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章 爾虞我詐遇故人

  這黑袍老者削瘦如柴、容貌古拙、頭髮銀灰，翡翠般的瞳孔中放出陰慘慘、碧油油的尺寸光芒，全神看著掌中這團柔和溫煦的火焰。

  火焰隨著附近陰風吹拂扭曲、跳躍不定，焰心處仿佛有一個小小的人影盤坐，但任憑黑袍老者的「碧目輪迴瞳」怎麼打量, 都無法看清楚他的模樣，其搖晃中發出平平無奇的聲音：「平都道友，以你證見了外道演法的半步金仙巔峰修為，想要逼得石軒全力出手一次，應該很輕鬆。」

  平都道君陰沉的臉上泛起一絲僵硬的笑容：「萬方道友，照你先前所言，石軒雖然剛成就半步金仙，但在生死大道真意上的掌握，已經是近乎圓滿了，有百萬年左右的道行，而且背後還有大羅道祖、生死道祖兩位先天金仙，貧道何德何能，敢與兩位道祖對抗？」

  八百多位半步金仙裡面，僅有六十五位證見了外道演法，平都道君能夠以不適合修煉的體質，一步步淬鍊自身，走到如今的境界，號稱「諸天鬼帝」，又豈是魯莽之輩。

  那叫做萬方的火焰呵呵笑了一聲：「又不是讓平都道友你殺了石軒，僅僅是逼得他全力出手一次，要是沒有古怪，兩位道祖肯定不會出手, 但若真有古怪，肯定也有其他道祖插手。我背後那位應允你, 到時候必定出手送你離開, 不會讓你被金仙大戰波及。」

  其沉吟了一下又道：「真要是那事物，只要平都道友你有機會和能力到手，我背後那位就能護住你，讓它屬於你。」

  「諸天鬼帝」平都道君雙眼微閉，這幾百年前結識的萬方道君，看似散修出身，但背景神秘，知曉很多秘聞，非是自己這等在混亂洪荒潛修了近十萬年的傢伙能夠比擬的，若不是他，自己真不知道失蹤百多萬年的生死道祖重現了蹤跡，而且其「嫡系傳人」石軒不到萬年就證道大羅，斬殺了酆都帝君，後生可畏。

  雖然不知道萬方道君背後是哪位先天金仙，但光憑其不受混亂洪荒限制，洞穿重重阻礙聯繫到了自己，就能證明絕對有道祖加持了手段。

  沉吟片刻後，平都道君輕輕頜首道：「作為生死道祖的嫡傳，石軒在成就半步金仙前將生死大道真意掌握到接近圓滿的程度，雖然有點驚世駭俗，但並非不能接受，不過只要生死道胎有那麼一絲可能在他身上，那試上一試，還是有必要的。」

  萬方道君所化火焰忽上忽下跳躍，像是在點頭贊同：「看來平都道君你已經權衡了利弊，做出了決斷，呵呵，真要得到那事物，你就不必在此苦苦等待那位將大道空出來了。」

  石軒若真是藉助生死道胎的力量才有百萬年道行，那生死道祖很可能還未重新合道，一旦拿到道胎，花費時光改變，就可以直接越過金仙第一步，成為先天道祖，需要擔心的是已經現身過的大羅道祖，以及對生死大道志在必得的娥凰。

  當然，合道作為修行三難的最後一關，並不是有道胎就肯定能合道的，甚至在這一步，還不如器修寄託本命靈寶合道來得容易一點，更別提道門凝三花和佛門斬善惡屍了，只是萬方道君知道，這對於平都道君有著另外的重要意義。

  平都道君證見了外道演法後，還在穩固階段，未確定什麼時候邁出那不知生死的一步時，嵩里道人就合了後天死亡大道，讓其即使想邁出那一步，也前方無路了。

  經過漫長時光的等待，一次偶然的機會，平都道君在混亂洪荒發現了一處奇特的失道混沌，乃是先天生死大道，後天輪迴大道、生之大道、死亡大道四者平衡而成，極其少見，算是很大的機緣。

  從那以後，平都道君乾脆就搬到了這失道混沌附近，日夜體悟其玄妙，想要根據這種平衡，將自家死亡慶雲，轉化為輪迴慶雲，以期合目前空著的輪迴大道，可惜這樣的轉變不是先天到其衍化的後天的轉變，殊為艱難，近十萬年過去，平都道君才僅有一些眉目。

  而若是得到先天生死道胎，祭煉和體悟它萬年，平都道君就能將自家死亡慶雲升華為生死慶雲，不必再花費漫長時光或者轉世重修。

  平都道君陰惻惻地笑道：「貧道可以讓石軒全力出手一次，但是道友背後的金仙前輩，需得現在就給貧道加持手段，畢竟到時候若衍變成了金仙混戰，前輩未必來得及出手送貧道離開。」

  他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試探一位背後有道祖護持的半步金仙，必須得先把退路準備好，否則絕不會貿然行事。

  火焰中傳出哈哈笑聲：「就猜到平都道友你會這麼要求。」

  一點火光從焰心飛出，帶著磅礴不可擋的力量，落到平都道君身上，一點點陰綠火焰在他元神表面熊熊燃燒，卻不傷其分毫，就像穿著一件碧綠道袍，接著這碧綠道袍緩緩融入了平都道君法力所化的黑色長袍內，再沒有蹤跡，無法被感應到。

