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記憶編織

  刺鼻的硫磺味和屬於下層位面生物的污邪靈光充斥在王座室，剛才看起來還有一副人樣的傢伙紛紛變成了奇形怪狀的下層位面生物。

  或者用個更準確的詞，邪魔。

  目測有很多比較常見的惡魔，比如怯魔、巴布魔和弗洛魔，但也有很罕見的高階惡魔，比如甲戮魔和魅魔，甚至裴仁禮還注意到他們之中有幾隻魔鬼，比如欲魔和軍團魔。

  愛麗榭見狀第一反應是去摸腰上的劍柄，但她的劍早就丟了，所以自然只是抓了個空。

  拉芙娜看起來和平時一樣沒啥反應，不過在旁邊的裴仁禮能感覺到她的肌肉緊繃，估計是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畢竟邪魔這玩意兒不管出現在哪都等於是一場天災，比過街老鼠還人人得而誅之。

  而趴在拉芙娜頭頂的璐璐，看起來卻沒有這些過激反應，但可能是因為硫磺味兒=臭雞蛋味兒，所以璐璐眉頭一皺，把自己前後顛倒，用屁股對著王座下面的一群惡魔，繼續不省人事。

  剛剛和裴仁禮進行交談的那個人，現在則是一隻迷誘魔。

  身高接近五米，全身被幾丁質的甲殼所覆蓋，左右兩條手臂像是螃蟹般的巨大螯鉗，但在胸口的位置，它還長出了兩隻細小的多的手臂。

  這隻邪魔是真正的高階惡魔，與雜兵級別的惡魔有非常顯著的區別，且在戰鬥力方面極為誇張。

  裴仁禮上次見到迷誘魔，是在布雷沃的王宮，當時只有一隻迷誘魔出現，就把牧師們所撐起的防禦輕而易舉的碾碎，如果不是他們跑得快，恐怕得跟當時在場的賓客一起變成肉泥了。

  不過裴仁禮並沒有緊張，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反而很好奇的說：

  「身為至高天領主的黑蝴蝶，為什麼會讓我庇護你們？」

  黑蝴蝶是極樂境的至高天領主，屬於混亂善良的生物，與邪惡生物應該是勢不兩立的才對。

  「或許是因為我們希望能擺脫自己的邪惡天性。」

  「陣營轉化？」

  高大可怕的迷誘魔居然很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陣營轉化指的是一個生物的陣營發生劇烈改變，這點在凡人身上相對來說很常見。

  你個人的想法和行為模式，決定了你的陣營，且很多時候比起客觀的評價別人，客觀的評價自己是最困難的。

  比如一件事你覺得很狗幣，但另一個人卻覺得理所應當，也就是所謂人與人之間是無法互相理解的。

  陣營轉化通常是由於某些外在因素導致的性情大變，好人變壞人，壞人變好人。

  比如布雷沃的蘭德爾，他在墮落之前曾經真的口碑不錯，確實是個善人，否則即便有布雷沃13世走了後門，也不可能成為聖武士，哪怕只是個樣子貨。

  但他被惡魔引誘墮落了，從守序善良變成了混亂邪惡，這就屬於典型的陣營轉化。

  不過陣營轉化也並不是好人做了一件壞事或壞人做了一件好事就會發生，需要從思想到習慣上的完全轉變。

  陣營轉化基本都發生在凡人身上，因為凡人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這種轉化其實還算常見。

