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喪鐘甲蟲 1

  緊隨著雷聲滾滾。

  轟隆！！

  傾盆大雨從夜晚的天空上傾瀉下來。船隻在密集的大雨中緩緩前進著。

  暗灰色的夜晚大海上，黑色的船隻顯得毫不起眼，隨著波浪不斷移動。

  磅礴大雨中，安格列站在船艙的玻璃船窗前，透過雨幕，遠遠的看著一望無際的海面。海水微微蕩漾著，雨點砸在甲板和船殼上，發出細密的啪啪聲。

  咔嚓！！

  一道閃電再度划過，把安格列的全身都照得一片雪亮。

  他就在自己的房間裡，桌上的銀色燭台隨著船隻的晃動，不斷滴落出滴滴蠟油在褐色的木桌上。

  麗絲佩爾就坐在木桌後邊，正小心的拿著一個黑色皮袋，從裡面抓出一把把銀白色的細粉，緩緩均勻的灑在桌面上。

  她換了一身緊身的白色皮裝，看上去就像是個宮廷貴族的樂師，華麗而不失典雅，凸顯出纖細的腰身和高聳的前胸。黑色的長髮綁成馬尾，從右側脖頸拉到胸前。

  此時她正神情專注的撒著銀白色細粉。

  大量細粉被她撒成一條條彎曲的線條，在桌面上形成一個巨大的複雜字符。

  安格列從窗外收回視線，望向麗絲佩爾那邊。

  「準備好了麼？」他低聲問。

  麗絲佩爾點點頭：「差不多了。」

  「現在就看你的了，我的巫術有範圍限制，我已經試過了，但沒有辦法定位原來的陸地。」安格列有些無奈。

  麗絲佩爾皺眉說：「我這個巫術算是一半借鑑預言系的一個追蹤法術，雖然距離很好，但是效果就我不能確定距離。而且終途可能會有其他島嶼干擾。很可能發生錯誤。寶石海的能量氣息太濃了。對巫術釋放有很強的干擾作用。」

  「總比我們漫無目標好些。」安格列淡淡說，「開始。」

  麗絲佩爾點頭。

  她伸手一點桌面上的字符。

  嗡！！

  字符陡然亮起強烈白光，然後迅速化為一片圓形水幕般的白色屏幕。

  白色屏幕中。緩緩顯現出一個熟悉的島嶼。

  駐紮的士兵，停靠在海邊的船隻，灰色的海上燈塔。還有高處一面隨風飛舞的三角旗，那是一片白色中間畫著一條銀色橫線的旗幟。

  「是我們離開時的那個島嶼！」麗絲佩爾頓時一喜，臉上雖然還是沒什麼表情，但眼裡卻泛起絲絲喜悅。

  「距離我們有多遠？」安格列連忙走到桌子邊。畫面邊緣的白光將兩人的面孔都照亮了。

  麗絲佩爾這才回過神來，她伸出食指，迅速在空中畫了一個字符，字符陡然變成一道白光沒入桌面的白色光幕。

  畫面頓時震盪起來，但很快又恢復了穩定。

  安格列這才注意到，這個畫面似乎有些模糊。而且還沒有聲音傳出來。

  「無法加大清晰和傳遞聲音。這代表我們可能距離島嶼還有很遠很遠」麗絲佩爾臉色微微有點難看起來。「應該是在這個巫術能夠探測到的最遠距離。」

  「最遠距離是多遠？」安格列沉聲問。

  「三千海里左右」麗絲佩爾低聲回答。

  「三千海里！！」安格列倒吸一口涼氣。地球上整個太平洋，從中國到美國也不過六千多海里。現在他們等於是處在太平洋正中間。以這個船隻的航海級別，短時間內想要回到原處。估計是很難了。

  「看起來。如果不出預料的話，我們起碼還得在海上呆半個多月以上。」麗絲佩爾恢復平靜的語調。「你有什麼好辦法麼？格林大人。」

  「沒有」安格列皺眉。「對了，既然是朋友了，你直接叫我格林，沒必要加敬語。」

  「可以這樣麼？」麗絲佩爾一愣。

  「當然。」安格列點頭，「以我們這艘船的速度，沒了主桅杆和船帆，估計船速甚至不到兩節，我們必須想辦法解決船速問題，否則可能會在海上被活活困死。」一節航速就代表著每小時一海里，兩節就是每小時兩海里。

  「這些都不是最麻煩的。我最擔心的是，我們恐怕已經離開了近海海族的領地，現在可能是漂浮在寶石海的外海區域，這是連海族也不敢輕易涉足的海域。」麗絲佩爾微微皺眉。「還好我在家族學過海水過濾技術，船上的淡水不多了，不然喝水也是個麻煩事。」

  「我還在擔心淡水的問題，你的技術倒是正好能用上。不然我們可能以後得製造能量水流用來解渴了，那東西喝多了對身體有很不好的影響。不到迫不得已還是不要喝。」安格列頓了下，「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提高船隻航速？」

