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冰山一角

  珂賽特沒有1V1的實戰經驗，於是她選擇參考戰鬥經驗最豐富的的裴仁禮。

  而裴仁禮最擅長的戰鬥方式，是收集對方的情報，再加以反制。

  珂賽特在廢墟掉下來的時候就已經躲了起來，澤庫斯塔攻擊的目標，不過是珂賽特用法術創造出來的靶子。

  地面上，被寒冰刺穿的『珂賽特』突然炸裂，一個稻草人娃娃從裡面飛了出來回到珂賽特手上。

  法術製造出的靶子能夠使用法術，就是因為靶子的本體是珂賽特的稻草娃娃，而這個稻草娃娃是她的法器，類似於牧師的聖徽。

  「廢墟的碎塊『炸裂』，像『雨點般』砸向你。」

  「空氣『涌動起來』，你的腹部『被狠狠打了一拳』。」

  兩人同時說出致命的言語，但珂賽特比澤庫斯塔稍微快那麼一點。

  她本人躲在旁邊注視著澤庫斯塔的全部動作，他詛咒的強度，生效時間和啟動速度這些很重要的基本信息全都泄露給了看戲的珂賽特。

  所以在澤庫斯塔開口的瞬間珂賽特就已經開始躲避，激射而起的碎片連她的邊都沒有碰到。

  反觀另一側，澤庫斯塔的反應慢了很多，勉強移動身體，但依舊被『空氣拳』命中，一時間五臟六腑都傳來絞痛，讓他忍不住佝僂成大蝦的形狀。

  「你的腳趾突然『抽筋』，讓你『站不穩』。」

  趁此機會，珂賽特說出第二道詛咒。

  這種直接作用在人身上的詛咒成功率不高，更何況這種用於戰鬥中的臨時詛咒本就不算強力。

  澤庫斯塔的腳趾抽動了一下，雖然沒有到抽筋的程度，但確實讓他站不穩，加上腹部傳來的痛苦，他側倒在地。

  就像剛才說的，詛咒的時間很短，澤庫斯塔好歹也當過幾年冒險者，戰鬥經驗還是有的。

  他沒有再用詛咒保護自己或攻擊珂賽特，而是抬手朝她一指：

  「魔法飛彈！」

  在半空中畫出弧線的立場飛彈打斷了珂賽特接下來想說的話，她不得不撐起一面虔誠護盾硬抗魔法飛彈的衝擊。

  他們用的詛咒生效時間太慢了，持續時間又太短，即便是裴仁禮用符文魔法施法速度也比他們更快一些。

  也難怪說如果裴仁禮在這，恐怕一兩個回合澤庫斯塔就會被炸上天。

  他由於手指的關係已經失去了研究正常法術的機會，不過魔法飛彈這種低級法術還是可以用的，畢竟手勢並不複雜，嚴重殘廢的手指也能湊合。

  接著這個機會，澤庫斯塔趕緊站起來，他第一次真正的移動腳步，一邊換位一邊喊道：

  「木頭被『蟲蛀的不成樣子』，街道上的民房朝前方『倒塌』！」

  硬抗了魔法飛彈正要去追的珂賽特馬上就看到自己身側那棟民房發出咔咔的脆響，木質的支撐柱從當中斷裂，朝著她的方向砸了過去。

  ——轟！

  一瞬間煙霧籠罩了一切，木頭和磚石混合的二層民房直接拍在了街道上。

  如此規模的詛咒，所消耗的魔力當然不低，扭曲的目標範圍越大，魔力的消耗就越是誇張，這一下的消耗已經完全不亞於C級法術了。

  但澤庫斯塔覺得不太保險。

  實際上他也沒有多少對人的經驗，當冒險者的時候主要是對付怪物，而作為殺手的時候雖然對付人，但對付的都是有暗殺需求的普通人。

  他覺得不保險，純粹是鑑於剛才在珂賽特手裡吃了虧。

  於是他調動起魔力，一旦珂賽特出現，就發動自己的最強攻擊。

  果不其然，隨著嘭的一聲爆響，珂賽特從房屋的廢墟中爬出來，額頭應該是被碎片砸傷，大片的血跡留了她一臉，這也讓她現在看起來像野獸多過於人的身體更加猙獰。

  獸化，薩滿的詛咒能力之一，能夠把薩滿變成類似於獸化人的存在，加強身體素質提升近戰能力，正是因為有獸化和之前施加的虔誠護盾，珂賽特才沒有被直接砸死。

  澤庫斯塔提前做好準備是正確的，他見珂賽特出現，立刻喝到：

  「地面『裂開』，你將『墜入深坑』！」

  大地發出哀鳴，劇烈的晃動讓珂賽特無法站穩，沒來得及避開或施法。

  就像一隻巨獸悄然張開血盆大口，剛從廢墟里爬出來的珂賽特立刻墜入地面上出現的深坑之中。

  強烈的失重感只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至少對珂賽特來說是這樣，隨即她就感覺到了來自背後的強烈撞擊，意識有一瞬間仿佛從身體裡飛了出來。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珂賽特以前經常摔在地上。

