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我的族人

  以前提到過陣營的重要性。

  守序、混亂、中立、善良和邪惡，它們不僅可以概括某個生物的行為準則，也是構成世界的基礎組成部分。

  尤其是在純粹的外域，惡魔的無盡深淵和魔鬼的九幽地獄，天使們的天堂山和神使的雙生天堂等等，這些都是純粹的代表。

  但這些位面的所謂純粹，其實還不夠純。

  比如惡魔的無盡深淵是混亂邪惡，魔鬼的九幽地獄是守序邪惡。

  而混沌海不同，它是純粹的混亂，根本沒有其他任何的成分。

  混沌海中存在天然的傳送門，連接到幾乎所有的位面，有一種說法是，當混沌海撕下某個位面的一部分，它就會形成通往這個位面的傳送門。

  不過大多數位面被撕下來的部分都可以忽略不計，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影響，而當混沌海連接到比較特殊的位面時，那情況就會不一樣了。

  比如說，元素位面。

  元素位面也是非常純粹的位面，從陣營上來說是中立，且純粹由不同的元素構成。法師們召喚來的水元素土元素什麼的，都來自元素位面。

  也正因為它太過於純粹了，在連接到混沌海之後大量的元素會傾瀉到混沌海之中。

  這也是為什麼，當裴仁禮三人在礦井裡看到原始的混沌能量時，它會不斷的變色，並且也是為什麼，裴仁禮會稱它為元素混沌的原因。

  寶兒！這玩意兒可不興碰啊！

  就像之前說的，凡人的精神很難承受純粹的混沌能量，進而因此被逼瘋。

  在這裡挖掘的鐵足矮人，可能是一不小心挖到了混沌能量，讓它順著礦井擴散開，所以在這裡工作的鐵足矮人們可能都瘋了，並在短時間內自相殘殺而死。

  比如裴仁禮他們在要塞里找到的矮人枯骨，很明顯都是自相殘殺，罪魁禍首就是元素混沌。

  不過也不用太過於擔心，從石縫裡看到的靈光顏色暗淡，說明泄露到凡人世界的混沌能量已經減弱了很多，只要不直接去摸還是不會有事的，頂多就是走路的時候需要多加小心一些。

  眾人下來的這條隧道，應該只是主礦脈外的一條支脈，因為太過於窄小了，不符合矮人們的習慣。

  所以在警告兩人千萬別摸石縫裡閃爍的混沌能量之後，三人順著這條隧道向前推進。

  由於是在地下，裴仁禮和阿爾頓沒多久就失去了方向感，並在七拐八拐滿是岔路的隧道里轉向了，不過有馮達爾在，迷路是不可能迷路的。

  矮人在地底活動既有優勢，無論多複雜的坑道他們只要走過去一遍就能記住，且矮人們在地下施工，不管幹什麼，精度都高得可怕。

  高到兩端同時挖穿山隧道，對接的時候能做到分毫不差。

  要知道在地球上能做到這點還是要等二十一世紀有了盾構機才在電腦的輔助下完成。

  同時由於是矮人的礦井，馮達爾清楚的知道矮人們挖掘時的一些小習慣，他在這裡帶路簡直如魚得水，輕而易舉的就能分辨出該往哪走，帶著裴仁禮和阿爾頓往主礦道上前進。

  當然，路上如果碰到有掉落的寶石和一些看起來比較珍貴的金屬原礦，還是會停下來塞進背包再說。

  由於有馮達爾堪比大半個本地人的存在，眾人感覺就沒怎麼掉頭走重複的路線，很快就逼近了主礦道。

  當特意被放輕的腳步聲出現明顯略高一些的回音時，三人走出狹窄的礦道，那像是一個洞口。

  出現在眼前的，則是一個巨大到看不清上下的豎井。

  它看起來像是一個圓形的山谷般巨大，矮人們日復一日的挖掘將地面完全刨開，像是螺旋形下降。

  往上看，你看不到最上面的要塞，往下看，也完全看不見這個巨大的豎井通往什麼地方。

  矮人優秀的通風技術讓這下面一點都不悶熱，但也可能是從地底什麼地方吹來的絲絲微風，當經過洞口時，會發出如同瀕死之人絕望的嚎叫。

  點綴在這個巨大豎井中的元素混沌，像是一條條燈帶一樣在岩壁上盤旋，雖然特別昏暗，但至少裴仁禮這個純粹的人類也能勉強視物。

  三人在附近搜索了一下，找到一些堆放在專門挖掘的礦倉里的礦石，不過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稀有的類型，多半都是銅鐵金銀這類，可能寶石和珍貴金屬的礦脈還要更往下。

  好消息是，三人在礦石倉庫附近又找到一個完好的升降梯，且搖動拉杆就能使用，不需要馮達爾再拿手指頭往上摸點血了。

  這台升降機應該是貨用的，專門用來運輸礦石。乘坐的舒適度遠不如之前那台，每當它順著鋼鐵的軌道下行時，都會發出恨不得把死人吵醒的噪音。

  但總的來說，也比全靠兩條腿順著盤旋的斜坡下去更方便，就這礦井的深度，腿著下去裴仁禮可能有點遭不住……

  隨著深度的逐漸增加，四周的黑暗越發濃稠，作為有趨光性的人類，裴仁禮感覺非常不適應，他總覺得每一塊黑暗裡仿佛都藏著什麼東西，所以本著有備無患的原則，早早就把防禦法術都掛好。

