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為時已晚

  筆記的紙張新舊程度不同，應該是用了很長一段時間，進行過多次裝訂。

  由於太厚，裴仁禮只是簡單的粗略翻看幾下。

  最初幾頁記載的都是同一件事，筆記的主人找到了一種奇特的生物，通過對它的實驗，確認有什麼特徵之類的事情。

  而沒過幾頁，試驗生物特徵就漸漸變成了想找個辦法激活這種正處於休眠狀態的古代生物，由於記錄者可能暫時也不知道這玩意兒叫什麼名字，所以直接寫了實驗體01。

  再之後，多達幾十頁的記錄中，除了日期有變化之外，基本都是試驗失敗，該生物對某某藥物沒有反應。

  按照日期的變化，很可能過了十多年，依舊一無所獲。

  法師是一群好奇心旺盛的傢伙，經常會因為一些在外人看來不重要的小事就十幾年不出門。

  也不知道筆記的記錄者是著了什麼魔，筆記上有提到資金嚴重不足，想方設法變賣資產也要搞研究。

  不過裴仁禮對這人的苦逼研究歷史不感興趣，刷刷快速往後翻，試圖找到點有用的東西。

  一直翻到時間顯示為五六年前，總算有些變化。

  記錄中提到他得到了一大筆神秘資金，但沒寫金主是誰，這讓他能啟動一個昂貴的實驗項目。

  後面又寫到，他發現自己試圖激活的生物並不是一個族群，而是一個整體，自己過往的研究都走錯了方向，一直都在試圖用邊緣物質做實驗是錯的。

  當時這人肯定極為興奮，字跡寫的都有些走形了。

  但話說回來，邊緣物質是啥？

  裴仁禮是跳著隨手翻的，肯定略過了前面的不少詳細信息，不過結合亞修城主聽到的『引爆』一詞來看，這幫人很有可能是打算在幕星城激活這個古代生物，拿它當炸彈用。

  這麼說的話，生物的本體是那種伊芙發現的真菌可能性就極高了，或許筆記中提到的邊緣物質，指的是孢子粉末。

  繼續往下翻，這人很明顯在有了充足資金支持後找對了方向，並明確了該生物並不是單純的沉睡，而是被封印。

  接下來就是他試圖解除封印與對孢子粉末的一些研究，比如這玩意需要在特定的環境下才能培育成功，有懼光，喜陰冷潮濕的特性，在強酸或油脂當中會急速生長等等。

  這部分和裴仁禮與伊芙的研究差不多，只不過他們拿到的是已經激活的部分孢子粉末，這人是從零開始一點點做的研究，難度差遠了。

  正要繼續往下翻的時候，裴仁禮的耳朵動了動，他聽到細微的腳步聲正在靠近。

  「裴仁禮先生？您在嗎？」

  然後就看到庫爾特偷偷摸摸的從雜亂的貨架後面探頭探腦。

  因為施法者死了，布置在樓梯上的幻牆術和混淆咒自然也消失了。

  看見裴仁禮坐在桌上翻看筆記，旁邊還有個血流滿地的屍體，庫爾特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趕緊快走兩步道：