  而外域生物由於過於純粹，陣營轉化的概率非常低，不管是天使變成墮天使，還是惡魔轉化為神使，這種例子在龐大的基數面前都是非常稀有的。

  對於惡魔來說，作惡深植於骨子裡的天性，想訓練惡魔做好事，就像是訓練老虎獅子只吃素一樣，是違背了生理極限的事情。

  「我很好奇，你們為什麼會突然想要擺脫自己的邪惡天性？」

  「我的理由只是一個意外。」

  迷誘魔說：

  「我曾經被記憶編織篡改過記憶。」

  「被誰？」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一個瘋瘋癲癲的法師。」

  記憶編織，附魔學派的最高成就，能夠從根本上改變一個人的記憶，而這個人卻絲毫意識不到記憶被修改過。

  而且最可怕的地方在於，這個法術沒有持續時間，只要不被施法者解除，它會永遠生效。

  考慮到惡魔的法術抗力和豁免能力，居然有人能用記憶編織影響迷誘魔，肯定是個超級大佬。

  「他讓我相信，我自始至終都是個信仰受難之神的牧師。」

  「.…..」

  這是什麼操作？

  讓邪魔信仰善良陣營中的神祇？

  「他把我關了起來，每天都觀察我向受難之神祈禱是被他的神炎所灼燒的痛苦，而我當時因為記憶編織的影響，依舊每天都虔誠的祈禱受難之神能拯救我的靈魂。」

  「為什麼啊？」

  「可能是他想要觀察，善神是否能接受惡魔作為信徒吧，強大法師的腦子多半都……」

  迷誘魔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不言而喻。

  法爺其實有很多瘋狂科學家的特質，經常可能為了研究一兩個在外人看來無所謂的問題閉門不出十幾年，無論多麼挑戰人性，無論多麼褻瀆生命的課題，只要放在法爺身上，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

  「可你既然意識到了記憶編織，說明法術已經被解除了？」

  「是的，那位瘋瘋癲癲的法師在完成實驗後就解除了法術並把我放走了。」

  極為少見的，裴仁禮居然在迷誘魔那張可怕的臉上看出了憐憫的情緒。

  「但我並不怪他，我很感激他。不論何種理由，他讓我知道，這世上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以及最美好的生命。」

  迷誘魔的聲音低沉，他像是在發自內心的禱告：

  「過去的我只知道沉迷於殺戮，沉醉於力量，但比起世間的美好和生命的尊貴性來說，我的沉迷不值一提。我被受難之神所吸引，而且他也不再懲罰我，而是接受了我，並賜予我內心的平靜。」

  神對於信徒其實是有一定要求的，有些要求種族，有些要求陣營，一般不會隨便破例。

  迷誘魔在祈禱的時候會被受難之神伊爾馬特的神炎所灼燒，是因為那時候他被記憶編織的效果影響，祈禱並不發自真心。

  簡單的說，伊爾馬特知道，有個法師跟他這逗悶子，伊爾馬特才懶得理他。

  但隨著法術效果的解除，迷誘魔依舊向伊爾馬特祈禱，這就讓伊爾馬特發現，這隻迷誘魔是可以被拯救的。

  伊爾馬特熱衷於拯救一切生命，哪怕是惡魔，只要它真心希望擺脫邪惡，伊爾馬特依舊不會吝嗇自己的憐憫。

  「但在深淵，受難之神的聲音變得難以聽清，我們也無時無刻不得不跟自己的邪惡本性做鬥爭，位面的強大意志讓我們很難實現自我救贖。」

  外域是非常純粹的位面，字面意義上的非黑即白。

  下層位面的本質就是邪惡，哪怕一個正常人，如果在下層位面呆久了心性會逐漸受到位面意志的影響，思維開始變得邪惡，而這一過程本人甚至毫不知情。

  連外來者都很難抵抗，本地誕生的邪魔更是無法違抗整個位面的邪惡意志，再說大多數的邪魔也不會違抗。

  但在凡人世界不同，凡人世界是灰色的，善與惡、混亂與秩序是並存的，在這裡他們不會受到下層位面邪惡意志的影響。

  但他們現在並沒有徹底擺脫自己的邪惡本性，顯出原形的時候會顯露污邪靈光就是證明，這需要時間，也需要機會。

  「我們偶然間聯繫到了黑蝴蝶領主，她願意為我們提供庇護，只是我們作為邪魔，現在無法進入極樂境。」

  「你們所有人都是被記憶編織影響的？」

  「不，只有我。」

  迷誘魔指了指背後的同伴：

  「有些是意外觸碰到了神聖物品，有些是被傳教士們感化，也有人前一世是聖武士，但記憶可能沒清洗乾淨，善良的種子始終在心底留存。」

  將靈魂轉化為邪魔，則需要把靈魂丟進流淌過無盡深淵與九幽地獄的冥河，靈魂會在那裡腐敗，最終變成邪魔。

  這個過程中，靈魂所攜帶的記憶會幾乎完全消失，只會留下一些記憶最深刻的簡單畫面，一般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但概率這個東西，只要不是0，基數上去了總會發生。