  阿爾頓和馮達爾因為都能看穿黑暗，倒是沒那麼緊張，至少比裴仁禮淡定的多。

  隨著升降梯咔嚓咔嚓的落在最底層，眾人走下重新腳踏實地，看到的，卻是一大片如同亂葬崗般的可怕場面。

  數不清的矮人枯骨平鋪豎井的最下面，他們有的還拿著武器，有的只是拎起了鋤頭之類的挖掘工具，但共同點都是仿佛死於自相殘殺。

  五百多年前，鐵足的矮人們因元素混沌陷入瘋狂，在這裡展開了亂戰。

  當時血液幾乎淹沒了這裡的岩石，每一個矮人都完全失去了理智，場面慘不忍睹。

  時至今日，依舊能找到很多痕跡，比如岩石上大片的噴濺狀血跡，地面上被金屬物體刮擦出來的痕跡，以及枯骨上，被各種武器砸碎的破片。

  馮達爾下了升降梯，他有些蹣跚的前進幾步，環顧四周。

  一股無法掩蓋的悲涼湧上心頭，他不知道為什麼，卻仿佛能感覺到當年發生在這裡的殘酷。

  時光幾乎磨平了一切，但它無法斬斷血脈中的依戀。

  馮達爾，最後的鐵足矮人，終於回家了。

  他走到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副矮人枯骨面前，丟掉寒鐵戰斧，單膝向他跪下。

  這副枯骨靠著牆，下頜長到了極限，仿佛臨死之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看著他，甚至都能想像得出他的嚎叫是多麼的可怕滲人。

  「我的兄弟，我的族人，我回來了……」

  馮達爾一隻手輕撫枯骨的頭頂，低頭默默向矮人的主神莫拉丁祈禱。

  裴仁禮和阿爾頓無法理解這種感情，但覺得那種黑暗中有什麼東西躲藏的預感更加強烈。

  「這裡的負能量濃度有點高，可能會有不死生物。」

  裴仁禮低聲警告了阿爾頓一句，讓他多留神周圍。

  地底本來就比較容易積蓄負能量，何況還有大量的矮人死在這裡，什麼時候冒出個幽靈之類的東西都不奇怪。

  可能是裴仁禮的烏鴉嘴生效了，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附近的碎石當中傳來細微的響動。

  石礫中響起一陣沙沙的聲響，裡面驀地伸出一隻灰白色的骨手，接著出現了一張長滿鬍鬚的骷髏頭。

  ——沒錯，矮人的骷髏還是有鬍子的。

  與此同時，馮達爾正在祈禱的矮人枯骨也發生了變化，屍體再次甦醒，緩緩地試圖站起身來。它黑色的牙齒中吐出一陣寒氣，仿佛是從下頜的骨頭中噴出來的。

  不過馮達爾作為專業的牧師，怎麼可能感覺不到不死生物和負能量呢？

  還不等矮人枯骨做出什麼動作，他一把用鎖鏈手套捂住骷髏的下頜：

  「你應該回歸莫拉丁的聖域了，我的兄弟。」

  一天神聖的靈光從他的手掌見爆發，強光一瞬間照亮了礦井，也讓試圖站起來的矮人枯骨重新化作尋常的骨頭。

  莫拉丁是一位守序善良的神祇，他教導自己的矮人子民什麼是行善的價值，什麼是對氏族，領袖，和人民的忠誠。

  而守序善良的神祇，大多都跟不死生物勢不兩立。

  當神聖的靈光消失，不死生物化的矮人枯骨重新癱軟下去，馮達爾深吸一口氣，撿起地上的戰斧站了起來。

  被負能量激活的枯骨可不止有那一個，四周的黑暗中傳來骨節碰撞發出的輕微響聲。

  「我們好像是被包圍了。」

  「那就讓他們來！」

  馮達爾重新恢復了精神，或者說在他矮人的漫長人生中，從未如此精神煥發過。

  他大笑著，仿佛是解開了心結，也像是迎接久違的家人。

  「來吧，鐵足的矮人，你們最後的血脈在這裡，讓我送你們回到鍛魂者的熔爐里！」

  馮達爾一開始是很不願意來的，他一直都在以大山脈的矮人自居，對於鐵足完全沒有任何感情。

  對於這次尋鄉之旅，馮達爾最大的原動力其實是聽說鐵足的礦井裡財富堆積成山。

  作為想要出去看看世界的矮人，馮達爾選擇了冒險者之路，但旅行還是要花錢的，如果有一大筆寶藏入帳，未來會輕鬆很多。

  本著這樣的想法，他考慮良久才答應自己老爹的請求。

  但果然，深埋於血脈之中的羈絆不可能被斬斷，也不會隨著時光的流逝而消退，反而如同美酒般越發醇厚。

  當他來到鐵足的要塞，站在鐵足的礦井之中，面對自己曾經的族人時，馮達爾才真正的認同了自己鐵足矮人的身份。

  他是馮達爾，無可辯駁。但也是鐵足的矮人，同樣無可辯駁。只要他還存在一天，鐵足就不會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