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我反對！

  一場婚禮，女方的準備要比男方麻煩的多，這點不論古今中外都一樣。所以卡雅得馬不停蹄的去換衣服補妝，而羅伊德則可以換身衣服就在城堡里閒逛。

  能成功嗎？

  羅伊德不止一次在問自己。

  國內的局勢岌岌可危，羅伊德本應全力壓制住領主，儘量穩定國內，而不是來這裡搞什麼聯姻。

  他認為真正的強大, 真正的統治，應該是建立在努力和手腕上，而不是靠權術。

  或許有些天真，但這是羅伊德認同且正在走的道路。

  所以他從心底里排斥所謂的聯姻，對於這場聯姻能帶來多少效果，也根本不抱任何的期待。

  但他父親不這麼認為, 而羅伊德作為王子，有義務為國家奉獻一切，他無法拒絕。

  羅伊德一開始是抱著上墳的心態來的，不過當看見所謂的羅斯蒂公國公主是卡雅的時候，他馬上想到了裴仁禮。

  他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才讓卡雅變成公主，也沒興趣知道。但他清楚裴仁禮不會看著。去納斯帕爾的冒險者學校時，他就從兩人過分親密的舉動看出肯定不只是朋友那麼簡單，在見到卡雅以前甚至還以為兩人早就結婚了。

  這個不按套路出牌，從不把貴族的權威放在眼裡的男人，應該就是破局的唯一希望。

  羅伊德的心腹已經準備好了，只要裴仁禮說服卡雅，羅伊德馬上就打出信號，他的心腹會在馬廄放火，暫時吸引衛兵的注意力, 加上裴仁禮的法術, 應該可以很順利的離開王城。

  羅伊德也可以藉此機會告辭，回國跟父親說不是我不努力，而是事兒砸了。

  他靠著窗戶, 儘管眼睛看向外面, 但目光並不在外面的景色想，不斷的在心裡重複『會成功，一定會成功』。

  或許是祈禱，也可能是相信裴仁禮這個人的能力。

  「殿下，您看下面，那是不是裴仁禮？」

  跟班林賽的話讓羅伊德回過神，他目光一凝，透過窗戶看到裴仁禮拎著法杖走出王城。

  「他還是屈服了。」

  羅伊德看著裴仁禮翻身爬上雙足飛龍的背部，隨著巨大的翅膀一陣，雙足飛龍消失在了掛著淡淡薄雲的夜空之中。

  「他不應該是這樣的男人，當初在冒險者學校的勇氣都去了哪？」

  羅伊德不相信，一個完全不在乎貴族甚至是王族的人，居然會連個招呼都不打這麼灰溜溜的離開。

  但事實擺在眼前。

  羅伊德盯著夜空，仿佛還不死心，期待裴仁禮下一刻就回來。

  「羅伊德殿下，儀式這就要開始了，您還需要準備一下嗎？」

  王城裡的女僕靠近過來詢問道。

  到此為止了嗎？

  心裡一沉，羅伊德擺擺手, 示意不需要準備。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履行王族的義務了, 生在這種家庭, 不可能事事都按照自己的心意。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低聲對林賽說：

  「那可能真的是我看錯了他吧，去把我的人叫回來，沒有必要了。」

  時間能改變很多東西，或許這些年沒見，讓裴仁禮變得圓滑了，變得軟弱了，變得不再那麼放肆了。

  但無論如何，羅伊德評價為……

  非常失望。

  –‐‐——–‐‐——

  王城的王座室內，此時和平日裡的嚴肅不同。

  到處都掛上了以紅色為主的裝飾，並擺開長桌，放置了精美的餐點，供客人隨意取用。

  侍者矯健優雅的穿過人群，將香檳和酒水送到每一個需要的人手裡，他們不能碰到客人，但還得在任何需要的時候出現在需要的地方，是非常考驗眼力和動作的職業。

  隨著大鐘鐺鐺敲了八下，晚八點，儀式即將開始。

  賓客自覺的讓開一條路，站在紅毯的兩側，用面具一般的微笑，看著在女僕簇擁下走來的卡雅。

  天空中飄著細微的雪花，但明亮的月光，依舊透過王座背後那巨大的彩色玻璃窗映進來。

  即便是冬季，在溫度控制魔法的操控下，王座室里依舊溫暖如春。

  但踩上紅毯，一步步走向王座的卡雅卻心頭猶如寒霜。

  這裡的人她誰也不認識，每個人雖然都帶著微笑，但能明顯的感覺到他們根本沒有在笑。

  這讓卡雅覺得自己像是被關在籠子裡的動物，正在被遊人觀賞。

  她或許隱隱約約已經意識到了會有這麼一天。

  卡雅很小的時候，偷聽過養父母的對話，自己也曾偷偷翻閱書房裡的信件，自己的身世，自己的父親是什麼人，基本上她都有所了解。

  如果可以，卡雅想做一輩子威格林領的領主之女，儘管威格林領很窮，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但至少那是她的家，她無法割捨的地方。

