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交易

  同一時間，圖拉共和國的首都『塞米奧拉』。

  任何一國的首都都非常繁華，更何況是圖拉共和國這種有數的大國，被譽為『陽光之城』的塞米奧拉不僅是政治中心，地理位置還剛好處於溝通全國的十字路口上，所以更加車水馬龍。

  但在這夜夜笙歌般的繁華下，是對人類之外種族的殘酷壓迫。

  救世之劍的審判官特利歐，正帶著一行人走在塞米奧拉的街道上，步幅不緊也不慢，儘量不引起任何麻煩。

  圖拉共和國雖然是救世之劍的金主之一，但他們禁止救世之劍的勢力進入本國，他們在這裡沒有任何分部也沒有任何眼線存在，只有一個位於首都的辦事處，方便圖拉共和國的領導層聯絡他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人手。

  不過禁止勢力進入不代表救世之劍的人在圖拉共和國禁止通行，所以特利歐他們穿著救世之劍的制服走在大街上，也不會突然蹦出幾個衛兵把他們都抓走。

  他們走在大街上，卻如此小心謹慎，是因為目光。

  來自人類之外種族的目光。

  特利歐無法理解，為什麼圖拉共和國的人類能在其他種族若有實質的仇恨目光中大聲談笑，難道他們真的不怕嗎？

  那目光仿佛如利劍般能刺穿身體，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放棄一切的仇恨火焰令特利歐心驚不已，但生活在此的居民卻對其視若無睹，亦或是他們早已習慣了。

  從表面上講，圖拉共和國沒有奴隸，也並非是奴隸制，對於人類之外種族的稱呼是『下等公民』。

  但這其實只是稱呼上的問題，奴隸該有的待遇一個不少，甚至變本加厲。就像圖拉共和國宣稱自己沒有貴族，但實際上頂層那幫人的待遇比起貴族有過之而無不及。

  特利歐去過大陸上幾乎所有的國家，哪怕是大海深處的島國也曾經去過，但還從未有一個地方會有如此嚴重的種族對立。

  「我還以為首都會比其他地方好一些，但氣氛變得更加古怪了。」

  特利歐的同伴，那個說話如同機械一樣的書記員低聲說道。

  繁榮與貧窮並存，歡笑與仇恨同時存在，甚至僅僅只是一條街上的氣氛，這就是圖拉共和國。

  哪怕來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等真正踏上這片土地，還是會覺得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圖拉共和國就像是一個引信已經燒到末尾的炸藥桶，它會不會爆已經不是論點，問題是什麼時候爆。

