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民以食為天

  大樹海——

  剛剛才下過暴雨，空氣中的濕度大幅提升，這種天氣如果晾毛巾，一輩子都別想晾乾。

  一般來說下過雨應該會涼快一些，但頭頂的烏雲仍未散去，強烈的悶熱沒有被雨水所驅散。

  不過，這種天氣對魚人來說很舒適。

  藍環魚人比較怕干，空氣濕度大對他們來說相當於潤膚霜。而在陽光暴曬的日子裡，要麼躲在陰涼的樹蔭下，要麼就乾脆把自己泡在水裡。

  也正因如此，藍環魚人通常是不會生火的，他們脆弱的皮膚如果烤火很可能會被烤到龜裂。

  作為族長，克羅斯踩著雨後濕軟的泥土正在巡視，魚人們建造的簡陋聚落里，此時不論男女老幼似乎都很忙碌。

  或許是生理特性影響，也或許是天生心態樂觀，藍環魚人其實是一種很懶散的魚人。

  餓了，就下水抓兩條魚，然後今天的事兒做完了，剩下的時間幾乎都是懶懶散散什麼都不干，也沒什麼好乾的。

  藍環魚人對住房沒有要求，對衣著也沒有要求，只要食物方面不出問題，也不會主動去干點什麼。

  但要說他們全都是一群懶鬼，那就錯了。

  藍環魚人在有『目標』的時候非常勤快，他們是相當心靈手巧的種族，能做出簡單的工具和武器，也能做出精美的陶器。

  只是藍環魚人，通常都找不到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克羅斯站在一座小棚屋前張望，能看到不斷有魚人將從湖裡捕捉到的魚送到這裡，屋前有幾個魚人正拿著小刀，熟練的將魚開膛破肚挖掉內臟。

