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父慈子孝

  在辦公室一側凝聚成型的黑霧像是實體，但又給人一種它並不是活物的漂浮感。

  捲起的陰風來到蘭德爾身邊，黑霧中的眼睛說道:

  「陛下，我回來了。」

  能看得到那雙眼睛緩緩下移，像是在對著蘭德爾彎腰行禮，但口吻更像是滑稽劇般的詭異，且陰陽怪氣。

  蘭德爾對此無知無覺，他微微點了點頭，示意對方繼續說。

  「計劃進行很順利，您的兄長已經上套了。」

  此時蘭德爾停下羽毛筆，他抬起頭，看著黑暗中的那對眼睛：

  「惡魔的軍隊已經準備好了？」

  「當然，只要您下令。」

  「好！」

  蘭德爾手指微微用力，捏斷了羽毛筆，霍的站起身。

  「是時候跟這些狗屎文件告別了，跟我來。」

  黑暗中的眼睛微微垂下：

  「您的意志。」

  黑霧像狂風一樣湧向蘭德爾，吹的文件呼呼作響，片刻之後，全數鑽進了他的身體裡。

  蘭德爾的雙眼亮起一陣詭異的綠光，隨即消失在他的瞳孔里。

  時機已到，現在沒有必要繼續裝好兒子了。

  蘭德爾走出辦公室，前往布雷沃13世的寢室。

  路過的女僕和衛兵沒有察覺到絲毫不對，這不過是王子要見國王而已，又有什麼問題呢？

  「退下吧，我有些事情想要跟父親商議。」

  國王的寢室前，始終都有女僕待機，畢竟國王的身體情況需要有人24小時看護。

  而女僕們對蘭德爾的話也沒有產生懷疑，自從蘭德爾開始處理政務之後，經常會因為一些搞不懂的問題來詢問國王，而有些事情，也確實不適合女僕聽。

  所以蘭德爾能輕而易舉且不被人懷疑的走進國王的寢室。

  他咔的一聲將門重新上鎖，大步穿過寢室前的客廳，不久，他就來到了布雷沃13世的床前。

  年邁的國王太過虛弱，他看上去已經連眼睛都睜不開，甚至都不知道蘭德爾已經站在了他身邊。

  看著床上的父親，蘭德爾走到床前，雙手平舉到布雷沃13世的胸口上方。

  房間裡的黑暗在下一刻涌動起來，在他手中凝聚成實體，組成一把長劍，而劍刃直指老國王的心臟。

  在要刺下去前，蘭德爾還是有些猶豫，但此時他的腦中迴蕩著一個聲音：

  【陛下，您還等什麼？王的就在您的手心了！】

  有一說一，即使是蘭德爾也不得不承認，布雷沃13世是國王的同時，也是個好父親，他從沒有因為政務繁忙而虧待過自己的三個子女，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有在布雷沃13世病倒以後才開始疏遠，因為老國王實在是沒有什麼精力去關注別的，能湊合活著就已經費了血勁。

