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灰矮人想要回家（下）

  儘管灰矮人的礦洞距離魔王城很近，近到步行一小時左右就到達，達因也還清楚的記得，他們當時是懷著如何不甘的心情離開家園的，但灰矮人們對暴虐之魔王知之甚少。

  畢竟暴虐之魔王剛把據點定在大樹海，他們就立刻跑路了。

  跟著女僕魔偶的腳步，達因穿過憑空在山壁上次出現的大門，進入長長的走廊當中，冰藍色的搖曳火光沒有帶來一絲溫度，哪怕是最習慣被岩石包裹的矮人，此時也從心底放泛起一絲寒意。

  為了轉移注意力，也為了讓自己不太緊張，達因開始觀察魔王城的建築風格，這或許也屬於矮人的職業病。

  他能確定，這肯定不是他們矮人的畫風，隱隱約約能看到一些精靈的底子，但被人大規模的改造過，幾乎已經面目全非。

  達因猜不出來魔王城到底是什麼時候建造的，出於對岩石的敏感，達因覺得這地方的歷史可能比想像中要久遠的多，很可能遠遠超出了最早有魔王的記錄。

  「在這裡等候。」

  女僕魔偶不帶任何敢情的聲音讓達因回過神，他趕緊低頭保持最謙卑的姿態站定。

  女僕魔偶帶著達因來到了一扇巨大的門前，他們站在一側。

  周圍靜悄悄的，聽不到任何細微的聲音，這讓達因開始懷念魚人和蜥蜴人的鼾聲了，同時再度變得惴惴不安起來。

  直到過了大概五六分鐘，達因聽到『空』的一聲輕響，那扇沉重的大門正在緩緩開啟，這讓達因有種想要往裡面張望的念頭，但女僕魔偶擋在前面，而且他也不敢亂動。、

  隨即他聞到了一股濃重的孢子味兒，這讓灰矮人還有些懷念，因為在地下，他們所吃的食物當中最多的就是蘑菇。

  緊接著，達因看到從半開的大門當中，走出來幾個人形的蘑菇。

  達因當然認識這是蕈人，因為蕈人也是在地底比較常見的智慧生物族群，但在地表還是頭一次見。

  畢竟蕈人比灰矮人更怕陽光，後者在陽光暴曬下只是失明，前者可是會當場暴斃的。

  他們周身環繞著淡淡的孢子云，僵硬的蘑菇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從他們頭頂的傘蓋上噴出的孢子來看，這幫蕈人非常激動。

  蕈人也看到了達因，即便他在魚人和蜥蜴人那邊住了十幾天，蕈人跟他倒是沒什麼接觸，雙方也不會有任何交談，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就錯身而過。

  蕈人被另一台女僕魔偶領走，當達因的視線跟著蕈人離開的方向轉動的時候，帶領他來的女僕魔偶低聲說：

  「輪到你了，進去吧。」

  達因趕緊立正，僵硬到差點同手同腳，跟著女僕魔偶走進那扇大門。

  首先進入眼帘的是兩台大型魔像，它們站在門邊，雙手扶著門板，只是作為門衛存在。

  灰矮人不會製作魔像和魔偶，太過精密的零部件和繪製符文並不是矮人所擅長的，一般這種事都會交給與矮人混居的侏儒或半身人。

  不過達因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稍有異動，很可能就會被這兩台魔像壓扁。

  他站直了身體，維持著稍微低頭的姿勢，儘量讓自己的步伐跟上女僕魔偶，但又不會太突兀。

  雙腳踩上鑲金邊的紅地毯，女僕魔偶很快走到紅毯一側的隊列當中，那裡已經有整整一排女僕魔偶了。

  而紅毯的另一側，則是一群在外界被稱之為怪物的存在。

  有達因曾經見過的藍環魚人族長克羅斯，也有蜥蜴人族長歐芬，還有變形蜘，邪狼、角狼、甚至是一頭雙足飛龍。

  他們同樣目不斜視，雕塑一樣站在那兒，目光也只是稍稍掃過達因。

  而最重要的，當然是在紅毯盡頭的存在。

  全身籠罩著火焰般的陰影，愜意的單手撐著腦袋坐在王座上，但看到他的那一瞬間，達因就明白了，那是魔王。

  除了魔王之外，不會有第二種存在擁有這種令理智尖叫的衝動。

  他是魔物之王，凡人所畏懼的存在。

  達因差點左腳拌右腳倒在紅毯上，希望這個踉蹌沒有招來魔王的不悅，他也不敢繼續觀察，快走兩步單膝跪地，並用右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胸甲。

  「向您問好，魔王陛下。」

  因為緊張，達因的聲音干啞，這也讓他更加恐慌了。

  他不敢抬頭，盯著自己面前的一小塊紅毯，盔甲下面已經冒出了冷汗。

  稍稍過兩三秒，達因聽到了回應，但回應他的並不是魔王，而是魔王身邊一個看起來像是擁有下層位面邪魔特徵的女性。

  「陛下想知道，你闖入大樹海的原因。」

  暴虐之魔王雖然已經消失，但他的形象還是牢牢的刻在了大眾的腦海里，而面前的魔王跟暴虐之魔王看起來有一些不同，他或許是新一任魔王。

  大樹海已經是魔王的領地了，他當然會過問自己原因。

  達因對此早有準備，繼續低著頭，用儘量不刺耳的聲音和措辭解釋了一遍他們灰矮人曾經在這附近居住過。

  這個過程很難熬，由於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得清的，還得儘量簡單明了，有得不引起魔王的反感。

