」

  四代巫突然蹦出來說道。

  他話中雖然這麼說，但臉上卻是開心的笑容，透露著他對莽的喜愛。

  「我看是你小子想抽他。」

  第五玄瞥了他一眼，目光又望向莽：「正常族人不能長時間在神庭中逗留，你作為半神之身，有這樣的問題麼？」

  「回火神，目前還沒有感受到。」

  莽恭敬的回答道。

  「那好，這段時間你要是有時間，就多來神庭中，跟四代巫學一學，他本事雖然不大，卻最好為人師。」

  第五玄說完，便看到四代巫在高興的咧嘴笑。

  「是，謝謝火神又為我找了一位好老師。」

  莽趕忙躬身行禮，他又如何不知道，這是火神在為他鋪路。

  八代巫的外孫，炘和凓的兒子，三代百草巫的學生這幾個身份雖然很高，但想要因此在火部落獲得聲望是很難的。

  但四代巫的學生，這就不一樣了。

  四代巫，在火部落族人心中的位置，終究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