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你的圖騰

  時間已經進入夏季，風雪雖然又小了一些，卻沒有徹底減弱。

  白色的世界中，一隊人迎著風雪緩緩前行。

  這是從沙部落趕回火部落的日圖騰部隊伍，日圖騰巫正站在原地，緩緩等待後面隊伍的到來。

  「用點燃圖騰火麼？」

  迎上後方隊伍，這裡有數百沙部落戰士抱團前行，日圖騰巫用手擋住風雪，開口問道。

  前行的戰士擔憂的向後面望了一眼，搖搖頭：「巫說不必了，還是儘快到火部落為好。」

  日圖騰巫點點頭，這已經是他今日第三次詢問了，對於風燭殘年的沙部落巫來說，在這樣的環境中遠行，確實要命。

  沙部落巫的跟隨是個意外，日圖騰巫也曾竭力勸說，卻沒能改變沙部落巫的執念。

  他要看一看沙漠邊緣的火部落，看一看這裡的生存環境，才能決定這裡究竟適不適合沙部落遷移。

  走過一場沙部落的日圖騰巫倒是能理解沙部落巫的心情，他相信，只要對沙漠的生存環境有足夠的了解，沒人會意外沙部落巫遷移部落的想法。

  那裡的生存環境實在太艱苦了，許多小部落甚至出現人吃人的情況。

  沙部落因為是沙漠中的霸主，暫時還能維持，但若沒有火部落的這一次救援，此時應該也開始吃人了吧。

  回過身繼續迎著風雪前行，日圖騰巫緊了緊身上的獸皮，沒再多說什麼。

  夜晚，日圖騰火被點燃，頭髮稀疏、身體枯瘦的沙部落巫被戰士們抱著放在篝火旁。

  他如同出生不久的嬰兒一般蜷縮著，身體只有普通沙部落人一半大小。

  是的，從出生起，他就是個侏儒，早年也受過很多苦難，但他用智慧走到了今天，甚至讓沙部落更加壯大，成為沙漠上當之無愧的霸主。

  然而如今，這個睿智的矮子已經老了，他枯瘦的身軀上，皮膚道道裂開，不時有鮮血滲出。

  戰士們只能用最柔軟的皮毛包裹他，抱著他前行，但微弱的顛簸對他來說依舊是致命的傷害，每天晚上，人們都能聽到他長久的咳嗽聲。

  日圖騰巫來到他面前，乖巧的坐下，獻上由火部落準備的肉湯，用石制的勺子一點點的餵給他。

  他動作輕柔，眼中對這個枯瘦的老人充滿崇敬。

  只喝了兩三口，老人就擺擺手，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可以了。」

  他的聲音輕微，氣若遊絲，但笑容依然真誠，充滿智慧的目光望著日圖騰巫。

  「巫，您的問題我有了答案，不知道這會不會太過打擾您休息。」

  日圖騰巫輕聲的詢問。

  「老人都喜歡嘮叨，巫也不例外。」

  沙部落巫笑著說道，他還眨了一下眼睛，俏皮的很。

  日圖騰巫跟著笑了笑，隨後又嚴肅起來，說道：「關於巫和圖騰的關係，我思索幾天，有了一些想法。」

  沙部落巫臉上的笑容消失，蒼老的面容嚴肅起來。

  每每談到圖騰，沙部落巫都會如此，他曾向日圖騰巫解釋，這是對圖騰最基本的敬重。

  「我覺得，圖騰是一切的起源，巫是被起源所鍾愛的人。」

  日不落巫說出自己心中的答案。

  沙部落巫緩緩點頭，睿智的雙眼在圖騰火的光芒映襯下，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兩者之間應該如何相處呢？」

  沙部落巫問道。

  日圖騰巫眉頭皺起，他掃了一眼圖騰火的方向，沉默許久。

  「巫應該隨著圖騰的意志前進。」

  這是他給出的最終答案，他死死的盯著沙部落巫的雙眼，想從裡面窺視出一些其他的什麼情緒，但什麼都沒有，那裡依然是滿滿的智慧之光。

  「你既然選擇了，何必問我。」

  沙部落巫緩緩開口，臉上慢慢展現笑容，這笑容充滿安慰和慰藉。

  他好似在用表情跟日圖騰巫說：孩子，不要怕，跟著你的感覺走，這是對的。

  日圖騰巫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悚，臉上有些肌肉在顫抖。

  「您都知道了？」

  日圖騰巫的聲音有些沙啞，這是突然被人堪破秘密後因緊張導致口中缺水，而引起的沙啞。

  「我能與圖騰交流，其他部落的圖騰也可以，這是你們圖騰的意志，他跟我說過。」

  沙部落巫點頭說道，他難得的說出這麼長的一段話，這讓他劇烈的咳嗽起來。

  日圖騰巫有些手足無措，怕上前拍打後背會傷到沙部落巫，只能遠遠的看著，不敢說話。

  「咳咳咳……」

  猛烈的咳嗽終於停下來，沙部落巫臉上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不必驚嚇，我是將死之人，只是身體的問題。」

  日圖騰巫點點頭，依舊是一副乖巧的模樣。

  「你們隨時可以離開，但我要繼續前進，去火部落，那才是我的聯盟部落，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不會違背沙圖騰的意識。」

  日圖騰巫想說話，沙部落巫擺擺手，止住了他的話語。

  「就像你說的，圖騰是一切的起點，沙圖騰就是我的起點，亦是我的終點，我要死在他的懷抱，那裡是最能讓我感到溫暖的地方。」

  日圖騰巫點點頭，拿起肉湯又餵了沙部落巫幾口，才再次開口詢問。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我很迷茫。」

  沙部落巫的臉上再次露出笑容，那笑容充滿了強大的可以安慰別人的力量。

  「我也迷茫過，在將死之前，迷茫了一生，在每一個決定面前。」

  沙部落巫的眼睛中難得的露出一絲回憶，但隨後便被睿智驅散開，如同清風吹走煙霧。

  「您可以給我一個建議麼？」

  日圖騰巫忍不住問出口，哪怕他心中有了決定，但還是有諸多猶豫。

  「你讓一個將死之人給你一個年輕人什麼建議？你的未來還很長，我的未來已經到頭了，我的想法，並不適用於你。」

  沙部落巫緩緩的說道，像是爺爺在教育膝前的孫子，充滿了慈祥。

  「如果年輕時，您會做什麼選擇？」

  日圖騰巫追問著，眼中帶著祈求。

  沙部落巫望著他的雙眼，許久才緩緩開口：「我崇拜我的圖騰，我信奉我的圖騰，終此一生，我從不曾背叛我的圖騰，一次都沒有。」

  日圖騰巫眼睛一亮，他好似找到了答案。

  然後，他看到老人臉上再次掛上笑容，他輕聲說著，像是呢喃，又像是在對他說。

  「你首先要搞清楚，哪個……是你的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