  偏偏圖拉共和國的人自己卻沒有絲毫逼數，還是和以往一樣接著奏樂接著舞。

  「噓，與我們無關，不要多嘴。」

  書記員聳聳肩，後退半步跟在特立歐背後。

  由於要來圖拉共和國，救世之劍的成員也全都是一水的人類，就是怕惹上麻煩。

  如果可以，特立歐一輩子都不想來這種鬼地方，哪怕塞米奧拉是大國的首都，這氣氛也實在是詭異的可怕，他寧願面對兇惡的怪物也不想在這裡多呆一秒。

  人對人的欺壓從未有如圖拉共和國這般強烈，很難說圖拉共和國的人類有沒有把其他的種族當做人，甚至比對待牲畜或寵物還要過分。

  這必然會招致可怕的結果。

  不過就像特利歐說的，圖拉共和國這個火藥桶到底炸不炸，跟救世之劍沒有關係，還是儘快辦完自己的事趕緊走吧。

  他們一路穿過繁華的商業區，來到清淨高雅的富人區，向衛兵出示自己的身份證明，以方便問路。

  最終，一行人來到富人區中心的一座豪華別墅前，並請看門的衛兵通報一聲。

  這裡是整個圖拉共和國最尊貴的議員所居住的地方，特立歐要找的人，祖先曾經是圖拉共和國的開國元首，時至今日依舊派系強大，擁有實權的議員嘉恩.塞米奧拉。

  衛兵很快通報了眾人的到訪，並由僕人將救世之劍的幾人迎接進去。

  在富麗堂皇的大廳中，特利歐見到了嘉恩.塞米奧拉。

  「歡迎來到我的蝸居，救世之劍的人可是稀客。」

  如果這也算蝸居的話，恐怕整個圖拉共和國就沒幾個人能住上房子了。

  特利歐知道自己的同伴肯定在心裡吐槽，他老練的堆起禮貌性的微笑打著官腔，乍一看簡直就跟多年未見的好朋友似的，實際上嘉恩.塞米奧拉連特利歐叫什麼都不知道。

  「快請進，我有一些稀有的茶葉，希望您能品鑑一二，不過在此之前請容我失陪換件衣服，大汗淋漓的待客也抬不尊重了。」

  嘉恩.塞米奧拉剛剛仿佛是在進行什麼距離的體力運動，正好這時候救世之劍的人來了。

  特立歐自然是客隨主便，雙方友好的簡單交談後，由僕人領著救世之劍的人去待客室。

  在路上，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書記員低聲說道：

  「你看到了嗎？那傢伙手指和衣服上有血跡。」

  特利歐當然看到了，但他說：

  「不關我們的事，別多嘴。」

  書記員聞言退了回去，特利歐的反應令他有些失望。

  –‐‐——–‐‐——

  時間稍稍後退一些，在特立歐進門之前。

  別墅的一個房間裡，嘉恩.塞米奧拉正在進行劇烈的體力運動，撞擊肉體的聲音在房間裡迴蕩。

  一個幾乎全身赤裸的女性半精靈被吊了起來，嘉恩正在用她當沙袋，一拳接一拳的砸在她的臉上，像是要把心裡的怒火發泄出去。

  也難怪他一肚子火。

  不久前要求魔王復興會幫助試圖綁架去納斯帕爾交流的貴族，本來進行的挺順利，結果由於看管不嚴，煮熟的鴨子飛了。

  裴仁禮覺得堂堂一個大國，靠綁票賺外匯也過於難看了，這讓他很費解圖拉共和國的所作所為是為了啥，感覺像是腦子有什麼大病一樣。

  實際上是情報不足的鍋，綁架貴族並非國家行為，而是嘉恩.塞米奧拉的個人行為。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打算把這些貴族『意外』的運到圖拉共和國境內的海外無人島上，然後再安排『意外』的商船經過，發現並解救這幫人。

  當然，商船上必然『意外』的有從不離開首都的嘉恩.塞米奧拉本人。

  繞這麼大一個圈，為的是從中獲取聲望和政治利益。

  神聖王國聯合當然看得出這也過於巧合了，但他們沒有證據，也不可能指責嘉恩.塞米奧拉賊喊捉賊，畢竟在明面上人家是幫你們把一大幫重要的貴族繼承人救回來了，指責他多少有點不知好歹。

  反正夸一夸又沒什麼損失，神聖王國聯合也不會深究這件事。

  而神聖王國聯合的感謝，到了圖拉共和國，就是嘉恩.塞米奧拉的巨大聲望。

  再加上他的家族長久經營的人脈和關係網，即便下一屆選舉他不會當選，下下屆也絕對會大權在握。

  但煮熟的鴨子飛了，這就非常難受。而且更難受的是，他的資金來源也出了點問題。

  政治是需要錢的，關係網和維持派系也都是需要錢的，不把下面人餵飽，指望他靠愛發電跟你一條心嗎？

  為了當選，嘉恩.塞米奧拉瘋狂擴大派系和人脈，結果就是自己家族的產業有些入不敷出。

  想要解決資金問題，無非就是開源節流。

  對他來說，節流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天塌下來也不可能讓自己的生活品質有所下降，所以能選的只有開源。

