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漫天的灰燼

  「嗯哼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燒！~燒！~睜開你們的眼睛看好，這才是真正能夠治療你們病情的最佳方案！~」

  大火瀰漫，猶如地獄。身穿病服的『路易思』狂笑著在火中穿行。他的皮肉已經燒焦，肺部已經喘不過來氣，然而卻是越來越興奮。

  他不得不興奮，多少年來他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教授，用錯誤方法去治療那些患者，他心痛不已。如今，在他這些年裡的精心策劃之中，他終於抓到了這個機會，證明了自己的正確。

  ——就如一支在煉獄之中狂舞的火炬！

  在那些人痛苦的嘶嚎之中，這個瘋子那癲狂肆意的笑聲終於漸漸沙啞、靜默，人也在濃煙中嗆得無法呼吸。

  在化為灰燼的最後一刻，他眼中的這個建築在烈火之中漸漸如夢似幻，變得燈火輝煌，就好像變換成了一個擠滿年輕貴族男女的宴會廳。

  等等，這是.菲利浦斯公爵的府邸？

  路易斯擦了擦額頭上掛滿的細密汗珠，搖了搖頭，從宴會廳穹頂上的那燈火上抽回了思緒，甩掉了剛才那些幻覺，開始焦躁不安的在舞池旁邊走來走去。

  他緊張得不行。

  也難怪，身為一名男爵之子，能參與到這種場合中來，可以說是萬幸。換誰也得小心翼翼，忐忑難安。

  不過路易斯卻並非因此心焦。雖然父親的爵位差了一點，但卻是威名赫赫，手握實權。並且自己在王都廝混了這麼些年，整個宴會廳中的人基本全都認識。甚至許多人都是十分要好的朋友，所以自然也不是因為什麼拘束。

  而是因為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今日，在這公爵的府邸之中，新得利嘉王國的王公貴族子嗣們齊聚一堂。幾乎整個王都最有權勢地位的年輕人都站在了這裡。他們是上流社會中最金貴的少爺小姐，是各個大家族未來的掌舵者們，也是新得利嘉未來的頂樑柱。

  普通貴族擠破腦袋都想和他們搭上一點關係。

  但今晚的主角卻只有一人——她一定會有很大的驚喜吧？

  公爵的次子『蘭德爾.菲利普斯』走了過來，就像一位大哥那樣拍了拍他的肩膀。路易斯看著自己眼中的這位最好的朋友，在他那投過來的眼色中，心裏面安定了不少。

  一切都安排好了。唯一有些意外的是，王子今天竟然也來了。看著那不遠處長身而立，與人輕聲交談的亞里克斯王子。路易斯不由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王子看到路易斯的目光，沖他微微的點了點頭。路易斯回敬了一禮。隨後便緊緊的盯向了迴廊那邊，深深的喘了一口氣。

  這場私人宴會對於在場的每一人來說都不普通，因為它意味著新得利嘉年輕一代的新生。對於路易斯更是如此。

  但無論今天這場宴會的意義有多大，那最為耀眼的註定只有一個。

  她來了。

  菲奧娜.加拉格爾，新得利嘉最閃耀的明珠。這場宴會便是為她舉辦。

  曾幾何時，這個落魄的子爵獨女，因為她那爛酒鬼父親所欠的債務，一直有些自卑。她在大貴族子嗣的眼中猶如一個鄉下來的小村姑。別說就是走進這個大廳，就是充當端盤子的侍女都不一定能有機會。唯一能讓人對她產生關注的，便是她那身材容貌，與一直追求她的那個人了。

  沒有人敢惹那位可怕的黑山領主，包括他的那個不成器的混帳兒子。

  如今她已經不需要再藉助誰的光環了。因為她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那天選之人，成為了所有貴族最想討好的人。

  無疑，在這場舞會裡，她是王子之下地位最高的那位。

  路易斯看著這朵綻放著的白玫瑰，心跳又變得快了起來。與所有新得利嘉的年輕男子一樣，菲奧娜是他的夢中情人。將她娶回家，是路易斯今生最大的夙願。

  他知道兩人現在身份的差異，知道現在不同於以前。但是沒有關係，他願意為她付出一切，他願意站在她的背後，默默的對她支持，哪怕是以一名侍從的身份，跟隨她登上那艘使船前往大海的對面。