  達因窮盡了自己的語言才能，花了好幾分鐘才把事情說清楚。

  然後，就是等魔王陛下的回應了，這個過程更加難熬。

  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下一刻就會被魔王推出去砍了。

  「有沒有什麼憑證？」

  回應達因的依舊是魔王身邊的女人，達因一聽，趕緊伸手從懷裡出去好幾卷羊皮紙：

  「陛下，這裡是我們修築礦洞是購入物資的收據，每一條每一款都有據可循。」

  女僕魔偶接過了哪些捲軸，然後轉交給王座上的魔王。

  達因也是第一次看到魔王有了動作，他慢條斯理的拆開綁帶，逐行逐字的查看捲軸上的內容。

  灰矮人從地下遷徙到地表，他們不可能帶上所有的東西，食物、工具、生活必需品等這些東西最初都只能靠買。

  由於數額龐大，找一般的雜貨店顯然是不夠的，灰矮人們當時是找了幕星城內的商會，而對於幕星城的商會來說，有錢賺的話也不在乎客戶是什麼種族，自然手續齊全。

  好幾根捲軸，每一根都仔細查看，確認沒有絲毫的遺漏，隨後魔王將捲軸遞給守在一側的女僕魔偶。

  達因也是第一次，聽到了魔王的聲音：

  「我承認你們對於礦洞的所有權。」

  那聲音聽起來像是兩塊金屬板在摩擦，刺耳且駭人。

  不過他的話讓達因高興的差點跳起來，趕緊低頭說：

  「我很榮幸也很高興，陛下您能承認法律的存在。」

  剩下的，就是如何說服魔王讓灰矮人們回家，隨後就聽到魔王說：

  「我確實承認你們對於礦洞的所有權，但大樹海現在是我的領地。」

  這句話讓達因的心涼了半截。

  灰矮人在這裡居住的時間確實比魔王更早，但大樹海是魔王的領地已經變成了常識，根本就沒人知道有灰矮人的存在，且大樹海的怪物全都受到魔王的管理，他不願意，灰矮人們根本不可能回家。

  達因趕緊想辦法，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從來沒有轉的這麼快過。

  「陛下，既然您承認我們對於礦洞的所有權，能否使用承包制度？」

  大多數灰矮人都習慣守序，所以達因想到的辦法，也是從法律層面出發。

  所謂承包制度，是曾經盛行於河流諸國的一種開發資源的法案。

  由於河流諸國曾經到處都是荒地，需要人手去開發，但國家組織人手，工作的積極性又不高。

  於是就有了這種承包制度。

  將一塊未開發的土地承包給個人，這片土地上的資源都由個人開發，國家負責收稅，在一定年限後才轉交給國家。

  說白了就是地給我，我定期給你交錢，剩下的你都不用操心。

  之所以說曾經，是因為河流諸國現在已經不需要把土地承包給個人了，國家有能力自己進行開發，所以這種制度也漸漸銷聲匿跡。

  灰矮人的壽命很長，這種承包制度從出現到消失都沒有超過一代灰矮人，是故達因第一個念頭就是承包制度。

  「可以，我可以接受承包制度。」

  達因的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一上一下的。

  定期繳納稅金就能回家，這對灰矮人來說有一定的負擔，但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方案。

  隨即達因有聽到魔王說道：

  「但僅僅只是承包制度，你們就滿足了嗎？」

  「額……您的意思是？」

  魔王換了種更舒適的姿勢，用漫不經心的口吻道：

  「我給你兩條路，一是如你自己所說的承包制度，每月定期繳納一定數額的金幣或物資。亦或是，你們向我效忠，成為我的子民。」

  承包制度有一個缺陷，那就是對於土地的使用權有一定年限，到了年限後就必須歸還。雖然能再度續簽，但不確定性很大，且每月上繳的稅金恐怕也不是個小數。

  而向魔王效忠的話，他們就能永遠在這裡住下去了，雖然要聽從魔王陛下的命令，但這也不是不能接受，最大的缺點，就是將來如果這位魔王像暴虐之魔王一樣被圍剿的話，灰矮人的下場也不會好。

  優缺點很輕易就能想明白，但如何取捨就不是那麼容易做出決定的了。

  達因瞪大了眼睛，他趕緊收拾起心情，低頭道：

  「請陛下恕罪，這件事我不能馬上給您答案。」

  魔王揮了揮手，站在他身邊的女性立刻說道：

  「退下吧，你的回答會決定你們族群的命運，陛下願意給你時間思考，但不要讓陛下久等，耐心是很寶貴的特質。」

  灰矮人再度行禮，帶著複雜又焦慮的心情倒退著離開。

  看來，有段時間達因不太可能睡得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