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優柔寡斷

  奧萊恩王國首都，銀月城。

  城市建立在一座巨大的湖泊邊緣，從這裡坐船順流而下，經河谷可繞過至高山脈的末尾，並一直進入大海。

  而一座建立在湖畔的城市叫銀月城，是因為在這附近尚未被開發時，曾經有開拓者目睹月之女神蘇倫將月之淚投入湖中。

  而對於銀月城的平民來說，今天最大的新聞並不是國王又幹了什麼荒唐事，而是這個荒唐國王終於無了。

  消息一出頓時議論紛紛，大家都比較傾向於國王死於馬上風，以他的德行還真很有可能。

  但再怎麼荒唐也是一國之主，他的死會引發很多事情。

  所謂宵禁就是為了避免在國王去世新王繼位的這段權力真空時期搞出什麼么蛾子。

  不過宵禁基本禁的都是擺在明面上的，很多人都在偷偷打探消息和交流意見。得利的老人想要守住利益，渴望往上爬的新人則想要抓住機會。所以即便是本應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偶爾會看到很多來自各個貴族和權力者之間的信使在陰影中穿梭。

  而國王去世，就代表啟動了喪葬和新王繼位的儀式。

  由於銀月城的建立與月之女神蘇倫脫不了干係，城中的宗教氣氛相較於布雷沃更加濃郁，老國王的葬禮和新王的繼位儀式都是由教會負責。

  月之女神蘇倫、黎明之主洛山達與歡樂女神萊爾菈的神殿紛紛派出主教，第一時間進入王宮，

  按照規矩，他們需要檢查國王是否自然死亡，確認是否有遺囑，等主持過葬禮之後，再討論新王繼位的問題。

  老國王的死因處於面子問題沒有公布，畢竟不太能播，且理所當然的沒有發現任何遺囑。

  三位主教實行了他們對王權唯一的權利，驅逐王宮中所有的王室繼承人，宣布全國宵禁，避免在國王葬禮期間搞出什麼事端。

  按理說沒有遺囑自然是長子繼承，但就像之前說的，奧萊恩的情況有點複雜，第二王子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主教可能是也覺得頭疼，打算先把葬禮辦了，再商討新王的問題。

