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大道從來最無情

  看著竇天峰離開，石軒卻是想起了自家弟子，綰兒基本就是玉婆婆在調教，能成就上品金丹與自己的關係實在不大，劉羲和陳然兩位弟子, 自己教導的時日又太短暫，只有十七八年的時間，遠遠談不上是個好師父。

  回到天涯海角樓二樓，劉羲正在等待著石軒，他昨日回到宗門，並不知道師父就在天涯海角樓鎮守，還是今日去師父洞府照例拜見時，才曉得師父已經回來, 所以參加完竇天峰成為真傳弟子的儀式, 一番感嘆後，就匆匆忙忙到天涯海角樓來拜見，可還沒和石軒談上幾句，靈星掌門和竇天峰就過來參見真人了，於是只得在下面先候著。

  「你說你準備去兌換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石軒緩步走到蒲團邊坐下，語氣既不含稱讚之意，又不帶譴責味道，讓劉羲不知怎麼的，就悄悄鬆了一口氣。

  劉羲看著依然年輕如故的師父，再想起自己斑白的頭髮，嘆了口氣道：「回稟師父，弟子壽元已經不足五十年，上品金丹的希望微乎其微, 再拖上二三十年的話, 身體、神魂衰竭, 恐怕連中品金丹都難以成就了。」

  說完之後，他見石軒臉色沒有任何變化, 又繼續道：「本來弟子是非上品金丹不成，但四十多年前，陳然師妹隕落在尋找金丹契機上，讓弟子一下就醒悟過來，若不能在六七十年內成就上品金丹，那之後的歲月就是徒勞無功，沒必要再蹉跎人生。」

  「像周師叔、余師叔、明師叔，一個尋覓百多年後還是選擇了中品金丹，一個堅持近兩百年卻最終隕落在了追尋上品金丹的路上，一個雖然還在繼續，但似乎也看不到希望，所以弟子決定兌換九轉九還玉液神丹。」

  其實他心裡沒說出口的則是，像師父您這種驚才絕艷，修道三百年內就能成就元神，證道長生的人物，哪是我們這種只能算是資質較好的修士能以之為榜樣的。

  看著眼前斑白頭髮的中年修士，他臉上依稀能看出昔年那個倔強的殭屍臉小孩，石軒心中微嘆，本以為兩位弟子中，劉羲這個好勝心強，背負著深仇大恨，將全身心寄托在道法修煉上的孩子，更容易成就上品金丹，畢竟他有著堅定的意志，只要報完仇後，將滿心的倔強和堅定重新找到方向和道路。

  可想不到報完仇後，他將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家族上，修煉道法的堅定意志漸漸被享受的生活給磨平了。

  反而是石軒開始並不怎麼看好的陳然，一直堅定著追尋上品金丹之路，雖歷經艱辛、危險卻毫不放棄，可惜天不容情，只差了一點，最終隕落在了某處洞府里核心的陣法下，讓石軒一陣惋惜，如同對於余若水的隕落。

  劍出無回，不留後路，非生既死，這是余若水選擇的道路，也是最為鍥合《密傳斬仙劍匣》的道路。

  她在最後一次外出尋找上品金丹契機時，只帶了自己的本命劍匣，其他符篆、秘寶、保命底牌統統留在了宗門內，單人獨劍，去了禹余大世界附近不遠的虛空宇宙，想於危險的斬殺天魔中求契機。

  當時石軒正在元芒大世界當中，等回來鎮守天涯海角樓後，據其他也在虛空宇宙的星辰上收集材料的弟子所言，隔得遠遠地看到，余若水最後的一劍轟轟烈烈、璀璨無比，就像將所有生命都燃燒在了那一劍當中。

  如果她對面不是好幾頭金丹期的天魔，恐怕她已經踏出那一步，成就了上品金丹。即使如此，那一劍過後，那一片虛空，也只餘下了一頭重傷的金丹期天魔。

  可惜大道之下沒有如果。

  「為師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決定服食九轉九還玉液神丹？」石軒收回心思，淡淡地問著劉羲。

  劉羲深深吸了一口氣，腦海里想起了這些年重建家族的榮光，被後輩們恭敬、崇慕地喊著老祖宗時的喜悅不凡，而且就算師父貴為元神真人，對於弟子成就上品金丹也是無法提供太大助益的，所以他語氣堅定地開口：「弟子已經下定決心，有負師父您期望了。」

  石軒擺擺手道：「自己的道路自己選擇，你自行去大日普照樓兌換吧。」即使劉羲選擇繼續尋覓上品金丹之路，自己也只能用先天八卦加太極圖推衍其契機在何方，並且結合他的心性、道路，做出提示，沒辦法直接讓他成就上品金丹。