  但卡雅也清楚，既然自己的父親是個什麼都要利用的人，哪怕是作為私生子的自己，也不太可能會放過。

  當時她會認為是自己想多了，有點自己嚇自己。

  但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是正確的，事情果然如預料的那般朝著最壞的情況發展。

  卡雅並不傻，她在治理領地與對於陰謀的敏感度方面是典型的貴族，也正因如此，早在冒險者學校的第一年時，她就曾經對裴仁禮說過。

  『我的命運，或許從一開始就註定了。』

  這麼說有點馬後炮，也有點自怨自艾，你明知道，為什麼不想辦法呢？

  因為無法違抗，卡雅不能放任威格林領被孤立。

  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屬於能預見就能改變的，總有一些超出自己極限的情況發生。

  正如卡雅自己所說，我的命運，或許從一開始就註定了。

  但卡雅也想起，那時候裴仁禮也對她說過。

  『能決定你成為誰的只有你自己，沒有人能將他的想法強加給你，任何苦難、限制、道義和責任，都不過是單純的藉口，重點在於你想不想做以及做不做。』

  當時卡雅覺得這只是一句單純的場面話，一句安慰而已，禮貌性的謝過也就沒有太在意了。

  但現在想想，或許裴仁禮說的對。

  卡雅甚至有些樂觀的覺得，是否冥冥中，他也預見到了這種情況？畢竟裴仁禮非常擅長制定計劃，仿佛就沒有什麼是他沒想到的一樣。

  而說到裴仁禮，卡雅的目光不經意的掃過觀禮的人群。

  果然，他不在。

  卡雅清楚，裴仁禮所做的一切都是非常有目的性的，儘管卡雅並不清楚他的目標是什麼，但也能感覺到裴仁禮正在朝著某個目標奮進，即使每天只能睡兩三個小時，即使拼了命的學習魔法，也必須達成的某種目標。

  裴仁禮說很羨慕卡雅，認為她認真靠譜，但反過來，卡雅其實也被裴仁禮的專注所吸引，儘管裴仁禮自己不知道，他在卡雅心中是非常耀眼的存在，擁有她想要的一切特質。

  所以，卡雅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哪怕在冒險者學校分別的時候，都沒有吐露半點。

  正因為裴仁禮如此的拼命也要達成的目標，卡雅不不想對裴仁禮產生阻礙。

  從哪一步出錯了呢？才導致現在的結局？

  卡雅不清楚，想不通，也不願意去想了。

  裴仁禮不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個好消息，因為卡雅不想讓裴仁禮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

  她帶上了面具，用完全虛假的微笑去面對這一切。

  卡雅的出現，也讓紅毯兩側的賓客竊竊私語。

  威格林領主的女兒，結果變成了公主和他國王子聯姻，這裡面有太多的秘密。

  貴族們對於這種情況不能說習以為常，但也都知道不能多問。

  不過對於卡雅這個人，他們並不看好。

  露肩的晚禮服，也露出了卡雅身上的傷疤，手臂上橫七豎八有好幾條如同蚯蚓般的醜陋傷痕，其中一條最深的，從肩膀一直蔓延到肩胛骨。

  她的手看起來也非常粗糙，滿是老繭，完全不像是一個大小姐應該有的姿態。

  這些傷疤有些是訓練時留下的，有些是與強盜戰鬥時留下的，是卡雅強大和自豪的勳章，但此時，卻成了貴族們竊竊私語，乃至嘲笑的把柄。

  卡雅不在乎，畢竟她已經帶上了面具。

  一步步朝王座走去，在那裡，被稱之為父親的人坐在鍍金且裝飾了寶石的王座上，表情慈祥，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目送出嫁女兒的老父親。

  但卡雅知道，他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那副表情不過只是面具罷了。

  羅伊德王子站在王座下面，微微側過身，身體擺出迎接的姿勢，仿佛在說『歡迎我未來的妻子入場』。

  不過羅伊德的表情管理可能有些欠缺，他的表情看起來非常不情願，甚至是有些失望。

  那不是對卡雅的失望，而是對其他某種東西，或者某個人的失望。

  畢竟，羅伊德也是這場聯姻的受害者。

  卡雅用不緊不慢的速度走到羅伊德旁邊，由於事發突然，沒來得及請牧師，負責訂婚儀式的司儀高聲道：

  「今日，我們齊聚一堂，共同見證羅伊德王子與卡雅公主的結合，相信這會讓兩國之間的關係更加緊密。」

  他的聲音被魔法強化過，可以輕而易舉的擴散到整個王座室。

  「現在，如果有人反對請立刻提出來並說明理由，否則，請祝福這對新人。」

  這不過是一句例行公事，賓客都在等著儀式的繼續。

  司儀也知道不過是台詞而已，壓根就沒等，打算繼續往下說。

  但此時……

  ——轟！

  如同炸雷一樣的爆炸聲憑空出現，惹得王座室里的賓客們發出尖叫。

  王座背後的彩色玻璃在那一瞬間破裂，不過精心設計過的玻璃不會因此傷到人，紛紛貼著牆壁掉落。

  夾雜著狂風的雪花在那一瞬間湧入大廳，明亮的魔法燈被吹的飄忽不定，最終啪的一聲破裂，完全熄滅了所有燈火。

  衛兵們第一時間趕來保護國王，並對著破裂的彩色玻璃豎起防線，一股無法言語的壓力瞬間瀰漫開。

  在清冷的月光中，一個巨大的金屬物體突然落在彩色玻璃窗後面，捲起的風壓讓在場的賓客紛紛被吹翻。

  它太大了，根本無法看清是什麼東西，只能藉助明亮的月光，看到一點點輪廓。

  隨即，一個沙啞且尖銳的聲音響起。

  「我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