  比如說，整點副業。

  派遣效忠於自己的士兵強行推平暮光濕地，種植橙色天堂煉製橙色靈藥，這些事情的理由非常單純，就是為了錢。

  暮光濕地已經是圖拉共和國的邊界，而且是緊挨著大樹海的邊界，根本無人問津，他在這蓋個城堡都不會有人注意。

  並且他還很小心的，把開發橙色靈藥的事情與魔王復興會合作，放在了幕星城暗地裡進行，得到成果之後才在暮光濕地建廠，怎麼看都非常穩。

  ——然後又神作了。

  只不過是調集軍隊去鎮壓叛亂的功夫，留在暮光濕地的人全數被殲滅，廠房全被燒掉了，一點都不剩。

  嘉恩.塞米奧拉覺得很可能是自己的政敵下的手，但他還找不到具體是誰幹的，一丁點的證據都沒有，所以只能在家無能狂怒。

  越想越氣，嘉恩.塞米奧拉轟出一拳，把吊住半精靈的繩子都打的鬆脫掉了下來，後者的臉已經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本來的面孔。

  「把她帶走。」

  揮揮手，嘉恩接過僕人遞來的手帕。

  所謂帶走是帶下去治療，如果能救活，下次接著打，救不活那就丟到城外找個地方埋了。

  這名半精靈是捕奴隊的孝敬，嘉恩.塞米奧拉開心的話，會把捕奴隊的收穫全部買下，他不開心，捕奴隊都得喝西北風。

  圖拉共和國中很多人類之外的種族都是被抓來的，畢竟這鬼地方，除了人類之外誰願意來啊。

  也就在這時候，僕人帶來了救世之劍來訪的消息，嘉恩.塞米奧拉一聽立刻來了精神。

  他能支持魔王復興會，也不排斥救世之劍，在他看來雙方都只是棋子而已，有好處就用。

  等他換了身衣服，來到待客室，與帶隊的特立歐寒暄了幾句後，對方直截了當的說：

  「嘉恩閣下，我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

  「哦？據我所知，我們國內沒有魔王復興會活動的痕跡，不知道救世之劍打算做什麼？」

  特利歐當然清楚這孫子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魔王復興會能堅挺這麼久，背後沒金主的資金支持就有鬼了。

  不過嘴上不能這麼說。

  他朝書記員揮了揮手，後者打開一張地圖放在桌上。

  「我們要去這座小鎮辦一些事情，審判一些與魔王相關的人，還請嘉恩閣下提供一些便利。」

  嘉恩掃了一眼，立刻就明白救世之劍的意思。

  那座小鎮位於大樹海附近，屬於邊境的窮地方，根本不會有人關注這種小鎮才對。

  但這座小鎮時至今日也流傳著魔王的傳說，鎮上的人對魔王的態度也最為友好，即便是暴虐之魔王時期也是如此。

  作為背後的金主之一，嘉恩當然知道救世之劍現在的日子不好過，這時候提出去小鎮辦事，肯定是去展現存在感，好挽回投資者的信心。

  他們跑來找嘉恩是因為小鎮的位置，剛好處於他和他的派系的勢力範圍，如果嘉恩不點頭，救世之劍很可能被當地政府抓起來。

  那麼，在這件事上，自己該怎麼獲利呢？

  嘉恩快速思考著這些，手指不自覺的摸向腰間，那裡掛著一把看起來像是裝飾性的短刀。

  特利歐注意到了嘉恩的小動作，他甚至都能清晰的感覺到那柄短刀所傳來的不詳氣息。

  如果換做以前，特利歐早就抽劍砍過去了，與嘉恩這種人談合作更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經過風吹雨打的歷練，特利歐變得圓滑了，或者說他妥協了。

  無視良心的悲鳴，特利歐堆起笑容：

  「另外，還有一份資料。」

  這次是從特立歐懷裡取出的，比之前那份更加鄭重。

  嘉恩一開始還只是隨意的翻翻，但很快就來了興趣。

  「我明白了，我願意給救世之劍最大的便利。」

  「非常感謝。」

  來這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但特利歐沒有任何喜悅，反而感覺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