  「裴仁禮先生，地下室只有少數人員正在試圖抵抗，不過我們已經清理乾淨了。」

  「有沒有找到消失的那批貨？」

  「找是找到了，數量也沒有問題正好二百箱，但有點奇怪。」

  庫爾特拿出一個布包的長條包裹打開，裡面是一根笤帚。

  乍一看是非常普通的日用品，誰家裡還沒個笤帚啊，但裴仁禮注意到這根笤帚的握把中間被人拆開，中心包裹著一根大概二十厘米長的特殊玻璃管。

  玻璃管內似乎原本成放過一些粉末狀的東西，然後被人倒出來過，只是倒的不太乾淨，連笤帚上都粘到了一些。

  「那二百箱貨物差不多都一樣，有的是肥皂中心被挖空，也有的是枕頭或棉被的內側藏了夾層，裡面肯定藏過什麼東西。」

  「這裡面的粉末你們有沒有找到？」

  庫爾特搖了搖頭：

  「沒有，我們只在地下室找到了貨。」

  裴仁禮讓他把笤帚放到桌上，自己從藥水包里摸出強酸扁瓶往上面倒了一點。

  幾乎在酸液落上去的同時，被拆開的笤帚上騰起一大片粘稠的灰白色菌絲，張牙舞爪的試圖抓住旁邊的庫爾特，嚇得他趕緊一個大跳往後。

  「這是什麼東西！？」

  他說話的時候，裴仁禮又摸出之前和伊芙一起做的藥水成品，拔掉塞子往菌絲上面倒了一點。

  蠕動著的菌絲立刻失去活性，很快乾枯破碎，變成一地如同被燒過的灰燼。

  「這就是那幫人想要在幕星城引爆的東西。」

  「什麼？」

  「咱們來晚了，不是來晚了一步，而是來晚了很多步。」

  這批走私的貨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應該是藏在貨物中的孢子粉末。

  四個商會將這批貨吃下，通過層層轉運到這間倉庫，然後再派人一點點拿著這些東西，把裡面的孢子轉移到引爆的地點。

  由於全都是日用品，就算大搖大擺的拿在手裡走在街上，也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儘管效率慢，但勝在穩妥。

  既然他們都已經動手襲擊過六人議會和城主了，說明肯定已經把孢子轉移到位，裴仁禮他們追查的這批貨不過是個外包裝。

  現在再去查這間倉庫的人曾經去過什麼地方，實在是沒有那個時間，裴仁禮看了眼被畢格碧強襲拳砸爛的窗戶，天色已經不知不覺的開始黑了下去，只剩一抹餘暉停留在天空中。

  他趕緊去翻手裡的筆記，在最後幾頁中提到，激活這種生物需要特別培養的核心，該核心必須是某種魔法物品，且也必須在激活的目的地停留數年，只有這樣才能讓核心與當地的魔力潮汐建立連接。

  空氣中的魔力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可以看做是一種不可見的海洋，受星象和月相的影響，也受地形走向的影響。

  這種獨特的激活方法類似於魔法儀式，有時候法師在激活儀式之前，需要在選定的區域準備好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時間，為的就是摸清該區域的魔力潮汐情況，並利用潮汐進行儀式。

  而說起需要停留在幕星城數年的核心，裴仁禮突然想到了那個侏儒拉里。

  圖拉共和國潛伏在幕星城的間諜很可能長達二三十年甚至更久，但拉里是五年前才來到的幕星城。

  並且，拉里有一枚很多人都知道的幸運骰子……

  「拉里的屍體上，有沒有找到一枚骰子？」

  急的轉圈的庫爾特不知道裴仁禮為什麼突然問這個，有點錯愕的回答道：

  「沒有，什麼骰子？拉里的屍體上只有一些數額較多的金幣，我們懷疑是作為跑路的路費，沒有其他的物品。我們也特別詢問過拉回屍體的治安隊，他們也說沒有任何其他的東西。」

  裴仁禮上次來幕星城，在拉里的房間找到過他與幸運骰子的合照，當時考慮一個爛賭鬼拿一枚骰子當護身符實在是太正常了，所以壓根就沒深究。

  而且就算猜到了拉里是圖拉共和國派來的間諜，也不會注意一個骰子，畢竟爛賭鬼的姿態也可以看做是拉里的偽裝，骰子只是他的偽裝道具。

  但結合筆記上的內容，裴仁禮有種強烈的預感，那枚骰子是關鍵，尤其當聽到庫爾特說沒有找到什麼骰子的時候。

  骰子很可能是故意讓拉裡帶來的核心，而在他出事前，他已經把骰子交給了其他人。

  隨即裴仁禮想起賭場老闆的口供，他說曾經看到拉里和身份不明的人偷偷交談，對方還交給了拉里一張前往圖拉共和國的船票。

  應該就是那次機會，拉里因為自己已經暴露，所以把核心交給了其他人。

  但在在巨大的幕星城中，找一枚完全沒有任何線索的骰子，無異於大海撈針，這條線走不通，鬼知道骰子現在在哪。

  時間越來越少，天空中的陽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已經沒有時間讓裴仁禮慢慢考慮了。

