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求證悟道幾多年

  無數生靈在哭喊，無數詛咒在嘶叫，無數「大道」在哀鳴。

  三個大千世界、三位半步金仙所化的血污，以及諸多失道混沌蘊含的大道本源，僅僅瞬間, 就通過樹根匯聚到了「人道血樹」樹幹之上。

  如此龐大的力量，如此恐怖的道行，如此多的生靈怨念，即使是掠奪大道上獨一無二的大神通，足有百萬里高、遮蔽虛空的「人道血樹」，也似乎承受不住，樹幹之上, 一條條血管般的經脈，全部凸了出來, 一脹一縮，跳動得像是人心，分外詭秘猙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而且蘊含著迷亂元神、掠奪心靈的力量。

  任何沒有道果護身的修士，光是聽聞這聲音，都會被其所懾，法力、念頭等跟隨其跳動，然後超過自己極限，爆體而亡, 融入其中。

  隨著聲音達到極限，那些流淌著力量、道行、智慧、怨念的經脈似乎都要膨脹炸開, 變得薄薄一層，絲絲邪異血霧從中透出, 瀰漫開來, 將方圓千萬里的虛空，變得朦朦朧朧，宛如血池地獄。

  盤腿而坐，背靠人道血樹的孔方魔君，緩緩睜開雙眼，打量四周。

  這一次，她的雙眸不再僅是充滿赤裸裸的掠奪意味，冰涼不變的像是大道顯化，而是帶著淡淡的懷念、惆悵、決絕、堅定和嚮往，銀灰長發飄舞，透出一種既妖艷又高貴的奇異美感。

  雙眼堅定地合上，再次睜開時，那種種情緒念頭全部化為烏有，只余冰涼掠奪之意，宛如大道化身。

  孔方魔君沒有念什麼偈語，僅僅輕聲道了一句：「開始吧。」

  不出意料的冰涼乏味

  「眾生供奉至尊慶雲」從她泥丸宮內飛出，畝許大小，像是一尊寶塔，淡金色閃耀。

  然後人道血樹的樹根蔓延過來，伸了進去，將那龐大的力量、道行、怨念等全部灌輸了進去，融入其中。

  「眾生供奉至尊慶雲」急速變大，寶塔也越變越高。

  畝許大小，里許大小，方圓千里，方圓十萬里，方圓百萬里；

  九層寶塔，十二層寶塔，十八層寶塔，二十四層寶塔，三十三層寶塔；

  到了最後，就連人道血樹自己也融入進去，方圓百萬里的「眾生供奉至尊慶雲」氣息極端恐怖，一舉突破了九百九十九萬年道行的限制，達到兩千萬年，足以碾壓任何一位半步金仙。

  但其顫顫巍巍，似乎稍不留神，就會自行炸開，將這一片混亂洪荒炸成虛無。

  孔方魔君元神向上飛起，脫離慶雲，然後落在慶雲之上，一步步從寶塔底部，走到了最高的三十三層中央。

  接著她盤腿坐下，右手伸出，一拍泥丸宮，元神大放光明，但氣息卻急速消散，仿佛在屍解！

  慶雲反卷，向著氣息消散，變得空空如也的元神倒灌。

  轟然之間，一種莫名感覺節節攀升，直抵虛無。

  寶塔般的慶雲翻滾扭曲，像是要凝結出什麼事物。

  突然，一道道漣漪從寶塔往外散開，濃濃的掠奪意味凸顯出來，肉眼可見，有銅臭、有血腥、有征戰、有腐朽權利……它們向著四面八方、上下六合奔涌而去。

  …………

  這片混亂洪荒之外，平都道君、萬方道君周圍的虛空，齊齊震盪，冥冥中有掠奪意味透出。

  萬方道君看了平都道君一眼，半是肯定半是期待地詢問道：「開始合道了？」

  平都道君輕輕頜首：「恩，這就是合道異象的一種。」

  …………

  這片混亂洪荒深處，石軒突然感覺周圍虛空震盪，元神略微恍惚，似乎聞到了一股充滿銅臭、腐朽、血腥和殺伐的掠奪味道，於是看向悟道山人：「三界共鳴？孔方魔君邁出最後一步了？」

  「三界共鳴」，合道異象的一種，也是肯定會出現的一種，一般於最初出現。

  悟道山人聲音飄渺恍惚：「對，三界共鳴。」

  …………

  在禹余天上清神霄界中，在禹余天冰雪寒光界中，在通天大世界，在太元天，在重玄大世界，在無生天，在琉璃天……諸天萬界，不管大千世界，還是小千世界，都有虛空震盪感產生，都聞到了一股似虛似實的腐朽掠奪味道。

  「三界共鳴？有人合道？」

  有幾千年前三界鐘響珠玉在前，大凡有點見識的修士，心中都冒起了這個念頭。

  但充滿銅臭、腐朽、血腥和殺伐的掠奪味道，轉瞬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震盪之感戛然而止，像是從未產生。