  就如她當初對自己所說的一樣，願意為自己付出一切。

  今天，他便要證明這份愛情的忠貞，便要實現自己的夢想——他要向她求婚，並與她共舞今晚的第一曲。

  他的朋友們已經為他安排好了一切。

  路易斯站在了舞池的中央，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銀質勺子敲響了酒杯，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看向了這個人。

  但似乎出現了一點差錯。那燈光沒有暗淡下來，柔和的音樂也沒有響起，反而在戛然而止中，靜的有點突然。

  路易斯更慌了，他看向了那個已經走進了大廳的菲奧娜，又看了看自己那最好的朋友。而蘭德爾正在低聲咒罵一位男僕，他看到路易斯的眼光之後，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向前。

  路易斯照做了，就如昨晚他們多次排練的一樣。雖然沒有燈光，雖然沒有音樂，但是沒有關係，他和菲奧娜都不會在乎這些錦上添花的東西.雖然會有一點小遺憾。

  其實他原本不必如此的，因為兩人早已有了婚約，只是沒有公布而已，當然，一場莊重的求婚，對於每一位女孩來說，都有著很重要的意義——就如菲奧娜此前對他的暗示，自己這個已經十六歲的老姑娘，必須得結婚了。她希望自己的丈夫是路易斯。

  路易斯鼓起了勇氣，掏出懷中的戒指，走在到了她的面前單膝跪地。在菲奧娜的慌亂之中，凝視起了她的雙眼，說出了他那早已刻印在心靈最深處的山盟海誓，說出了那最深情的告白。

  然而，回應給他的卻是一杯冰涼的白蘭地。

  「抱歉，路易斯先生，你嚇到我了！」菲奧娜的手死死的攥著那隻空酒杯，在那一雙雙目光與騷動的非議中漲紅了臉。

  「路易斯先生？嚇，嚇到你？」路易斯渾身冰涼，臉色蒼白。在這一刻他的大腦已經停止了思考，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錯了這句話的意思。然而下一句話，卻將他徹底打入了地獄。

  「路易斯先生！請你不要再這樣糾纏我了！」菲奧娜掩面而去。

  ——請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請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一陣陣天旋地轉，這幾個字如山崩海嘯般襲來，路易斯想要在那天崩地裂的之中抓住什麼東西，卻被狠狠的一把推開。

  那是蘭德爾，他那最好的朋友。他的臉色十分難看。他站在路易斯與她之間，眼中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還有一絲嘲弄在那裡面.

  王子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菲奧娜的身側，懷抱著這位掩面哭泣的嬌弱女子。而女孩手臂上的晚禮服已經被撕掉了一半，露出了白花花的一片，隱約可以看到那妙曼的波濤，猶如羊脂玉。

  千百雙目光猶如一雙雙冰冷的長劍，在竊竊私語之中將路易斯刺得千瘡百孔，偶有幾聲飽含了刺耳的嘲笑響起，像要吃人。

  紅色白蘭地占滿了路易斯的衣襟，他成為了整個王都最可笑的人。

  「路易斯，你太不紳士了！你怎麼能在這種場合中求婚？！」王子怒斥，他將自己的外袍包裹在了灰姑娘的身上，臉色陰沉得嚇人。就好像心中那最愛的至寶沾染了髒東西，雙眼快要噴出火焰。

  蘭德爾插話：「這都怪我，亞里克斯。我根本沒有邀請這個『啞炮』，他本應該沒有資格站在這裡才對。一定是那些蠢貨搞錯了名單。」

  路易斯如遭雷擊。

  「把他弄走吧。」王子臉上的差異神色一閃而逝，淡淡的說道，隨後便摟著菲奧娜走了。

  蘭德爾一臉無奈的聳了聳肩，將路易斯那死死攥著他手臂的指頭扒開。他眼中有惋惜一閃而逝，但轉眼就變成了一臉的嫌棄。

  周圍的環境突然變得夢幻了起來，蘭德爾長出了獠牙與犄角，青紅的臉皮像是惡魔：「向菲奧娜求婚？你也配？快醒醒吧，白痴！」

  路易斯的腳下突然生出了漫天的大火，在烈火的舔舐之中，他沒有感到痛苦，反而越來越清醒了起來.

  直到他看到了那地獄中漫天的灰燼。

  ——路易思猛然從床上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