  蘭德爾已經為此準備了許久，正所謂三拜都拜了不差這一哆嗦，但真要下手的時候，記憶中的父親形象開始不斷的閃回，這讓蘭德爾心中的天平開始劇烈搖擺。

  「你不動手麼？」

  虛弱的聲音讓蘭德爾心中一驚，布雷沃13世在蘭德爾糾結的時候睜開了眼睛。

  他對於蘭德爾握著一把劍對準他的胸膛這件事絲毫不覺得奇怪，仿佛早就預料到了，甚至還有餘力慢慢移動身體，好讓自己靠在床頭上。

  或許，蘭德爾的內心中期待布雷沃13世勸他放棄，哪怕是有損形象的求饒，都有可能讓蘭德爾終止計劃，即便腦子裡不斷有尖銳的聲音讓他動手也一樣。

  但布雷沃13世用虛弱的聲音如此說道：

  「蘭德爾，你從來都不曾擁有作為王的資格，從小到大，你一直如此。」

  這句話嚴重的刺激到了蘭德爾，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雙眼充血。

  而布雷沃13世卻絲毫不覺，或者說他知道，卻根本不在意。

  「你貪戀榮耀，不敢承擔責任和職責，雖然能力平平，卻只想要權利，也只想活在阿諛奉承之中，就算你當了王，也是一位昏君。」

  「閉嘴！」

  蘭德爾大吼著，他像是一頭髮怒的野獸。

  「我是聖武士！你永遠都無法成為的聖武士！」

  布雷沃13世嗤笑一聲：

  「聖武士？你的神聖力量是我請求一位至高天領主賜予的，否則就憑你的品德，你怎麼可能成為聖武士。」

  蘭德爾一直都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成為聖武士的，感覺稀里糊塗就混上了。

  此時腦子裡的聲音尖叫道：

  【不要聽他胡說，您是聖武士，一直都是】

  「我希望……不，我曾經希望你能在聖武士的榮光中改掉自己的問題，但你讓我失望了，你非但沒有改正，反而越陷越深。」

  【陛下！您不需要別人承認，您的存在就是美德，就是真理】

  布雷沃看了眼手腕顫抖的蘭德爾，仿佛順著瞳孔，能看得見躲藏在蘭德爾心中的惡魔：

  「你沒有信仰，你的意志不值一提，否則也不可能這麼輕易的就被黑暗的力量鑽了空子。」

  「我沒有！不是它控制我！而是我控制了黑暗！」

  【對！陛下，我是您忠誠的僕人，您的命令就是我的信條。現在殺了他，只要殺了他您就成為了布雷沃的王，您還可以成為河流諸國的王，征服您所能看見的一切】

  「你的計劃太過幼稚，我沒想到和平久了，居然連陰謀詭計都不會了。」

  自從暴虐之魔王出現，整個位面的所有國度視他為生平大敵，所有戰爭和爭端都被暫時擱置，整合一切力量對付暴虐之魔王。

  這讓凡人世界實現了空前的團結，包括統一貨幣和度量衡這種功績，都是在暴虐之魔王的影響下才達成的。

  哪怕那位魔王已經消失了二十年，現在依舊和平，從未聽說過哪裡出現戰爭。

  孟子曾經曰過，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過度的和平導致各國的領導層都太過於享受安逸，他們認為自己的統治萬年不倒，對於陰謀詭計甚至都沒有起碼的認識。

  這，也正是布雷沃13世所擔心的。

  和平的日子總會過完，當所有人都還沉浸在和平之中的時候，有些敏銳的人已經發現了些許端倪，這其中包括布雷沃13世。

  蘭德爾如遭雷擊，他以為自己做的很隱蔽，沒想到居然早已被看破。

  「布雷沃需要一個王，一個真正的王，一個能帶領人民從和平走出，並在未來能守住國家的王。」

  他看向蘭德爾，絲毫不掩飾眼神中的失望。

  「你不配成為王。」

  【殺了他！】

  腦子裡的聲音在刺耳的尖叫。

  「現在，殺了我！」

  【殺了他！！】

  大腦在顫抖，意識里一片空白，蘭德爾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他只知道，當意識清晰起來的時候，他的雙手沾滿了血跡，而布雷沃13世則安詳的躺在床上，胸前被利器刺穿，得到了他想要的死亡。

  「呵呵呵……哈哈哈哈……」

  蘭德爾癲狂的笑了，笑聲猶如嘶啞的烏鴉。

  「我做到了！」

  他指著布雷沃13世的屍體，咆哮道：

  「你說我不配！那我就讓你知道，我到底配不配！」

  蘭德爾對布雷沃13世的屍體張開五指，綠色的邪能之火快速燃遍老國王的全身，熊熊烈焰將易燃的被褥點燃，但那烈焰卻沒有絲毫的溫度，反而異常冰冷。

  布雷沃13世的身體抽搐了一下，緩緩的站了起來，從被燃燒掉的四柱床的殘骸與邪能中走了出來。

  他沒能得到墳墓女士的審判，因為蘭德爾要讓他看看，自己是怎麼成為王的。

  黑暗爬上了蘭德爾的全身，轉瞬之間變成了一副厚重的漆黑鎧甲。

  「幹得好，陛下。」

  黑暗的一部分落在蘭德爾的身邊，淡黃色的眼睛第一次用愉快的聲音說道：

  「您做到了，不要在乎其他人無關痛癢的話，您是偉大的王。」

  「動手吧。」

  蘭德爾的面孔被一頂頭盔所籠罩，微微發光的眼睛盯著被他親手變成不死生物的父親。

  「讓我們征服這一切。」

  「如您所願。」

  一道道橢圓形的傳送門在房間的各處無聲無息的打開，外圈紫黑色靈光明確的表示，它通往下層位面。

  躲在窗外親眼目的了一切的寇拉和莎朗立刻有種被盯上的感覺，。

  「發生什麼了！」

  「陛下！是陛下的房間！」

  「快派人去看看！」

  嘈雜的聲音從樓下響起，衛兵也注意到了國王寢室的火光。

  此時，原本只在國王的寢室中打開的傳送門像是瘟疫一樣快速擴散，說不清到底擴散了多大，可能覆蓋了整個王宮，也可能覆蓋了整個布雷沃城。牆壁上，地面上，甚至半空中，都無聲無息的打開了一道道傳送門。

  在衛兵驚慌失措且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大批早已準備好的惡魔通過傳送門來到凡人世界，

  濃重的硫磺味直撲鼻腔，寇拉知道，自己的任務完成了一半。

  她確定了蘭德爾就是在園遊會召喚惡魔的人，但之所以說一半，是因為她還沒確定蘭德爾是不是真正的魔王。

  「這下可麻煩了，這小子動手太快，我都沒得找到機會。」

  聽到莎朗學姐的聲音，寇拉移動視線看過去，但那裡卻早已沒了莎朗的身影，她就像是融化在了夜風之中。

  「你也快點撤離吧，當心別被你的同伴們看出破綻。」

  留下最後一句話，寇拉再也找不到莎朗的半點蹤跡，而在話音落下的下一秒，一頭渾身散發著惡臭的狂戰魔破窗而出。

  不過寇拉已經從陽台上翻了下去，也顧不上會不會被樓下的衛兵發現，她知道，布雷沃有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