  麗絲佩爾也是皺眉不語。

  她面前桌面上的畫面突然一閃，變成了另外的一片陸地。

  灰褐色的岩石，嶙峋亂石堆起來的海灘，幾隻黑乎乎的海龜在亂石縫隙中爬動著，遠處隱約能夠看到黑乎乎的樹林。看上去是個荒無人煙的小島。

  畫面無聲的再一變。

  卻只剩下一片灰色海面了。

  麗絲佩爾手指輕輕在桌面上一敲，發出嗒的一聲脆響。

  桌面的光幕頓時開始迅速變換起來，一幕幕海面迅速閃過。卻在沒有任何陸地出現了。

  「極限距離內再沒有任何陸地了。」她低聲說著。

  「先想辦法提升航速。每小時兩海里的速度，就算是直線距離，要走完三千海里的距離，也起碼需要兩個多月，我們耗不了那麼多的時間，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安格列沉聲說。

  麗絲佩爾也點點頭。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了，誰也沒想到，剛剛離開了那個危險的遺蹟島嶼，居然又陷入了這種尷尬的境地。

  艙外的雨聲擊打在船身上。發出密集的啪啪聲。不時夾著幾聲閃電雷鳴。漸漸大起來的強風灌進船艙的縫隙，發出嗚嗚的怪叫聲。

  此時此刻，仿佛只有船艙房間裡才是唯一的一片平靜。外邊完全充斥著無窮的雷雨和狂風。

  「吉爾和里瓦伊倆個大騎士呢？」安格列打破沉默。

  「在甲板上觀察雨水能不能及時流回海里。」麗絲佩爾低聲回答。她面前的光幕緩緩黯淡下去，似乎是時間到了。

  白色光幕緩緩的，重新還原成原本的銀白色細粉。桌上劃出的複雜字符也變得有些凌亂起來。只是這些銀白線條上都緩緩冒著絲絲白煙，很多細粉都融化凝固了。

  麗絲佩爾沉默的輕輕用手一撫桌面，頓時所有的細粉都被乾乾淨淨的全部吸進她的掌心，仿佛磁鐵對上鐵粉一樣。

  她目光平靜下來，輕聲說：「格林，你喜歡大海麼？」

  安格列正考慮著怎麼是利用自己的金屬天賦製造一面金屬帆和金屬桅杆的可能性，突然被提到這個問題，微微回過神來。

  「怎麼了？」

  麗絲佩爾視線落在桌面上，手緩緩收回。手心是滿滿的一把銀白色細粉。

  「我曾經夢想過，在沒有邊際的寶石海上，一個人獨自漂流。冒險。遭遇各種不同的奇遇，看到不同的風俗種族。見證古代巫師們留下的傳說。一個人，在無盡的暴風雨中，在只有一個人的船隻上，好像全世界只有自己的船艙是安全溫暖的一般。」

  她眼神有些寂寥，細粉在手心緩緩冒起絲絲白氣，迅速氣化。「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想要遠離一切，獨自處在一個人的世界。無盡的暴風雨世界，我一個人守著自己的安全的溫暖的房間，聽著外邊的風聲和雨聲。這種感覺你能明白麼？」

  「額」安格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喜歡看小說和詩集麼？」

  「是啊，你看出來了？」麗絲佩爾點點頭，「其實我早就厭倦了這種除開冥想就是收集知識和資源的生活，學習冥想研究，資源資源還是資源。這種生活我已經一個人在城堡過了上百年了。我不想我的一生只有這麼一種色彩。」

  「你是想過安全穩定的生活。找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安格列平靜的說。

  他看出來了，麗絲佩爾實際上是一個異常感性的人，她原本就不適合成為巫師，只不過是家族和資質讓她不得不走上這條路。

  麗絲佩爾淡淡的說著：「我感覺很累。」

  安格列沒有再出聲。

  他見過很多女人，而大多漂亮的，都會讓他有種想要占有的衝動和**。但是此時此刻，面對漂亮的麗絲佩爾，還是兩人獨處在一個小房間裡，他卻沒有什麼心動的**和衝動。

  有的，僅僅是一陣平和的心境。

  自從那天在船頭交談後，他和麗絲佩爾之間似乎有了一層淡淡的默契。

  或許是兩人都從對方身上，看到了一種莫名的孤獨。一種異常相似的孤獨和寂寞。

  雖然兩人都有著自己的家人，親人，但那種感覺，卻是相同的。

  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遇到一個和自我心境極為相似的人，這樣的人能夠輕鬆的讀懂你的大部分心情，因為他自己也是如此。

  安格列和麗絲佩爾的關係或許就是如此。

  「佩爾，以後別再說這種話。」安格列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麗絲佩爾沒有回答。

  「那麼，我先出去看看。」安格列戴上灰色長袍的兜帽，打開房門，一陣冰冷的大風帶著雨點頓時吹進來。

  咔嚓一聲關好門。

  甲板上細密的雨點頓時落在安格列身上，他緊了緊袍子，身上的長袍表面早已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金屬，所有雨點都被自然的滑落下去，根本無法打濕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