  不住王宮，王子也不至於流落街頭，他們在城裡有別墅。而且和很多因國王的死而忙碌起來的貴族一樣，他們也非常忙碌。

  第二王子的別墅中，儘管為了表現哀思，連燈光都只開了最低的亮度，但人來人往的好似聚會。

  有些人親自趕來希望探探底，也有些人由於距離較遠或不方便親自來於是派了自己的兒子或親屬。

  但很快，探底就變成了爭吵。

  原因，自然還是因為妙婕公主。

  這個世界的默認繼承規則是長子繼承，老二跳腳也沒轍。

  奧萊恩的情況特殊，國王放權太多，這也讓王子們暗地裡偷偷聯繫了很多的勢力。

  第二王子身邊有7成左右的世襲貴族效忠，全國11個城市裡，四座城市願意支持第二王子，這已經是很高的比例了。

  但為了爭取貴族支持，第二王子站在了人民的對立面。

  由於老國王的享樂主義，導致奧萊恩國內貪腐極為嚴重，經常隨便打打空頭支票就能得到國庫簽發的款項。

  明明暴虐之魔王消失後沒了心腹大患，資金應該更加充裕，但這二十年奧萊恩一直在原地踏步，完全沒有任何的進步，就是因為貪污腐敗過於嚴重。

  上面吃肉，下面也得喝湯。

  同樣由於貪腐嚴重，監察部門形同虛設，早就跟著一起共襄盛舉了，平民百姓被壓榨的叫苦不迭。

  也難怪第二王子爭取到了貴族卻失去了民心。

  看起來力量很強大，可第一王子也並不差。

  支持他的貴族少，但大多都是潔身自好的老牌貴族，奧萊恩能堅持到今天還沒鬧起義，他們功不可沒。

  支持第一王子的城市也有四座，加上龐大的民眾基礎，雙方屬於大差不差勢均力敵的平衡。

  三位主教頭疼也是因為這個，兩位王子的力量相差無幾，真鬧起來很可能導致奧萊恩分裂，那樣的話不光三位主教會受到責難，就連教會本身都會蒙羞。

  而打破這個平衡的，就是妙婕公主。

  當聽說她帶著護衛偷偷出城，第二王子就覺得不太對勁，畢竟妙婕不是那種喜歡到外面跑著玩的野公主，結果不出所料，她是去給大哥拉贊助的。

  同樣的都是哥哥，親疏如此明顯，是因為並非一個媽。

  第一王子和妙婕的母親出身騎士貴族，這是一群不世襲罔替，靠功績升遷的貴族。

  而第二王子的母親則是出身世襲貴族家庭，這幫世襲貴族都是當年開拓奧萊恩這片土地的元老。

  雙方從一開始就互相看不順眼，兩位王子從小接受的教育也都是絕對不能輸對方一頭。

  所以明明是都是相差10歲以上的哥哥，妙婕明顯更親大哥，對二哥不屑一顧。

  妙婕跑出去跟大哥爭取支持，確實有點出乎意料，畢竟在第二王子的印象里妙婕在此之前從未離開過王宮。

  不過第二王子多少還是念了點兄妹情誼，一開始派出的人並不是想要妙婕的命，抱著嚇嚇她，把她嚇回王宮就行了的打算。

  誰知道這位公主非常頭鐵，一條路走不通直接坐船出海，打算來個曲線救國。

  這可把第二王子惹惱了，這才下令追殺。

  在他的別墅里吵來吵去的這幫人，都是第二王子最親近的心腹，他們也知道不能讓妙婕公主繼續胡鬧下去。

  可派去的殺手徒有其表，被打成了殘花敗柳，還有很多人甚至被幾個冒險者嚇的洗手不干，讓這群貴族很懷疑所謂的職業殺手的專業性。

  但他們也沒啥資格吐槽，畢竟他們派去的死士也是一樣的稀爛，威脅度還不如接單的職業殺手。

  結果不僅沒幹掉妙婕，，還把一直都處於中立態度的杜松城推到了第一王子那邊。

  其實第二王子並不介意一兩座城市的倒戈，空頭支票嘛，他也在派人去爭取，最麻煩的不是城主支持誰，而是妙婕的行動。

  自從妙婕離開首都，坊間就開始傳妙婕公主為了王國親自前往各大城市遊說，只有讓第一王子當上國王奧萊恩王國才有未來云云。

  平民可不知道兩位王子之間的出身差異，他們只知道，妙婕公主願意幫大哥對老二嗤之以鼻。

  這會產生相當大的宣傳效應，本來民眾就不太支持第二王子，這下就更不支持了。

  更何況妙婕本人也是一個重要砝碼。

  由於奧萊恩國內宗教氣氛濃郁，大多數的王族也都是信徒，就是虔誠不虔誠另算。

  但妙婕一出生，就得到了月之女神蘇倫的洗禮。

  注意，是女神的洗禮，不是教會的洗禮。

  很長一段時間都有人相信妙婕是月之女神蘇倫祝福的人，儘管她並不虔誠，儘管她也不是牧師，但在教會中的地位超然，在信徒中的影響力也十分巨大。

  她做出倒向第一王子的姿態，就讓兩位王子五五開的實力平衡崩潰，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越來越明顯。

  好不容易把老國王給熬死了，終於有機會登上王位，哪能輕易放棄？

  所以重點不是妙婕說服了多少城市，而是她的行動。

  另外還有一個最大的變數，那就是軍方。

  軍隊不參與政治，這是明明白白寫在國家憲法上的，可法律都是人定的，軍方的態度同樣至關重要。

  軍隊從將軍到下級軍官，超過絕大多數以上都由騎士貴族掌握，這部分第二王子還真沒辦法爭取，假如第一王子繼位失敗，他會不會煽動軍方搞政變？

  這也不得不防。

  要考慮的事情非常多，比起開疆拓土，如何守住家業更難。

  第二王子感覺頭疼的另一個原因，跟面前這些吵來吵去的傢伙有關。

  他們只看到了杜松城倒戈，卻沒有看到妙婕本人的巨大影響力，第二王子非常想指著這幫人的鼻子大罵你們這群腦滿腸肥的豬！

  河流諸國所有的國家，他們的創建者當年都曾經是冒險者或傭兵，帶著永不服輸的意志將這片不毛之地開發成了沃土。

  他們的後代，自然就是英雄的後代。

  但不得不說，英雄的後代不見得都是英雄。

  這些人毫不自律，害怕受傷，害怕丟臉，也不願意弄髒手，只會把好處撿走。一點真正的危機來臨，他們除了爭吵拿不出任何可靠的辦法。

  第二王子聽夠了吵鬧，他留下一句到花園散散心，也不管其他人有沒有聽見，便自顧自的離開。

  夕陽灑在精心修剪的花園裡，鍍上一層金色的外衣，噴泉中湧出的水霧帶來些許清涼，驅散了酷夏的熱浪。

  但第二王子沒這個心情欣賞，他正閉目思考著對策。

  此時，在第二王子身後的陰影中，一對淡黃色的眼睛亮了起來。

  「惡魔的軍隊能不能幫我阻擊妙婕？」

  「當然可以，我能助您成為王。」

  「前提是必須和你們合作是吧。」

  與惡魔攜手是非常有風險的事情，先不說城裡的三大神殿勢力肯定會集體炸鍋，一旦曝光那就是世界公敵。

  布雷沃的事情還歷歷在目，第二王子不聾也不瞎，當然聽說過。

  尤其是考慮到那件事結束後布雷沃的第二王子突然暴斃，這讓奧萊恩的第二王子心有戚戚，沒準那就是這隻一直跑來勸說他的惡魔搞的鬼。

  王子的猶豫讓那雙淡黃色眼睛的主人也很惱怒，像蘭德爾那樣好忽悠的傢伙確實不好找了。

  何況，這位王子比起蘭德爾，最大的缺點不是太聰明，而是太優柔寡斷。

  他無法快速的下任何決定，哪怕是早上吃什麼這種小事，都得猶豫個幾分鐘。

  這種人比傻子更麻煩，因為他們總是在考慮自己付出的代價與得到了什麼之間的性價比，卻很容易忽略自己真正需要什麼。

  顯然，第二王子也沒有嘲笑那群貴族的資格。

  就像剛剛說的，英雄的後代，可不見得都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