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兩位王者（4）

  激盪的煙霧在昏暗的燈光照明下更加顯得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煙霧裡有個模模糊糊的人影。

  裴仁禮搖晃法杖，遮蔽視野的煙霧快速消散。

  雖然總是說『有煙無傷』，但聖武士的破邪斬還真不是那麼好接的。

  蘭德爾的左手上有一道光芒正在逐漸隱去的傷口，他的兩根手指直接消失了，傷口順著手背一直向後蔓延，穿過小臂和手肘蔓延到肩膀上，像是把他的整條手臂從當中撕開。

  不過蘭德爾本人像是完全不知道疼痛一樣，他頗為意外的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

  「我本以為你們只是學生，沒想到居然擁有如此強度的實力，難怪會被派過來，你們已經比很多職業冒險者都要強大，看來是我小看了你們。」

  蘭德爾手掌上的傷口跟橡皮泥似的蠕動起來，眨眼間就恢復如初，順帶著連包裹手臂的黑色盔甲都重新『長』了回去。

  這說明那件盔甲並不是實體，而是某種力量的具現化。

  ——這tm還不如是實體！

  盔甲本身就是力量的象徵，蘭德爾選擇以盔甲的形式展現力量，一方面出自下意識的行為，另一方面也算是致敬魔王。

  畢竟暴虐之魔王最廣為人知的形象就是一身厚重的漆黑鎧甲。

  他看向攥緊武器的四人：

  「那麼，我也稍稍再展現一下實力好了。」

  話音剛落，蘭德爾的影像立刻變得模糊不清，構成他的顏色正在快速的崩潰瓦解，一點點化作一團沙子似的塵埃飄走。

  這聽起來像是要掛掉的節奏，但那股塵埃沒有消失，而是在想被一雙手牽引著漂浮起來，環繞著四人。

  顏色越來越深，捲起的風也越來越大，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明明在室內，眾人更像是被困在了黑色的龍捲風中心。

  「破邪斬！」

  瓦瑞拉再度對著旋轉的黑色塵埃打出一發聖武士的大招，但在命中前，一道漆黑的能量波飛了出來：

  「破善斬！」

  一黑一白兩股能量快速泯滅消失，除了讓旋轉的黑色塵埃動作稍稍一頓外，根本沒有起到任何效果。

  光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暗淡下去，由於安全距離能在被壓縮，四人只好一點點往回退，直到四人維持背靠背的姿勢。

  他們感覺自己就像是要被濃重的黑暗所吞沒，目所能及的一切只有一片死寂，能聽到的也只有呼呼在耳邊飛過的狂風。

  諾大的王座室，此時從外面看如同被墨汁所填滿，且墨汁還在跟海嘯一樣狂躁。

  頭頂的魔法燈啪啪閃了一下，最後的光亮正在被黑暗吞沒，毫不懷疑一旦落入那混沌之中，會有什麼下場。

  幾乎已經完全看不見他們四個，他們彼此之間也即將完全看不清對方。

  「黎明的晨光必將驅散黑暗！」

  此時，蜜雪兒的聲音就像是夏日清空的炸雷：

  「晝明術！」

  一團光刺穿了深邃的黑暗，試圖包裹上來的煙塵仿佛遇到了天敵正在快速後退。

  閃耀的光球被射上半空，洛山達的晨光讓黑暗以及躲藏在黑暗之中的邪惡之物被驅逐，看上去像是在一團墨汁里壓如一個透明的球體，撐起一塊安全區。

  說起來牛逼，實際上晝明術沒有殺傷力，這玩意兒就是光亮術的超強進化版，不僅亮如白晝，而且還能驅散魔法等超自然力量所製造的黑暗。

  但現在是黑夜，黎明未至。

  俗話說黎明前的黑夜最為深邃，在這個時間洛山達的力量正好處於低谷，如果是日出時分，晨光到來的時刻，晝明術很可能直接驅散了所有的黑暗，洛山達也能輕而易舉的發現自己信徒的處境。但現在，即便蜜雪兒祈禱洛山達能注意到她，洛山達也並沒有回應。

