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腐之王（2）

  「撤退！快撤退！」

  「讓平民不要亂跑，回到主幹道上去！」

  「我這裡有傷員，來人搭把手！」

  ……

  嘈雜的聲音不斷在被灰濛濛煙霧籠罩的街道中響起，剛剛還在圍觀城防軍在幹什麼的平民百姓如無頭蒼蠅般亂竄，這給維持秩序帶來了非常大的壓力。

  倒也不怪老百姓慌，那灰色的煙霧極為致命，有些人幾乎在觸碰到煙霧的同時就痛苦的一頭栽倒，是幾秒內全身布滿了蠕動的白色菌絲，整個人也跟軟化變形成了腐土一般。

  ——這確實很嚇人。

  更可怕的是，視野遠處原本燈塔的位置，現在矗立著一個如山峰般巨大的，且在不斷膨脹又在不斷收縮的古怪團塊，像一大團惡臭的雲直接降落在地上。

  街道中，零星亮起的魔法燈光正在被灰白色的粉末和逐漸蔓延開的菌絲所填滿，賴以為生的海港看起來如同粘稠的奶昔，伴隨著死亡的味道，幕星城難免陷入恐慌之中。

  裴仁禮推開身上的爛木頭，隨便撕下來的一截斗篷內襯當口罩掛在臉上，點亮的舞光術稍微給了人一丁點的安全感，至少他周圍還有很多城防軍、治安隊以及隱星的人。

  當灰白色的粉末像海嘯般來襲的時候，年久失修的簡陋倉庫仿佛腐朽掉了一樣快速崩塌，裴仁禮就從二樓摔到了一樓，差點把他摔背過氣去，好在畢竟是民房改建的倉庫，並不算高。

  一些城防軍正在疏散還活著的平民，另一些人則正在試圖把被壓在廢墟下面的弄出來，還有很多人乾脆躺在地上，如蘑菇般在牆角靜靜的腐爛。

  裴仁禮看了眼被他推開的那塊木頭，它的結構已經無法維持，掉在地上沒多久就變得軟噠噠的一團，一道道菌絲開始從內部蔓延開。

  這或許就是房子突然塌了的主要原因。

  這部分區域原本大多都是民房，所以舉目望去，幾乎所有的建築物都塌了一半，只剩下泥灰或石質的部分殘垣斷壁仍然立著。

  他用法杖支撐起身體，摸出次級復原術藥水喝下去，真菌暫時沒有對他產生影響，但也不得不防。

  因為裴仁禮看見在他不遠的地方，就有個人靠著牆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敗。

  他可能是留守倉庫的人，隱約可見隱星強攻的時候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口，而之所以說隱約可見，就是因為大量的白色菌絲正在他的傷口中冒出來。

  原本鮮活的肉體急速腐爛發臭，並在裴仁禮支撐起身體觀察的幾秒間，長出一個個灰白色帶有傘狀頂蓋的蘑菇。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也發現的太晚。

  本來察覺到整件事的端倪時，就已經是對方開始完全不裝了的時候，屬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果能提前一天，哪怕提前半天，他們都絕對沒有機會成功。

  不過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了，裴仁禮抬頭望向燈塔的位置，盯著那巨大的真菌聚合體。

  按照實驗筆記上的記錄，這東西是遠古惡魔，腐之王。

  「裴仁禮先生，快離開，我們也需要趕緊撤出城！」

  庫爾特從廢墟里跳出來，手腳並用一副激動到不行的樣子示意裴仁禮趕緊走。

  雖然沒能阻止引爆，但現在也不是閉目等死的時候，要做的事情同樣非常多。

  由於裴仁禮提前救出了六人議會，最高領導層沒有陷落，再加上奈特哈爾利用多年經營的物流系統運出去了大量的物資，最壞的情況其實也算是有點準備。

  接下來需要引到幕星城的居民外出避難，建造難民營分發物資，還得維持治安保證這期間沒出什麼亂子。

  庫爾特以為裴仁禮從二樓摔下來的時候摔懵了，所以反應遲鈍。但事實上他在思考一件事。

  比如說，叫大樹海的怪物來一波強勢路過怎麼樣？

  雖說六人議會保住了，幕星城不至於群龍無首，而腐之王的問題，只要等明天太陽升起，這些無孔不入的真菌就會被陽光所殺死，但圖拉共和國打著救災旗號過來的艦隊，可不會輕鬆被擺平。

  這一波重創會讓幕星城失去和外界自己艦隊的聯繫，根本擋不住圖拉共和國，而他們的艦隊，則會『剛好』在黎明時分到達幕星城，開始所謂的救援工作。

  這樣一來，雖然名義上還是六人議會加城主的統治，但圖拉共和國的軍隊已經入城，幕星城毫無反抗之力，後果怎麼樣也不需要多說，怕是會被圖拉共和國永久駐軍下去。

  所以裴仁禮在考慮，是否能發動大樹海的怪物，在圖拉共和國的艦隊入港時給他們來一波迎頭痛擊。

  可怪物太有組織的進行活動，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尤其是大樹海這裡的怪物，畢竟大樹海是暴虐之魔王的老家。

