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採藥人

  至正十三年，黃河決堤。旱災、蝗災、瘟疫接踵而至。死者枕藉於道，百姓民不聊生——

  寧州，德靈縣。

  巫魁山。

  嘩啦啦！

  一連串細小的石塊，從懸崖上滾落下來，砸在蘇恆臉上。

  蘇恆眉頭先是微微蹙起，而後才慢悠悠的轉醒，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墜落在一處陡峭的懸崖之下。

  若不是中間碰到了一株生長在大石頭上的歪脖松，緩解了衝擊力，恐怕要小命不保。

  可即便如此。

  蘇恆現在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他的整隻左臂已經失去知覺，不知道是斷掉了還是脫臼。

  好在其餘的肢體還能夠感受到一陣陣鈍痛，說明脊椎沒有出現問題，只是在跌落懸崖的過程當中肌肉被挫傷了。

  腦袋後面也有些發蒙，傳來陣陣的涼意。

  應該是正在流血。

  蘇恆卻是顧不得身上的傷勢，掙扎著扭頭朝著自己的左手方向看去。

  即便左手此時已經失去知覺，泛白的手指當中，依舊緊緊抓著一根形似竹節，手臂大小的土黃色藥草。

  這種藥材名叫竹節參。

  上面每多一個竹節，就意味著有十年的年份。

  而蘇恆手中的這株竹節參，整整十個竹節排列在一起，便是堪稱極品的百年參。

  這樣的一株百年參。

  如果能夠在市場上賣出去的話。

  即便是在如今物價飛漲的至元年間，也能換取五口之家生活三年的食物。

  見到手中的百年參安然無恙。

  蘇恆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他躺在鬆軟的沙石上，抬頭望著淡藍色的天穹。不遠處一條溪流潺潺而過，傳來叮咚的泉水聲。

  不知不覺…

  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差不多半年時間了。

  作為穿越者，蘇恆自然有屬於自己的金手指。

  他的金手指名為食仙，可以更多的從食物當中汲取養分。

  而這些養分，被身體吸收之後，可以無限制的強化蘇恆的體型，根骨、悟性甚至是壽命。

  可以說。

  只要有足夠的食物和時間。

  蘇恆就能在這個世界，成長到可怕的程度。成仙作祖不再話下，長生久視手到擒來。

  然而…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在這個名為大月的封建王朝當中，人民被分為月人、南蠻人、漢人、北人四等。

  其中，月人的地位最高，北人的地位最低。

  同樣，大月王朝統治者還按照行業不同，將人民分為七十九種不同的戶籍。

  蘇恆是地位最低的北人，戶籍是藥籍。

  這也就意味著，他一輩子就只能當一個風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採藥人。

  當採藥人也就罷了。

  更糟糕的是，如今旱災嚴重，巫魁山中的草木也變得荒涼了許多。

  而朝廷的稅收卻是一日比一日嚴苛，再加上當地幫派橫行，愈發猖狂…莫說是成仙作祖了，每天連吃飽飯都成了一種奢望。

  蘇恆倒是也想過躲在深山當中，一走了之。

  可惜的是。

  蘇恆的父親對他很好，兩個姐姐也對他也很好。而如今家中遭遇變故，自己成為了唯一的頂樑柱，若是自己一走了之的話…

  「嘩啦啦！」

  從遠處小路上傳來的碎石聲打斷了蘇恆的思考。

  有人來了！

  意識到這點後，蘇恆非但沒有感到驚喜，神情反而變得凌厲起來。

  他用右手在地上摸索了一陣，一根麻繩出現在蘇恆的手中。

  這種麻繩通常被系在腰間，是採藥人在攀爬峭壁時防護所用的安全繩。需要用桐油浸泡數天才能製作完成，堅韌無比。

  可此時麻繩的末端已經斷開，切口整齊，顯然是有人用利器將其割斷，其目的不言而喻。

  「想要殺人奪寶！你倒是想得美！」

  危機漸漸逼近。

  蘇恆的心緒卻變得冷靜無比。

  沒有任何猶豫，蘇恆掙扎著將左手握著的百年參掰開，一塊塊的塞到自己的嘴裡，用力咀嚼之後吞下。

  百年參是相當珍惜的藥材，可味道卻並不好，苦中帶澀。

  此時混著血水，被蘇恆吞入腹中。

  味道就愈發古怪了。

  很快，一株百年參便被蘇恆完整吞下。

  在食仙天賦的作用下，百年參中的藥力很快被蘇恆消化吸收。

  蘇恆只感覺一股股熱流從腹部當中散開，順著血管筋脈流入四肢百骸當中。他額頭微微有些泛紅，身軀發燙，胸膛劇烈的喘息著。

  一陣麻癢的感覺，從傷口處傳來。

  斷掉的左手恢復了知覺。骨骼當中傳來咔嚓脆響聲，他的身軀似乎長高了一些。

  傷勢雖然沒有完全恢復，可基本的行動已經無礙。

  腳步聲越來越近。

  蘇恆躺在地上，眯著眼，看清來者相貌。

  來人身材幹瘦，面容枯黃，身穿破布麻衫，手中握著一把砍柴用的朴刀。

  「是黃麻子…」蘇恆心裡有了印象。

  黃麻子和蘇恆一樣，同為採藥人。往日裡還受過蘇恆父親的恩惠，沒想到如今卻想要對他出手。

  果然是財帛動人心。

  「他手中有武器，我身上的傷勢還沒有痊癒，如果正面搏擊的話勝算的可能性不大。

  簡單分析下局勢後，蘇恆心中瞬間就有決斷。

  他腦袋一歪，眼睛眯起，繼續躺在地上裝死，心中卻緊張萬分。

  沙沙！

  腳掌踩在沙石上的聲音。

  「阿恆！」

  黃麻子站在不遠處，大聲叫喚著，一雙渾濁的眼睛此時泛著賊光，滴溜溜的打量著四周。

  他甚至還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朝著蘇恆腦袋上擲去。

  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已經徹底昏死過去了嗎？」黃麻子鬆了一口氣，隨即大步朝著蘇恆方向走來。

  他蹲在地上，在蘇恆身旁的藥筐中翻找著。

  可是，找了半天，那株百年參卻始終不見下落。

  「這是怎麼回事？」

  黃麻子額頭見汗，心中隱隱有些不妙。

  他擦了一把汗，可眼睛的餘光卻發現剛剛還躺在地上的蘇恆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

  「不好！」

  黃麻子心臟猛的一跳，扭頭向身後望去。

  卻見到蘇恆此時正背對著太陽，單薄的身影籠罩在陰影當中，略顯稚嫩的面容上滿是兇狠。一塊腦袋大小的鵝卵石正被蘇恆高高舉起——

  用力砸下。

  噗嗤！

  一串猩紅的血液高高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