  裴仁禮聽了迷誘魔的解釋，突然把腦子裡看似不相關的兩件事聯繫起來。

  「你剛才說你們是六月份來的，你們是怎麼來的？」

  外域生物想要進入凡人世界很困難，這一點不會因為這幫惡魔一心向善會發生改變。

  而六月份這個時間點，讓裴仁禮聯想起了布雷沃發生的事情。

  「如您所說，我們是趁著傳送門在深淵打開的時候混進來的。當時開啟傳送門的難度最低，我們還得到了黑蝴蝶領主的幫助可以長時間停留在凡人位面。」

  反正他們也沒有在臉上寫著『反骨仔』，混入搞事情的惡魔當中並不費勁。

  「那你們知不知道，惡魔們到底再搞什麼？」

  這一點也是很多人都想不通的問題。

  他們在布雷沃搞事情，可以簡單粗暴的理解為打開傳送門，劫掠大量凡人靈魂回去。

  但布雷沃的事情已經平了，且惡魔在凡人世界呆著並不舒服，相當於每時每刻會被位面所排擠，一般不會久留。

  事實卻是，布雷沃的事情消停以後，惡魔的蹤跡依舊在河流諸國區域出現，似乎是再搞什麼大陰謀。

  「具體的事情我們也不太清楚，只是一些傳聞。」

  迷誘魔解釋道：

  「我聽說很多惡魔領主都聯合了起來，似乎在密謀一個大計劃，為此派出很多能夠在凡人世界長期活動的特殊惡魔，他們被稱之為『暗黑侵略者』，正在反覆試驗如何避開上層位面的監視大舉進入凡人世界。」

  惡魔所說的『大舉』，數量是以百萬為一個單位的，對比起來布雷沃的情況不過是灑灑水。

  裴仁禮指指腳下:

  「我們的位面被當做目標了嗎？」

  「不，我聽說是所有已經發現的凡人世界，都是目標。」

  「.……」

  焯，胃口這麼大的嗎？

  多元宇宙世界擁有號稱無窮無盡的位面，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凡人世界。

  但仔細想想，以惡魔的貪婪來說，這也並非完全不可能。

  「魔鬼那邊有沒有傳聞？」

  迷誘魔身後的其中一隻欲魔弱弱的舉起手說：

  「我們沒有聽說過。」

  看來魔鬼那邊沒有參與到計劃，但魔鬼參與到其中其實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只要有利可圖的情況下魔鬼也並不介意和死敵惡魔攜手。

  不過這件事說起來熱鬧，實際上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發生，如此龐大的入侵計劃沒個三四百年的準備時間根本不可能。

  裴仁禮只要記得，有機會的話把跑來他所在的位面做準備的惡魔給撅了就行。

  「emmmm……情況我大致理解了，你們可以安心在我這裡住下，你們不用刻意隱藏自己的身份，希望你們能在凡人世界得到救贖。」

  裴仁禮的子民基本都是怪物，對惡魔的排斥性比較低，好好相處一下再說明真身應該也沒人介意。

  迷誘魔和一眾邪魔立刻表達了感謝，很少有人類會同意自己治下有邪魔出沒，黑蝴蝶領主把他們送到裴仁禮這兒確實是仔細考慮過。

  「請允許我們致以謝意，雖然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東西……」

  說著，裴仁禮就看到迷誘魔通過口袋戲法，在空氣中打開一道裂縫，並從裡面能拿出（或者說是夾出）好幾塊金條：

  「還請魔王陛下不要推辭。」

  「.…..你們每個人都有？」

  「對，都有，我自己的比較少，大概有四五噸左右吧，其他人都比我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