  「這力量可以擋住道祖鬥法餘波一次。」金仙加持的力量自然無法擋住金仙，除非親自出手。

  做完這一切，火焰一擺，就化為點點流光消散，他並沒有讓平都道君立下因果誓言，毫不擔心其會反悔，畢竟就算躲在混亂洪荒，也躲不掉道祖的感應和出手。

  等到火焰完全消失，平都帝君又靜靜坐了片刻，然後笑了兩聲，頗有點意外深長。

  接著他站了起來，似乎自言自語地道：「火焰大道本源，是五行道祖，還是大光明佛？」

  「這種事情，貧道最好還是不要親自出手，得創造個機會，讓石軒和那老妖婆對上，她這段時日正在做最後的『準備』。」

  平都道君已經從萬方道君那裡知道了石軒進入混亂洪荒的位置、方向和可能目的，這樣一來，其行蹤就能有所猜測了，而且真要找不到石軒，相信萬方道君還會聯繫自己的。

  他走出黑色棺材，繞過一片奇怪的，仿佛在衍化生死輪迴億萬變化的混沌，散步般向著混亂洪荒另外一個方向行去，黑色身影一閃一現，很快就消失在了幽暗當中。

  …………

  石軒靜靜看著眼前混沌和虛空交纏、時空風暴肆虐的漫無邊際洪荒，心中很有些感慨，自己正式捲入道祖之間的爭鬥，就是從此而起：「那時候我還只是一劫天君，在混亂洪荒中危險異常，隨時都有可能隕落在異種、神獸和天君之手，而如今，除了失道混沌和少數老怪物外，混亂洪荒再沒有能威脅我的存在。」

  念頭一動，一朵慶雲就從石軒泥丸宮內升騰而起，畝許大小，似黑似白，變化之中有數不盡的生死無常、輪迴變化場景生滅，帶出淡淡而雋永的超脫味道。

  石軒輕輕邁步，踏入了混亂洪荒。

  「生死無極超脫慶雲」放出無量似黑似白的毫光，像是緩緩流動的檐前水幕，護住了石軒全身，不管是撕毀一切的時空風暴，還是吞噬萬物的幽暗混洞，都難以晃動其分毫，變得像是虛無死物，任由石軒悠然穿行。

  甚至偶爾與幾個失道混沌擦身而過，引起其大道本源之力瘋狂一擊時，億萬毫光也僅僅盪起少許漣漪，只要不正面撞上失道混沌，或者陷入其中，它們是難以折損石軒道行的，道君之威，可見一斑。

  石軒之所以直接放出慶雲，除了小心謹慎外，也是彰顯身份，畢竟混亂洪荒里是黑暗法則，兩者相遇，往往會直接出手擊殺對方，以免暴露行藏，雖然以石軒半步金仙的境界，不會將他們放在心上，但屢屢被打擾到，也殊為不美，還不如一開始就將慶雲放出，讓遇上的天君、真人們，遠遠看到就明白是道君降臨，知難而退。

  一路前行，石軒發現了諸多失道混沌，但都不是自己想找的純粹的某一條後天大道，往往是幾條，甚至幾十條相近大道的糾纏，如殺戮、毀滅等，以自己目前的實力，還不足以從中攝取到自己需要的後天大道。

  石軒是從上次出去的地方進來的，所行的方向也是緊挨著以前，那些混沌異種、宇宙神獸們，遠遠感應到石軒的氣息，本能地清楚他是無法抗衡的敵人，於是安安靜靜躲在混沌里、時空風暴中，乖巧異常。

  而偶爾遇上的天君、真人，一看到石軒，是慌忙退到邊上，想藉助失道混沌避開，等發現石軒沒有出手，才悄悄鬆了口氣。

  有幾位沒來得及躲開的真君，是臉色變幻不定地立在虛空之旁，向著石軒恭敬行禮，想以此換得平安，到了石軒毫不在意地擦身而過，他們放心之餘，是誠意十足地再次行了一禮。

  …………

  任離歌帶著慕容映雪以及宗門所在的大陸，在混亂洪荒中冷靜但急促地繞行著，他們這幾千年雖然換了兩處宗門所在，但實際上並沒有與原來的地域相隔太遠，畢竟不熟悉的地方可是危險異常。

  而今日他們又偶然遇上了一位近乎四劫的天君，僥倖靠著地形逃脫，正在重新尋找能夠立下宗門的所在。

  急切間，他們突然感應到了那高高在上、超脫洒然的恐怖威嚴氣息，心中霍然一驚：

  「糟糕，遇上半步金仙了！」

  任離歌和慕容映雪想要逃離，可此時，那畝許大小似黑似白的慶雲已經不遠，根本來不及躲避，兩人只能乖乖立在原地，恭敬行禮，期望這位半步金仙不是嗜血好殺之輩，不會因為其行蹤被發現而殺人滅口，畢竟這裡不是混亂洪荒深處，非半步金仙躲藏的慣常所在。

  行完禮，看到無量毫光籠罩中的青色道袍身影靠近，慕容映雪莫名地覺得有些熟悉，她悄悄對任離歌道：「祖師，這道君前輩好生眼熟。」

  「我們可不認識哪位道君。」任離歌苦笑道，若認識道君，又怎麼可能被逼得躲入洪荒。

  話音未落，那道君已經到了近處，慕容映雪目瞪口呆地道：「那不是五行宗的石道友嗎？」

  任離歌仔細感應，有些不敢置信地道：「真的是他？可五千多年前，他才一劫天君！」

  五千多年過去，兩人修為增長許多，但境界都還未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