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地涌金蓮玄黃落

  夏景思緒翻騰，若她是剛剛步入道途、懵懂無知的新晉修士，就算石軒將元神大道說得說得再艱難，說得再危險，也不會太當回事, 畢竟不曾耳聞目睹，不曾親身體會，自然會以為自己就是最幸運的那一個，最特殊的那一個。

  可她修煉多年，也算曆經諸多苦難方才成就了外道元神，對於「能堅定道路，成就上品金丹者, 千中有一, 能斬破虛妄, 踏破生死玄關者，萬無一人，而能長生久視、無衰無劫者，寥寥可聞」這句話里蘊含的艱難險阻卻是直觀地感受一二。

  加上石軒先前已經明言，此條道路光是證道元神就百倍、千倍艱難於外道之路，她心中又如何沒有一點忐忑不安，沒有一點莫名彷徨。

  而且她還是外道元神真人，兩者對比，於壽元上孰高孰低，剛才真人、修士們的議論早就說得清清楚楚，她也明明白白，所以石軒的問題雖然平平淡淡，沒蘊含絲毫法力神通, 但有前面那麼多作為鋪墊, 依然如同沉重巨山般壓在了她的心頭。

  元神正宗雖然有千般艱難、萬般不好，可它能直指大道，浩瀚玄妙，令人神往, 夏景張了張嘴，幾次欲言，最後終於化為堅定、低沉的一聲：「弟子願持。」

  聲音雖低，卻似乎在大千世界迴響，將方圓萬里謾罵嘲笑的聲音壓得戛然而止，他們震撼莫名，只能在心中罵道：「真是個活生生的傻子！」

  陣陣仙音清唱在竹山之頂響起，並向四周蔓延，悅耳美妙，清滌人心，地上朵朵碗大金蓮冒出，徐徐綻放，莊嚴、燦爛、奇美、清香。

  一時之間，竹山之上，地涌金蓮，天花亂墜，妙音陣陣，七彩垂照，宛如仙境，讓人驚嘆沉迷。

  石軒並未將紫郢劍收回，反而聲音加大一分，更加莊嚴地道：「步入此道，常受非難，世人辱你、罵你、輕你、賤你，友人疑你、誹你，視你為異類，無人與你同行，汝可持否？」

  剛才陣陣辱罵、嘲笑聲言猶在耳，竹山同門不解、疑惑、排斥的眼神歷歷在目，但夏景回答完第一個問題後，只覺一身輕鬆，似乎放下重重包裹，鄭重回答：「弟子願持！」

  隨著這句話，盞盞金燈，朵朵金花，條條瑞氣，在半空幻化而出，將竹山之頂映照得美輪美奐，神聖燦爛。

  下方修士難以成言，就連心中罵聲也因耳迷目眩、震動沉醉而漸漸平息。

  石軒再次加大聲音，仿佛喝問：「步入此道，常受誘惑，有簡單易行，得享幾十萬年壽元的純陽法寶元神之法，有一步登天，壽元幾萬、十幾萬載，實力比起外道元神強上幾十、上百倍的敕封神位之法，如此種種，汝可持否？」

  「弟子願持！」夏景同樣大聲回答，堅定無比。

  「善，汝可得貧道傳承。」三問之後，石軒終於點頭贊道。

  話音剛落，仿佛有宏大鐘聲於虛空響起，遍傳四野，震撼人心；仿佛有一道若隱若現的大門浮於竹山上空，深邃玄奧；仿佛有諸多霓裳天女載歌載舞，美妙絕倫……

  玄黃色光點憑空浮現，浩瀚莊嚴，點點光芒遍布竹山，往石軒掌中悠然飛去。

  同時亦有無數碗口大氣運所結瓊花，無聲無息，如雨飄落，融入夏景元神，使整個竹山變成了仙花的海洋，白蒙蒙一片中蘊含金銀青赤紫諸色，流光溢彩。方圓萬里，所有花朵綻放，所有枯草青碧，所有泉水叮咚……仿佛人間仙境。

  這是來自大千世界本源的歡喜。

  沉迷於此情此景，那些真人、修士不由有些悵然若失，像是錯過了什麼珍貴寶物。

  天地異象，足足持續了一刻鐘，方才漸漸消失，然後就聽聞竹山老祖道：「爾等之中有不少神通境以下修士、凡人，剛才欲要上來，可遲了一步，現留在竹山山腰另有安排，其餘人等，請離開竹山，貧道有事在身，恕不遠送。」

  溫念兮深深看了石軒一眼，之前她也想過站出來，畢竟石師的強大人所共知，若能得其真傳一二，就是享之不盡的好處，能威壓所有元神真人。

  可她好不容易成就了元神，雖然需得克制情緒，但也有幾萬年壽元，兼且實力還算強大，所以輾轉反側、艱難抉擇過後，還是選擇了留下。元神正宗法門就如石師畫的一張大餅，不僅虛幻飄渺，而且畫得還不好看，哪能吸引得住人？！