  相較於大多數人，珂賽特的出身並不算普通。

  她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但她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一隻鬼婆。

  鬼婆這種邪惡的精類生物沒有男性，她們的繁殖方法是用幻術或附魔學派法術控制引誘男人交配，其中人類居多。

  等孩子生下來，如果是女孩就會偷偷交給男方撫養，如果是男孩則會直接殺死。

  鬼婆的孩子在成長過程中，幾乎和人類的孩子沒有區別，硬要說特點也就是長得比較漂亮而已。

  但等到鬼婆的孩子10歲左右的時候，會在夢中收到來自母親的召喚，從而走進森林或沼澤。

  這時候，她就會從鬼婆血統的人類，變成真正的鬼婆。

  但並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願意撫養鬼婆的孩子，珂賽特的父親幾次嘗試把她丟掉，都因鬼婆暗中作祟無功而返。

  本來一想到自己上過鬼婆就足夠噁心了，鬼婆和自己生的孩子還扔不掉，可想而知男人一方有多臥槽。

  正好珂賽特的父親還是個非常暴躁的伐木工，經常在工作不忙的時候喝的大醉。

  而每當這時候，珂賽特就總是會成為他的出氣筒，一次次把她往地上砸，希望能把她砸死。

  她的鬼婆母親不會在這種時候出面，相當於默許了這種行為，只要孩子沒死就行。而且這也能加深孩子對凡人社會的怨恨，等將來呼喚她進入森林會更加容易。

  所以從小到大，珂賽特身上總是帶著傷，她也是同村中最孤僻的孩子，沒有人願意跟她玩，所有人都視她如瘟神，因為大家都聽說過她是鬼婆的後代，即便偶爾會跟年齡相仿的孩子見面，多半也都是被丟石子和泥巴。

  珂賽特唯一的朋友，就是自己用稻草紮成的娃娃。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珂賽特開始念叨著魔人尼布魯恰恰，並宣稱稻草娃娃是尼布魯恰恰賜予的信物。

  理所當然的，每次她這麼說都會挨一頓好打。

  事情如鬼婆母親預料的那樣發展了，珂賽特對同村的村民與父親怨恨與日俱增，等到她11歲的時候，在夢中，珂賽特聽到了母親的召喚。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珂賽特會變成一隻新的鬼婆，但不出意外是不可能的。

  珂賽特的鬼婆母親沒有意識到，珂賽特對父親和同村村民的怨恨與日俱增的同時，她對母親的怨恨也在同步增加。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母親是鬼婆，她也不可能會受到如此待遇。

  這種簡單的思想在還是孩子的珂賽特心裡深深的紮根，可以說她對母親的仇恨其實是超過了對其他人的。

  她抱著自己唯一的朋友，那個叫做尼斯的稻草娃娃在寂靜的夜裡走進森林，早就等候在此的鬼婆母親第一次給了自己女兒擁抱。

  但也是最後一次。

  除了珂賽特本人之外，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結果是珂賽特沒有變成鬼婆，而她所居住的村莊，也由於一場原因不明的大火而被焚燒殆盡，沒有倖存者，沒有屍體，仿佛什麼都沒有留下。

  此後幾年，珂賽特一直在山林中流浪，她擁有魔人尼布魯恰恰賜予的力量，流浪這件事對她來說並不難。

  直到很久以後，她偶遇了幾個冒險者，這才突然有了重回文明世界的想法。

  於是，她就來到了冒險者學校。

  過去仿佛是很久遠的事情，但過去的畫面卻在腦海中永遠不可能抹除。

  珂賽特應該只是失去意識了一瞬間，因為當她清醒的時候，聽到墜入的深坑外傳來澤庫斯塔的聲音。

  「被法術扭曲的深坑將會『封閉』，重新『恢復原樣』，不留一點痕跡！」

  珂賽特掉下去的那個大洞再度發出震動，並快速合攏，但珂賽特本人還受到前一個詛咒的影響，她無法爬上去。

  澤庫斯塔看著洞口正在一點點封閉，越來越興奮。

  雖說他很想親手拎著珂賽特的腦袋回去換錢，但畢竟事不可為。委託人收到珂賽特不見了的消息後一樣還是會給錢的，只是比起直接拿腦袋去稍稍慢一點。

  他仿佛已經能看到金幣朝自己招手了，然而他突然注意到，合攏的洞口突然停了下來。

  投入到詛咒中的魔力還在大量的被消耗，詛咒的效果沒有減弱，更像是有什麼東西支撐起了洞口不讓它合攏。

  澤庫斯塔心中一驚，強烈的不妙預感籠罩了全身，這感覺也不陌生，他十年前夜襲女同伴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