  裴仁禮仿佛能聽到那句『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同樣的道理，黎明前的夜晚也是洛山達牧師們的力量低谷，被擊退的黑暗再度壓進，即使當晝明術的光芒射在黑暗上時，讓它像沸騰了一樣翻湧，可它還是在快速的壓縮光芒所能照亮的區域，眼看著就要把眾人再度包圍起來。

  裴仁禮打出了幾個塑能法術，希望能突破封鎖，但所有的法術就像是泥牛入海，一丁點漣漪都沒有掀起。

  「到我身邊來，快！」

  眼看越來越近，即使是晝明術的光芒也要被黑暗淹沒了，裴仁禮舉起法杖，猛的往地上一敲：

  「反邪惡法陣！」

  一圈漂亮的金色法陣在他腳下亮起，面積剛好足夠將四人都納入其中，但下一刻，連同反邪惡法陣一起，所有人都被那仿佛無邊無際的黑暗所吞沒……

  –‐‐——–‐‐——

  同一時間，布雷沃城內。

  猶如鋼廠鍛鐵的撞擊聲不斷響起，明亮的火花有節奏的照亮夜空。

  阿瑪格拎著巨劍，一劍接一劍的劈向布雷沃13世，但不管他怎麼攻擊，都會被對方輕而易舉的擋下。

  儘管很難說布雷沃13世現在到底能不能算不死生物，但明明他已經死了，卻還是能像預知未來一樣判斷阿瑪格的劍從哪裡來，進而採取用最小的代價擋住的神奇操作。

  理由其實很簡單，可以算是肌肉記憶。

  布雷沃13世曾經是名滿天下的冒險者，一生經歷戰鬥無數，他的每一個技巧都經過千錘百鍊，完全已經變成了本能。

  儘管只剩下無意識的本能行為，也完全足夠碾壓阿瑪格這個全靠力量莽過去的傢伙。

  而且阿瑪格的力量，也在快速衰弱。

  畢竟從開打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一直衝鋒在最前面的阿瑪格讓後面的冒險者和士兵有充足的體力應付雜魚，但他畢竟也還是血肉之軀，體力被大量消耗的時候撞上了布雷沃13世，當然不太可能撐下去。

  當沉重的劍鋒逐漸變成字面意義上的沉重時，阿瑪格清楚，自己的體力快要到了極限。

  不能這麼溫吞的硬拼了，阿瑪格決定賭一把。

  看上去阿瑪格和之前一樣，揚起的劍鋒重重的落下，布雷沃13世橫劍格擋。

  但當劍鋒落下的同時，阿瑪格突然鬆開劍柄，讓自己那把除了結實毫無優點的巨劍咻的一下飛了出去。

  狗熊般巨大的身體猛的下壓，阿瑪格以和他身材完全不相符的靈活闖入布雷沃13世的懷裡，對著下腹就是一發上勾拳。

  這突然的變招確實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格擋的動作慢了一點，硬生生的吃了阿瑪格一拳。

  不過不知道布雷沃13世到底是怎麼回事，乾瘦的小老頭身形挨了這麼個拳上能跑馬的壯漢一拳，不僅沒有被打飛，甚至都沒有後退半步，僅僅只是身體微微一晃。

  「爆裂拳！」

  將氣壓縮在拳頭表面，命中時在爆炸性的釋放，儘管是流傳甚廣的簡單戰技，威力卻絲毫不差。

  如同真的炸彈在布雷沃13世的身體表面炸開，原本握在手中的巨劍也被爆炸掀的不翼而飛。

  但阿瑪格覺得不對，他沒有直接命中的手感。

  當煙霧快速散開，阿瑪格才發現自己的拳頭被布雷沃13世用乾枯瘦弱的手給牢牢的抓住了，即便是鐵鉗阿瑪格也能把它掙斷，但就是掙不開布雷沃13世的手。

  他又抬起左手打過去，一樣被布雷沃13世的另一隻手抓住，強大的力量壓在他的雙拳上，骨頭似乎正在發出悲鳴。

  能在肉體力量上勝過野蠻人，這足以讓附近注意到這點的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黃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阿瑪格的額頭滑落，他咬著牙，像是要把牙齒咬碎了一樣。