  錦毛玉貓展堂帶著竹山門下弟子站了起來，有些惆悵難過地道：「老師，我等也要離開嗎？」

  「既然叫貧道一聲老師，就算是貧道『派外別傳』，竹山之上給你們留一峰之地，亦可離開自行傳承。」石軒淡淡道。

  展堂、嬰姿等加上還未離開的幾大宗門，諸多修士，都心中奇怪，竹山明明只有一峰，為何竹山老祖會說留一峰之地？

  念頭剛起，不見任何徵兆，就聽見大地轟鳴聲，附**原、小山加上竹山本身，一下拔地而起，節節攀升，須臾之間，安溪城外就出現了一座連綿起伏，諸峰險峻，清泉環繞的高山，接著地底再次一動，這座高山就變得靈氣盎然，白霧籠罩，若隱若現。

  此前在平地上吃草、喝水、飛行的鳥獸魚蟲似乎毫無所覺，繼續著各自行動，根本就不知道已經身處高山之中了。

  那些盤腿坐於平原、小山聽講的諸多修士、凡人同樣如此，直到仙山鑄就，他們才回過神來，甚至覺得猶在夢中，拍打身下泥土、岩石確認。

  看著這一幕，昊日真人、金羅真人、烏木真人、展堂，甚至包括淨月真人、溫念兮等也無法控制情緒，微張著嘴巴，難以合攏，呆若木雞。

  「天地造化偉力！神乎其神！元神正宗真有如此恐怖的實力嗎？」同一個念頭在他們震撼的心靈裡面浮現。

  不少修士心中掠過後悔之意，哪怕壽元短點，能有如此實力威壓萬方，那也是說不盡的逍遙自在，可轉念又想起，能走到竹山老祖這不知渡過了幾次天劫、衰劫的仙人境界，那可是千難萬險，萬中無一，非自己所能為！旋即釋然。

  而那些神通境以下修士，此時走哪條路都行，加上他們也未體會過徘徊在神魂圓滿無法得證上品金丹的煎熬痛苦，於是分成兩派，家大業大能準備足材料進階神通的，自然選輕鬆之路，窮困潦倒，神通只是幻想的，則準備留下來，求竹山老祖收留，至於之前欲要上山頂的幾百位，則喜笑顏開，哪怕只能學得竹山老祖十之一二的本領，那也有通天徹地之能！

  石軒將手一伸，凌空虛畫，就見竹山最高峰上現出四個飄逸篆字：「蓬萊下院」。

  「難道竹山老祖是仙界之中一個叫做蓬萊派，或是蓬萊宗里的仙人？如他這等修為的仙人又有幾位？」好奇、疑惑、悵然若失、淡淡悔恨、失望黯然諸多情緒混雜中，幾大宗門帶著各自弟子返回。

  失望歸失望，但他們同樣清楚，此行依然受益匪淺，有道門正宗心性錘鍊之法，法相、元神兩關會更加簡單一些，所以離開前，還是鄭重地行了一禮，以示謝意。

  「幸好他們今日有這一禮，否則來日災禍到頭可就難以逃脫了。」等到他們離去許久，石軒才半開玩笑地對夏景戲謔說道，夏景的氣運加身非常恐怖，與普通元神真人的差別，比當年奪天公子與同階的差距還大。

  夏景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老師為何會出此言：「他們會有什麼災禍？」那些白色瓊花融入元神後，她頗有一種時來天地皆同力的感覺。

  石軒但笑不語，而是對竹山門下道：「你們可任選一座山峰，對了，將那些流連不走的人都送走。」

  展堂當即起身告退，將那些想求竹山老祖收留的傢伙全部送走。

  石軒讓山腰處等待的幾百位修士、凡人一起上來，走在最前方的是那個小男孩莊玉昆。

  「拜見竹山仙尊。」他們齊齊跪倒。

  石軒點點頭：「你們在竹山之上，自尋山峰居住，貧道這些年會留在此間，初一講道，十五解疑，至於私下修行之事，全看你們自己。」石軒打算在看顧夏景轉世的十幾年裡，將蓬萊派那一套照搬過來。

  除了少數絕世之姿的天才，和轉世重修的大能外，絕大多數修士最初心性都不算太好，甚至包括石軒在內，當年若遇到敕封神位的誘惑，多半也堅持不下來。

  不過修行本身，就是磨礪、錘鍊、提高心性的過程，唯有在這過程中，將一顆「常人」之心打磨成「非常人」之心，方能駕馭住力量，駕馭住境界，方能堅定道路，堅守本心。

  所以入門之時，心性略好即可，其後一步步磨礪，一步步錘鍊，一次次考驗，將心性一點點提高，成為心志堅定之輩。這才是道門正宗之法，否則光憑之前標準選人，道門早就斷了傳承了。

  而之所以剛才石軒會布下重重考驗，以拷問夏景，是因為她乃外道元神真人，在法相、元神兩個關隘，有過心性磨礪，只比上品金丹差上一些，與這些低階修士、凡人，不可同日而語。

  …………

  海外，金翅山，鉛雲低垂、電閃雷鳴。

  千里之外，有一個頭生碧綠龍角的青發老者與一位臉上長著無數隻眼睛的詭異修士一起，看著金翅山。

  「六翅郎君是太古異種，這一次天劫應該能渡過吧？」青發老者有些期待地道。

  那詭異修士嘿了一聲：「上古時，渡過天劫的大妖全部離奇隕落，再不能統治大地，統治人族，只能遠避海外，之後，更無一位大妖渡過天劫！沒有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