  他刷刷的翻著書頁，試圖找到任何可用的線索，然而一直翻到最後一頁，始終也沒有再提到核心的事情。、

  在最後一頁上，只有一段話。

  『我的人生是有意義的，我耗費了三十年時間終於完成了偉大的成就，我雖然不會在歷史中留名，但我沒有虛度人生。我將在視野最好的地方，觀看我的成果。死亡，我來了』

  墨跡都沒幹，應該是剛剛裴仁禮進門前才寫下的，難怪已經變成屍體的老法師根本就沒跑，人家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心理準備。

  而裴仁禮注意到了這段話中的其中一句『我將在視野最好的地方，觀看我的成果』。

  如果說這裡就是他認為視野最好的地方，那麼引爆孢子粉末的地方，肯定就在窗外能看到的視野範圍內！

  想到這，裴仁禮一個箭步起身湊到被砸爛的窗戶往外看。

  一大幫治安隊和城防軍的人守在外面，封鎖了這條街所有的出入口，往更遠的方向看，則會看到在落日暉光中漸漸變暗的港口。

  本來這地方原本是居民區，為了居住環境和乾燥的需求，特意選擇了在地勢較高的地方，所以看港口的方向非常清晰，幾乎沒什麼遮擋。

  但從窗戶往外看，少半個港口都在視野範圍內，可選的目標也太多了。

  這附近主要是倉庫、修船廠等配套設施，密密麻麻的全都堆在一起，哪裡都有可能是目標。

  他們想要引爆的孢子粉末，除了需要夜晚這一條件外，還有其他什麼條件嗎？

  有的。

  裴仁禮立刻想到，哪些孢子粉末需要強酸或油脂才能急速生長，也只有急速生長，才會真正談得上是對幕星城的災難級影響。

  而現在沒有進入工業時代，強酸也沒有變成工業原料，不會有人大規模存儲。

  更何況，不論強酸還是油脂，這都是危險品，如果這批貨物入港，管理遠比尋常的日用品嚴格的多。

  畢竟萬一泄露或是著了，那損失就不是賠點錢就完事了的，奈特哈爾就算走私，也不會走私這種東西，完全得不償失。

  引爆孢子粉末，有需要大量的強酸或油脂，這些圖拉共和國來的人不能用過走私的方式把所需的東西帶來，只能利用幕星城現有的條件。

  就像剛才說的，強酸不會被大規模存儲，換成油脂倒是有可能。

  那麼，整個幕星城中，油脂儲量最豐富的地方，必然是那種經常需要用到油脂，所以才會大量存儲的地方。

  再加上在窗戶所看到的視野範圍內……

  「燈塔！他們把孢子偷偷送到了燈塔！」

  魔法燈作為居家照明還湊合，但如果作為燈塔的光源則太弱了，所以現在所有的港口城市，依舊使用大量燃燒油脂的油燈作為光源。

  當然，正常來說燈塔也是會被嚴格看守的地方，一般人想進去門都沒有。

  但仔細想想，圖拉共和國的密探已經能滲透到幕星城最高指揮層身邊，買通區區燈塔的守衛實在是不值一提。

  庫爾特一聽，趕緊轉身往下走，他要趁現在命令所有人趕往燈塔。

  就在此時，夜幕真正的降臨了。

  最後一抹陽光消失在了天邊，港口上也紛紛亮起一串燈光提供照明，早就做好準備的燈塔，也在此時被點亮，招攬著夜晚的船隻入港。

  但燈塔點亮的下一刻，面朝窗外的裴仁禮看到，那高大潔白的建築物像是被漲破了一樣四分五裂，猶如山嶽般巨大的灰白色菌絲在夜幕的籠罩下開始朝著四面八方急速蔓延。

  它更像是海嘯，當裴仁禮呼吸一滯的瞬間，灰白色的煙霧就已經衝到了眼前，空氣中瀰漫著腐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