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別

  弓箭與巨弩都準備好了，但在最後時刻還是沒有射出去。

  當傑斯.威廉士大人舉目瞭望，他那雙遺傳於父親猶如鷹般的眼睛，最終還是辨認出了，那個騎在龍脊上的小玩意的小腦袋瓜子。

  有那麼一刻，他幾乎懷疑是不是自己認錯了，因為那個面孔實在太過年輕，與哥哥臨走之時，幾乎沒有太大的區別。

  只是更加的稜角分明。

  直到亞利克斯突然喊到：「那是碧玉鋼犄！那上面有人，可能是來自黑海的東西！」

  那時威廉士才舉起了手來，在大喊之中讓騎士們停下動作來。

  狂風席捲而過，城堡長牆上面的石朵被那巨大的後肢壓塌了一大片。

  碧玉鋼犄抖了抖翅膀，甩了甩巨大的腦袋。

  幾支弓箭不小心射了出來，猶如牙籤一般，粘在了它的皮膚上面。

  它轉過了眼睛，用豎起來的瞳孔看向了那幾個人，怒吼了起來。

  有人尿了一地。

  不過她的主人已經跳到了她的腦袋上面，伸出來小小的巴掌，抽在了它的大腦袋瓜子上面，讓它安靜了下來。

  「我爹呢？」

  「你的眼睛和你母親生氣的時候真像.啊~路易斯，我的兒子，你還是回歸了瑞甘納的懷抱，你見到你的爺爺了嗎？這個騎士是他給你的護衛？他終於原諒了我.可我不能看到奧羅拉燒死在火刑柱上」

  躺在床上的那個乾癟的老頭喃喃自語，誰也無法從他那混亂的語言之中聽清他到底想要表達些什麼。

  「他最近一直這樣。」傑斯撫摸著父親的頭髮，眼睛有些發紅。

  父親早就瞎了，他還在囈語。每當自己握住他的手的時候，他都會叫自己路易斯。

  只是這一次，握著老人手的人，是真的.

  傑斯能夠看出，父親已經快要不行了。似乎在握住路易斯手的那一刻，他的氣息便急速的衰落了下去.

  路易斯捂著嘴巴坐在床頭，他的手被父親手上的戒指硌得生疼，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的確，在這一刻，他的心中沒有任何的感情，就好像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變成了一個木頭。他覺得自己應該傷心才對，可大腦控制情緒的部分好似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完全的麻木。

  方法都試了，無論傑斯的，還是路易斯的。都是如此。

  為了能讓父親恢復健康——他剛開始的確這麼想的，因為以他父親的體質，八十歲也應該十分的健壯。至少也應該像拉德福活的那麼久！——他特地將維克懷特也帶了過來。

  可當這位騎士手握聖水，凝聚起神聖之力時，那個老頭卻幾乎從床上面掙扎了起來。

  「快拿走，快拿走！我這個罪惡之人，不配沐浴在瑞甘納那偉大的恩饋之中.」

  之後，在自己導師轉過頭來看向自己的時候，阿莫垂下了頭。

  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因為在他看來，床上的那個人早已油盡燈枯。巫師的魔藥再為神奇，神的偉力再為強大，也無法讓一個自然死亡之人，延續壽命。

  至少他和維克懷特做不到。

  查理.威廉士最終還是安詳的睡去了.在臨走之前，死死的握著路易斯手，說道：「威廉士是威廉的兒子，威廉的兒子.」

  隨後，老人將他那渾濁的眼睛望向了那天。

  他說天亮了，他看到了光。

  那黎明的光。

  在那一刻，影子中的惡魔沒有感覺到他的靈魂。而維克懷特則好似看到了受難之神那偉岸的身影，擁抱了那縷虛影，飄向了天堂。

  騎士猛然的搖了搖頭，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發現房間還是那個房間，那剛剛的一切，也許都是自己的幻覺。

  「節哀，路易斯。」一隻胖胖的手拍了拍路易斯的肩膀。隨後又擦了擦腦袋上的汗珠——壁爐中的火太旺了。

  路易斯看了看身邊的那個胖子，雙眼中充滿了疑惑。

  那個死胖子從自己落地以來，就用那雙細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從來沒有挪開過。

  而現在，就好像自己和他很熟似的。

  （他沒有看到那些旗幟，落地之後便匆匆進屋了，所以騎士們胸前紋章的樣子也沒注意到。即使注意到，這已經二十六年了，他也一時之間難以記起，那是新得利嘉王室的標誌）

  直到葬禮結束之後，他才知道那頭肥豬是亞利克斯——這個名字他想了好半天，幾乎都快忘了。而在那之後，他又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那個名字放在了那個人的身上。

  路易斯走了，帶走了父親手上的那枚戒指。

  可能是因為自從得了老年痴呆之後，學士不讓洗澡和擦拭身體——巫師反對，但大家還是迷信了學士的話——使得這枚戒指很髒。

  滿是泥垢。

  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原因，使得這枚戒指看起來就好像經歷了歷史的層層沉澱，被查理帶了幾輩子一樣。

  戒指看起來很普通，與奧羅拉的戒指一樣，內側似乎也有一行字。但已經污濁不堪，辨認不清。

  整個新得利嘉已經沒有什麼可值得他所留戀的了，只剩下了那陌生的記憶。

  這裡不是他的故鄉，他的故鄉是地球。

  那唯一讓他與這裡產生關聯的人，已經不在了。他徹底沒有了家，成為了一名流浪者。

  一名為夢想獨行的旅者.

  不，也許他並不孤獨，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的追夢人.

  黑海巫師一直都對海妖們有著嚴密的監視，因為這群美麗而又危險的生物，曾經幾度將整片東部大陸的所有的海岸與平原，都淹沒在了海里。

  在《巫師史》中的記載，最近的一次陸海之戰，便發生在一千三百年前。他們先是勾結瘋王，支持他發動信仰之戰，緊接著便在大陸最為虛弱的時候，帶著滔天的海嘯席捲而來。

  財富、人口。海妖們從來都不在乎。

  它們想要的，是將整個世界都沉沒進海底。

  那場戰爭極為慘烈，因為只要失去一部分土地，便再也多不回來了。

  直到『海妖之禍』的出現，與黑海巫師們的徹底崛起。

  海妖之禍——伊萊恩大人帶領著黑海巫師們，幾乎將海妖連根拔起，七十三個海妖族群，在那場戰爭之中被徹底滅絕。而海洋之中因為那暴亂的魔法所死去的生物，更是數不清。

  至今，黑海的可怕，還殘留在海妖們腦海里。

  然而海妖的可怕，卻已經快要被巫師們忘光了。

  除了黑海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