  說起來，無論是元神真人、陽神真人還是天仙真君，對於弟子在上品金丹和元神這兩步的突破，都無法直接提供幫助，不像在元神、陽神真人渡天劫上，能開闢小千世界的天仙真君是助益甚多。

  所以一旦宗門裡出了位渡過第二次天人衰劫的天仙真君，宗門裡的真人數量就會急速增長，翻上幾倍，並非成就元神的人數變多了，而是元神之後存活的真人更多了，依據時間累積，數量自然就上去了。

  劉羲恭敬告退，這四十多年裡他已經調整好了身心，只等神丹到手就閉關突破。

  …………

  五日之後。

  石軒背著雙手站在天涯海角樓，看著蓬萊派上空風起雲湧，龍虎交匯，其中心正是天璣峰後山閉關之處。

  整個蓬萊派的弟子都在議論紛紛。

  「這是不是成就金丹時的天象變化？」有新晉弟子問著那些老資格的弟子。

  上品金丹基本是在外成就的，而中品金丹最近幾百年也就那麼幾位，所以被問到的所謂老資格弟子差點啞口無言，不過還好狀況和道書上記載的相同，於是個個信誓旦旦地道：「自然是金丹異象，我可見過不止一次……」

  竇天峰正準備去雷府大世界內閉關，見到這種變化也是駐足觀賞，心中有些激動，畢竟這意味著宗門又出了一位金丹宗師，不過看其是在門內成就，多半乃中品金丹，剛剛成就神魂，正是躊躇滿志的竇天峰微微有點兒瞧不起這位同門。

  …………

  經過幾日鞏固，劉羲出關，準備去天涯海角樓拜謝師父，然後觀看道術。

  神丹只能增加三成可能，這讓劉羲對於自己如此順利成就中品金丹頗為自得，一路之上，毫不掩飾自己的金丹氣息，讓看到他的弟子、同輩以及還在神魂期徘徊的長輩們個個又羨又慕，尤其是那些本來就沒在追尋上品金丹的神魂期長老，一想到自己就算依靠九轉九還玉液神丹，也難有把握成就金丹，就黯然神傷不已。

  「弟子叩謝師父這些年教誨和栽培。」劉羲來到天涯海角樓，心情愉悅地拜伏於地。

  看著意氣風發，就連相貌都年輕了幾分的劉羲，石軒雙眼半開半闔，淡淡地道：「起來吧，你有此心就行了。後面架子上那二十五根玉簡是宗門道術，你可自去觀看。」

  劉羲知道師父一貫這個態度，也沒多想，滿心歡喜地就要去觀看玉簡。可猛然看到自家師父一下睜開了眼睛，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頓時奇怪地問道：「師父，可是有什麼喜事發生？」

  石軒點點頭：「輕月回來了。」這些年明輕月依然苦苦追尋著上品金丹，哪怕只要她稍稍閉關數年就能凝結妖丹，得享萬年壽元。

  「呵呵，弟子也許久未見明師叔，正好拜見一下。」因著石軒的關係，劉羲也算與明輕月熟識，所以他笑著應了這麼一句，畢竟他剛剛成就了金丹，錦衣豈能夜行，總有點展示的心態。

  石軒並未說話，繼續閉上眼睛，表情重新淡然。

  當劉羲將能修煉的道術都記在了腦海後，明輕月的身影出現在了二樓門口。

  他趕緊迎了上去，行禮道：「師侄見過明師叔。」

  「呵呵，劉羲你成就金丹了？」明輕月一襲紫衣，風采依舊，一邊回著劉羲的話，一邊微笑看著石軒行禮：「輕月拜見石真人。」

  劉羲正要回答，就聽到自己師父笑著道：「你我何需如此多禮。呵呵，還未恭喜你成就上品金丹，一朝夙願得償。」石軒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向明輕月恭賀道。

  劉羲頓時啞口無聲，本以為在神魂圓滿徘徊兩百多年的明師叔壓根兒就沒希望成就上品金丹了，最後肯定會轉而尋求中品金丹之道，哪知道她居然真的能忍住那種折磨，闖過這個關隘！一時之間，他聯想自身，不由悵然若失，或許自己再堅持一下，也是上品金丹有望？

  …………

  南蠻大陸，十萬大山深處。

  一片山谷上空，一條足有百丈大小的深黑色蜈蚣正往下噴出黑色腥臭的毒液，它有成千上萬對巨足，身上帶著一層溫潤的光芒。

  片刻之後，它停了下來，發出嗡嗡的人聲：「居然敢在我蠱神宗看顧的部族傳教，吸收願力，真是不把我百蜈子放在眼裡！還好你跑得快，老子又天劫壓身，否則一定把你抓來養蠱。區區一個陰神層次的神道修士也敢如此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