  下一刻，他就看到珂賽特的稻草娃娃從地洞中爬出來，它原本只有巴掌大，但現在卻有四五米高，全身閃爍著劇烈的紅光。

  澤庫斯塔本能的意識到，那不是單純的法術效果，甚至感覺它從不屬於凡人世界，而是來自更高位的力量！

  緊接著稻草娃娃把珂賽特從洞裡拽出來放在地上，澤庫斯塔的詛咒說的很明白『你將墜入深坑』所以珂賽特無法自己爬出來，但可以被稻草娃娃拽出來。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澤庫斯塔的魔力被大量消耗，他顫抖著空虛的身體，仿佛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後退。

  「那是什麼東西！你到底跟什麼東西建立了契約！」

  「你無法理解尼布魯恰恰的偉大嗎？可悲的生物，你就像站在大象旁邊的螞蟻，只能看到大象的一小塊皮膚。桀桀桀桀……」

  珂賽特突然想通了，自己參考裴仁禮的技巧雖然沒錯，但並不適合她。

  「渺小的生物，在魔人尼布魯恰恰的威光下顫抖吧！」

  說著，珂賽特一邊發出奸笑一邊還擺了個造型。

  如果好好回憶一下會發現，珂賽特在此之前從未表現的如此中二，那不正常，這才是她最正常的標準操作。

  咒術師應該是看到了一部分尼布魯恰恰的本體，他完全無法理解，但本能告訴他這不是凡人世界的產物，甚至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你不能與它為敵。

  澤庫斯塔發出驚慌失措的尖叫，第一反應是掉頭就跑。

  稻草娃娃的速度更快，它如同瞬移一樣換了個位置，擋住澤庫斯塔的去路，並高高揚起右臂。

  「稻草正在『燃燒』，大火『不會被撲滅』！」

  殘存的理智讓澤庫斯塔發出顫抖的聲音，用最後的魔力啟動詛咒。

  然而他清晰的看到，稻草娃娃身前的空氣中爆開一道閃光，像是某種高速前進的東西撞上了硬物。

  「被彈開了！我的詛咒居然被彈開了！這可能嗎！」

  詛咒可能不生效，也可能無法擊穿目標的法術抗力，但被彈開，這是身為咒術師的澤庫斯塔頭一次見到，本應絕無可能的事情。

  但他是否震驚與珂賽特的稻草娃娃無關，明明是稻草做的手臂，卻比千斤重錘還要可怕，震驚和恐慌的澤庫斯塔躲閃不及，一條腿被砸中。

  骨折的聲音只是短促的響起一瞬，他的腿被直接壓扁，與地面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已經接近三米高的稻草娃娃在完成了這一擊後像是失去了力量一樣快速縮小，恢復到了巴掌大，晃晃悠悠的坐在地上。

  但澤庫斯塔沒有感覺到威脅解除，反而威脅似乎變得更加強烈，強烈到他甚至都顧不上疼痛，拖著身體在地面上爬行。

  「放過我吧！求求你！我願意給錢，給你很多的錢！」

  眼淚和鼻涕混作一團，正在爬走的澤庫斯塔把自己能想到的求饒方式都說了一遍。

  然而剛剛給自己用過療傷術的珂賽特對他的條件都不感興趣，看著澤庫斯塔求饒的樣子，本來一臉興致高昂的珂賽特突然平靜下來。

  「沒什麼意思了，吃了他。」

  在澤庫斯塔的身後，那個稻草娃娃突然傳來無法抵抗的強大吸力，剛爬出去沒多遠的澤庫斯塔被拖向了稻草娃娃。

  看不到它的嘴，但當屬於澤庫斯塔的肉飛到稻草娃娃附近的時候就像是鑽進了一個看不見的小洞。

  他被砸扁的腿頃刻間吸收殆盡，馬上就是他本人了。

  一連串清脆的骨折聲和血肉被擠壓發出的殘酷聲音混合著澤庫斯塔的哀嚎，他的身體被擠爛，頭部被壓碎，哪怕是眼球，都被無形的力量碾成一團漿糊，完全消失在了稻草娃娃面前。

  這絕對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澤庫斯塔相當於整個人被碾成了粉末，但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

  至於他去了哪，珂賽特不知道也不關心，一個大活人這種方式在自己眼前死去，她沒有半點不適的情緒。

  樹林中，被掛在樹上，也是第一個跑來暗殺妙婕的殺手萊斯，他的慘狀讓職業殺手都忍不住打退堂鼓。

  他們以為這是裴仁禮留下的警告，也對這個除魔英雄下手有多狠有了清晰的認知。

  但實際上裴仁禮做的僅僅只是把萊斯的屍體掛在樹上而已，真正動手拷問的人，是珂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