  雖然這傢伙一出現他就知道不好對付，但沒想到竟然有如此強烈的威脅感。

  正在此時，一個矮小的身影從布雷沃13世背後竄出來，後者還沒來得及回頭去看，矮小的影子就已經趴在了他的背上。

  「背刺！」

  鋒利的短刀刺入布雷沃13世的肩胛骨，緊握阿瑪格的手有一瞬間的放鬆。

  他立刻抓住這個機會，但沒有後退，而是張開五指抓住布雷沃13世的雙手，使勁往下壓，力量上的挫敗讓阿瑪格想要扳回一城。

  阿爾頓正要再接再厲，但從布雷沃13世身上騰起一圈綠色的衝擊波，本就體重較輕，且猝不及防之下，阿爾頓直接被這股力量掀飛，後面剛把一隻希爾魔砸死的馮達爾見狀趕緊快跑兩步，接住了被掀飛的阿爾頓，沒讓他直接硬著陸。

  此時阿瑪格也在承受著布雷沃13世那如同心臟鼓動般有規律的衝擊波，這讓他眯起眼睛，怒吼著鼓動全身的力氣，試圖將布雷沃13世壓垮。

  突兀的狂風在大街中央吹拂，但凡靠近阿瑪格的，不管是人還是惡魔都會被直接吹飛，就連街道兩側的建築物都發出令人不安的脆響，仿佛隨時都可能崩塌。

  這時候，如果阿爾頓還想再從背後偷襲，恐怕不等靠近就會被如燃燒般的勁氣撕裂，已經沒有任何外人插手的餘地。

  隨著從布雷沃13世身上騰起的波動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強，眾人看到他的頭頂長出兩根犄角，背後也呼的彈出一對蝠翼，帶有倒鉤的尾巴像蛇一樣捲縮在地上，綠色的邪能之火正在熊熊燃燒。

  別人都看見了，阿瑪格當然看的更加清楚，當布雷沃13世的外形發生變化的時候，他感覺手上的力量也越來越強，再這樣下去恐怕會被反壓制。

  一般這種情況下，正常冒險者都會選擇後撤重整旗鼓。但野蠻人不一樣，他們的腦迴路過於直白。

  既然再等下去會被反壓制，那我趕在反壓制前壓制你不就好了。

  阿瑪格全身的肌肉暴起，撐得血管和筋腱仿佛都要從皮膚中透體而出。

  「叩打！」

  抓著布雷沃13世的雙手，阿瑪格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然後調轉方向怒吼著往地上砸了過去。

  就聽咚的一聲，所有人感覺腳下的地面都在跟著顫抖，如同一場小型地震。

  阿瑪格喘著粗氣後退幾步，仿佛讓虛脫了一樣大汗淋漓，即便是身強體壯的野蠻人，在經歷了如此長時間的鏖戰，體能應該也快要到極限了。

  而在煙霧當中，眾人聽到石塊輕輕移動的聲音，帶有大量下層位面生物特徵的布雷沃13世站了起來，他穿過煙霧，看起來毫髮無傷。

  「呵。」

  阿瑪格輕笑了一聲，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讓他發笑。

  「撤退！按順序依次撤退！不要戀戰！」

  不僅阿瑪格，不管是士兵還是冒險者，鏖戰許久都已經快到了極限無法繼續推進，甚至是單純的維持戰線都快頂不住了。

  維克多此時終於下令撤退。

  看著緩緩朝自己走來的布雷沃13世，阿瑪格頭也不回的對後面喊道：

  「你們先走，我給你們墊後！」

  野蠻人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有經驗的冒險者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趕緊往後撤，那感覺就跟被野狗攆著跑似的麼，生怕遭到波及。

  因為當一個疲憊不堪的野蠻人依舊還想繼續打的時候，會使用他們最後的底牌。

  「希望你能更抗揍一點。」

  阿瑪格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隨後面容扭曲，仿佛皮膚下面有一條條蚯蚓在蠕動。

  「狂化！」

  那一刻，理智從野蠻人的眼中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