  混亂洪荒深處，寶塔慶雲猛地散開，先是化為一股股颶風，掠奪著一切，然後旋轉聚攏，猛然坍塌，恐怖內斂，化為了一個幽深的混洞。

  而孔方魔君的氣息則完全消失，只余那混洞證明著有一位強橫的魔君曾經存在過此方洪荒。

  …………

  見「三界共鳴」都未完整展現，戛然而止，石軒即使沒有經歷過，但從無數典籍也看到過記載：「孔方魔君合道失敗，徹底隕落？」

  悟道山人輕輕嘆息一聲：「近二十萬年來，她是第一個敢於邁出這一步的半步金仙，可惜，修行三難，合道為最，就連神霄道友這瀕臨絕頂的道君，都只能追尋那虛無縹緲的一點希望，更別提走岔了路的孔方道友了。」

  此時此刻，他沒有以老妖婆相稱，而是很正式地稱呼道友。

  老實說，石軒是一頭霧水，為什麼虛無飄渺，為什麼合道異象戛然而止，為什麼會走岔了路，可是這些問題，悟道山人肯定不會回答，需得自己去一一證見，所以石軒只能感慨道：「若不邁出這一步，本方宇宙至少還能存在億億年，以巔峰半步金仙的修為，只要不捲入道祖之爭，足以橫行三界，逍遙自在了，但孔方魔君還是義無反顧地踏出了這一步，幾百萬年道行一朝淪為畫餅。」

  大道門前，同樣是祭場！

  悟道山人點點頭，沒有回答，而是含笑運轉「元妙九變神風慶雲」，將那緊閉雙眼的虛幻小人飛了出來，並完全斷開和自己的聯繫，接著讓其飛向石軒。

  石軒莫名接住「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問道：「山人何意？」

  「極惡魔君隕落，算起來也是因我而起，因果已然了斷。這『諸天萬界眾魂之眼』，貧道已是用之不上。而石道友你要在混亂洪荒遊歷，圓滿道基，這『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當能助你節省不少時光。」悟道山人笑眯眯看了石軒一眼。

  然後他在石軒回答前，又繼續說道：「你有道祖的緣法，自然就有道祖帶來的麻煩，平都道君雖然受傷，但道行、境界還是勝過你許多，加上又有道祖指路，除非你不入混亂洪荒了，否則少不得再和他做過一場。」

  「可有了『諸天萬界眾魂之眼』，平都道君想要突襲你，怕是分外艱難。而且那位道祖既然藏頭露尾，不願暴露身份，相信亦不會常常聯絡平都道君，告知你的所在，否則很容易被有心人看出端倪，這樣一來，在混亂洪荒中，又有『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石道友你打不過他，難道還躲不掉他？」

  石軒明白「諸天萬界眾魂之眼」的種種好處，尤其是尋覓事物上面，更是有超乎想像的玄妙，若非最初怕「諸天萬界眾魂之眼」部分力量用盡，不能傳遞消息給悟道山人，石軒都想用它來尋找處於毀滅邊緣的大千世界。

  等滅運圖錄半成品煉成，即使被試探出什麼來，石軒也不會太過擔心了。

  至於單一失道混沌，石軒倒不必那麼急，磨礪自身才是目的。

  因此石軒也不矯情，將「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收下，對悟道山人行禮道：「多謝山人厚贈，石某銘記於心。」

  石軒沒有市儈地說日後必有報答，但這份人情，有機會，石軒肯定會還的。

  悟道山人笑著擺了擺手道：「『諸天萬界眾魂之眼』是天隨道祖親手加持我身，一旦斷開與貧道的聯繫，其力量就會日漸衰竭，或許六七百年，或許一千年出頭，就將徹底消散，石道友你莫要忘了這點，以至陷入險境。」

  看石軒點了點頭，悟道山人詼諧笑道：「貧道本想拜託石道友你照顧親朋弟子，但想了想，貧道好像沒什麼親人、弟子，好友則個個修為非凡，看起來不需要照顧，呵呵，這樣也好，無牽無掛。」

  石軒一怔：「山人你？」

  悟道山人沒有回答，轉過身去，「元妙九變神風慶雲」毫光明澈，清蓮朵朵，護住全身，一步步向著虛空高處行走。

  他背負雙手，袖袍寬大，隨風飛舞，獵獵作響，充滿了仙意逍遙之感。

  「求證悟道幾多年，半世孑然心亦寬。待到今日化風去，直入青冥破籬樊！」

  聲音飄渺，非詩非偈，隨著一句句念出，悟道山人元神氣息漸漸消散，如虛似空。

  見到這一幕，石軒不由就想到了《寶錄》在合道關隘這一步僅有的兩句話：「本性自空，以虛合道。」

  其餘種種，則全是邁過這一關隘後，如何截取大道，與身相合，凝練道種化為頂上三花的法門。

  這些法門同樣非常重要，曾經有不少半步金仙是合道異象完整呈現，成功踏入關隘，卻在凝練道種上面，由於法門比不上這些無上功法，自己又不熟練，結果耽擱了時光，被大道反撲，冤枉地身死道消。

  但是，不管這些法門如何重要，與踏入合道關隘的艱難相比，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元妙九變神風慶雲」 裹住悟道山人如虛似空的元神，轟然震動，直抵虛無縹緲處的大道。清風繚繞，陣陣漣漪產生。

  三界虛空再次震盪，風聲嗚咽。

  平都道君愕然抬頭：「悟道老鬼也邁出這最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