  除此之外，旁邊還對著一些邪狼和角狼打到的獵物，比如野雞野豬野兔什麼的，相比處理魚的嫻熟，處理這些動物對魚人來說就比較麻煩了，目前還在摸索，效率比較低。

  經過處理的魚和野味，則穿起來送到木屋內掛上。

  聽說那個小屋叫煙燻室，用橡木屑引燃所產生的煙氣熏制這些肉類。

  克羅斯不太清楚原理，只知道這麼做的話會給食物添加一股煙燻風味，以及能儲存更長的時間。

  風味不風味的對魚人來說不太重要，他們更喜歡直接吃鮮魚，當然，倒是也不排斥吃熏魚。

  隕星湖非常大，站在岸邊你會感覺『這tm就是海』，且由於湖裡沒有怪物的關係，湖裡的魚群也很少有什麼天敵，數量非常龐大。

  食物如此充足的日子，在克羅斯的記憶中從來都沒出現過，湖裡的魚就跟吃不完一樣，所以他也不太理解為什麼還要製作熏魚燻肉。

  看煙燻室這邊一切正常，克羅斯繼續往前走。

  走沒多多遠，會看到一連串魚人們搭建的頂棚，一個個大瓦罐被放在頂棚下面。

  由於魚人不喜歡用火的關係，他們過去使用的容器是泥罐，這批瓦罐是最近才燒制出來的。

  魚人學東西倒是很快，除了最初幾次燒壞了之外，馬上就掌握了露天燒制陶器的技巧，現在已經能製作半人高的大型陶器了。

  此時頂棚下面的大瓦罐中已經盛滿了水，瓦罐下面燃起火焰，似乎正在熬煮什麼東西，頂棚是為了防止雨水澆滅了火焰才建造的。

  一些魚人不斷的將某種和雜草差不多的草丟進瓦罐當中，並煮一會就用木質的勺子進行攪拌。

  由於魚人怕火烤的關係，這種工作每個人只能進行十分鐘，然後趕在身體表面的粘液被烤乾之前，就趕緊退回來往身上澆水。

  這對魚人來說是個苦差事，不過大家似乎都沒有抱怨，工作熱情很高。

  經過充分熬煮後的草汁會變成墨綠色，這時候會有魚人把瓦罐從火上移開，換一個盛滿水的新瓦罐上去。

  而被移開的瓦罐則放在陰涼處等待自然冷卻，等完全放涼，會有魚人撇掉最上面一層草沫之類的雜物，接著重新注滿水，再度放到火上燒開，往復循環。

  直到瓦罐里的水最終看起來清澈粘稠的時候，等再度放涼，會有魚人探著身子伸手在瓦罐里抓什麼東西，鑑於暫時還沒有笊籬，這項工作也很煩人。

  「族長，最近一批剛剛完成。」

  見克羅斯過來，工地現場忙活的魚人遞給他用樹葉包裹的小包，打開會看到裡面全是一根根極細的半透明絲線。

  乍一看有些像粉絲，但要細得多。

  克羅斯拎起其中一根，雙手微微用力，細線沒有被扯斷，至少初步檢測是合格的。

  「好的，我會拿給大人去看。」

  其實克羅斯也不知道他們做的這些事是為什麼，但這是哪位給了他們安全和家園的大人所下達的命令，藍環魚人也不在乎原因，讓我干我就干好了，反正平時閒著也是閒著。

  又叮囑了幾句小心用火注意安全之類的，克羅斯穿過忙碌煮草的魚人們，繼續往部落的最後面走去。

  等到他走到部落的邊緣，再往前走就該是一望無際的綠色樹海時，可以看到這裡已經被魚人們開墾成了農田。

  由於大樹海雨水充沛，土地也十分柔軟，魚人們用木質的簡單農具就能做到翻土等必要操作。

  這片農田主要種植的是灌木，這種植物會結出一種味道還不錯的漿果，而另外小部分，則種植了之前魚人們撒進鍋里的那種草。

  指望餓了就下水抓魚的魚人懂得精耕細作有點強人所難，好在他們目前種植的兩種作物都不需要太精細的技術。

  灌木需要進行扦插，草則更簡單，直接抓起一把草籽撒地里就完事了。

  如此簡單操作，實在是有點侮辱農民這一職業，不過他們倒還是有點操作，比如說懂得使用肥料。

  他們所使用的肥料是自製的，原材料就是之前工作的副產物。

  魚和其他動物的內臟，從水裡撈上來的水草和貝殼，把這些與泥土進行混合，裝進廣口的大瓦罐內，之後放在生火煮草的工地附近，找個溫度適合的地方發酵。

  最終產物，就是相當優質的肥料。

  只是這些肥料暫時還用不上，大樹海的土地太富饒了，施肥太多反而會把作物燒死。

  克羅斯在田地附近找到一名如同木頭人一樣站在那的女僕，他趕緊過去，恭恭敬敬的雙手捧著新做出來的一包細絲。

  「使者大人，請您檢查質量。」

  女僕魔偶根本不需要用手去拽來測試，僅僅看了一眼。

  「合格，請繼續工作。」

  克羅斯鬆了口氣，老實說比起工作帶來的勞累，他更怕做出來的產品不達標。

  只有經歷過風雨，才知道現在的生活來的有多不容易。

  藍環魚人從人從家園趕走，一路上躲避怪物，順著小溪或河流掙扎求生，每天都要提心弔膽。

  但現在，他們擁有充足穩定的食物，以往所恐懼的狼眼睛現在也成了他們的保安，與他們共同生活。

  這都是魔王大人賜予的。

  「請轉告陛下，藍環魚人絕對不會辜負他的期待。」

  「我會的。」

  克羅斯說完轉身離開，他得看著每一道工作環節，千萬不能出問題。

  不過這一轉身，克羅斯像是碰到了個什麼東西，但四周又空無一物。

  他有點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也沒有太在意，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

  魔王城、王座室——

  隱形效果解除，裴仁禮和拉芙娜出現在王座前。

  拿出塊手帕擦擦衣服上剛剛沾到的魚人粘液，裴仁禮有點感慨的說：

  「我還以為魚人可能不太願意，沒想到工作熱情這麼高。」

  裴仁禮在書上讀到過藍環魚人的生活是很懶散的，他本以為藍環魚人們會排斥他給安排的工作，或者是乾脆磨洋工。

  沒想到他們的工作熱情如此之高，都讓裴仁禮忍不住開始琢磨怎麼給魚人發工資了。

  ——這就是打工人後遺症。

  「魔王陛下的命令是絕對的，魚人們懂得感恩，還算識趣。」

  拉芙娜接過裴仁禮遞來的斗篷，看著他坐在王座上。

  「不過魔王陛下，您讓魚人做的工作，是為了什麼？」

  「簡單，就是為了食物。」

  「可隕星湖裡的魚足夠供養魚人，哪怕算上角狼和邪狼也完全足夠。」

  「這是為了未來打算啊……」

  隕星湖非常大，生活著幾十種不同種類的淡水魚以及大量的蝦蟹和貝殼，食物資源非常充足。

  但再怎麼充足，總有一天還是會吃完的。

  這就需要可持續發展。

  魚人們所熬煮的草，叫做絲綢草，由於葉脈部分有一條非常細的絲線得名。

  這種絲線經過熬煮後會變得非常堅韌，且不會泡爛，能用它做出相當優質的魚線和漁網。

  需要這種線並不是讓魚人們當漁夫捕魚，而是製作成網箱，讓他們學會養魚。

  煙燻室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建立的，等將來大量的魚統一出欄，自然需要存儲方法，讓魚人提前掌握煙燻技巧，能大大提高食物的儲存時間。

  讓魚人種植的漿果也是為了確保食物，那是一種結果快的灌木，味道嘛……

  反正在裴仁禮來看其實不咋樣，但魚人們似乎覺得還不錯。

  這一切，都是為了食物來源所做的努力。

  畢竟裴仁禮是來自大天朝的人，對他來說，民以食為天這句話，是一個王國存在的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