  直接出手與圖拉共和國剛正面屬於下下策。

  「裴仁禮先生！跟我來！」

  看裴仁禮在原地沒動，庫爾特終於急了，快步靠近打算把他拽走。

  也就在這時候，在那擴散開，幾乎把黑夜都染成灰白色的粉塵當中，數個巨大的團塊正從天而降。

  「腐之王的眷屬，腐爛散播者……」

  「您剛才說什麼？」

  注意力被上方吸引的庫爾特沒聽清，緊接著便聽到轟的一聲，外加殘垣斷壁倒塌和驚呼的聲音，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了附近。

  下一刻，昏暗之中，浮現出數個散發著黃色微光的眼睛，滿是腫塊的臃腫且巨大的真菌團塊從廢墟中爬起來，並朝所有人露出身形。

  它們的外表像是扭曲過的大型蘑菇，每在地上蠕動一步，就會從身上的腫塊中湧出大量細碎的孢子粉末，身高在三米以上，寬度也接近兩米。

  看起來遲鈍，但卻非常危險，源自惡魔本質那毫不掩飾的惡意正在蔓延。

  剛剛才被城防軍和治安隊維持住的撤退秩序再度崩潰，甚至連維持秩序的人都開始潰散，所有人幾乎是慌不擇路的朝著任何能遠離這裡的方向跑。

  裴仁禮推了一把呆若木雞庫爾特：

  「走！」

  這讓他驚醒，不用裴仁禮說，任何凡人都會本能的逃離惡魔。

  但他轉身跑了兩步，突然發現裴仁禮沒有跟上。

  「你們先走，我殿後。」

  「可是！您……」

  「快走！」

  裴仁禮朝身後揮了一下法杖，一道火牆從地面上燃起，擋住目前還能算路口的道路。

  庫爾特一咬牙，招呼楞在原地的同伴，快速朝著北方撤離。

  至於裴仁禮，他倒不是又多捨己為人，主要是因為庫爾特他們要是在附近的話，不太好動手。

  腐爛散播者正在靠近，見裴仁禮獨自一人擋在它們，臃腫的身體內響起一串令人不適的咕嚕聲，像是嘲諷。

  嘲諷裴仁禮的不自量力。

  但裴仁禮絲毫不慌，他對著距離他最近的『蘑菇』一指：

  「上，打扁它。」

  一道影子從裴仁禮腳下飛出來，難以看清的高速所捲起的狂風一瞬間吹散了周圍如粉末般瀰漫開的孢子……

  –‐‐——–‐‐——

  同一時間，另一邊——

  卡雅、寇拉和伊芙三人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什麼鬼？那是什麼玩意兒？我們這才剛進城，又攤上什麼大事了嗎？

  魔紋師琳根本沒有多解釋一句的意思，帶著極為不爽的表情隨手啟動飛行術，僅僅跟她們囑咐了一句『趕緊出城』之後，就自顧自的朝著遠處那山峰般的巨大菌絲團塊飛去。

  她們三個只是聽說西斯迪亞的父親被抓了，所以想過來看看情況而已，對於幕星城到底發生了什麼自然是一概不知。

  目前擴散開的灰色粉末僅限於港口的一部分區域，站在商業區的位置，能清晰的看見大概只覆蓋了十分之一的港口，而且被覆蓋的區域主要還都是倉庫一類的地方。

  那蔓延開的灰白粉末正在慢慢擴大，不過等蔓延到商業區，人早就跑到城外去了。

  街道上巡邏的治安隊也快速進入狀態，儘管他們面對疑問也是只能回答不知道，但非常高效的正在疏散群眾往城外轉移。

  卡雅她們三個的第一反應也是跟著往外跑，但沒走幾步就立刻想起商業區距離西斯迪亞所居住的上城區不遠。

  都到了這裡，去看一眼情況再做打算也來得及，沒準還能幫上什麼忙之類的。

  於是她們掉頭，迎著恐慌的人群朝反方向走。

  但就在她們正吃力的擠過人群時，伊芙突然拽了一下前面帶路打開卡雅：

  「快看！那是什麼？」

  三人看向原本是燈塔的位置，那山峰般的菌絲抽搐了一下，像是某種東西正在天空中飛行，在模糊的孢子粉塵中留下醒目的軌跡。

  「是我看錯了嗎？好像朝咱們這邊飛過來了！」

  「低頭！」

  三人趕緊貼牆抱頭，幾乎是在下一刻，重物落地的轟鳴灌入耳朵，商業區堅固的石制建築物發出倒下的哀鳴。

  與建築物倒塌騰起的煙霧幾乎同時出現的，還有一股強烈的腐朽味道，就像是把鼻子湊到鮮蘑菇前使勁嗅似的，極為沖鼻子。

  與此同時，毫不掩飾的惡意正如跗骨之蛆般流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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