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這不是我們想要的轉機

  某處的地下密室當中，淡淡的塵埃穿過搖曳的燭火，形成星星點點的暗淡光幕。

  而放置了獨特燭火的灰色石桌前，一大幫披著袍子頭戴面具的人正在如潑婦打架般爭吵。

  之所以說是『某個』，是因為參加這次會議（或者說吵架）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密室的位置在哪。

  它很可能是街邊小酒館的地下酒窖，也可能是在隱蔽的野外隨便開挖出來的洞穴，甚至有可能是某個國家的王宮。

  不清楚位置的原因在於，密室被施了魔咒。

  這是一種極為強力的混淆咒，所有與會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的，也不會記得進入密室以及離開密室這段路的任何信息，等他們清醒過來，就會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原位上。

  這種魔咒之強大，不論如何拷問以及用魔法提取記憶，都是無用功。只有釋放魔咒的人，才知道密室的準確位置，也只有他將與會者全都送過來，等完事再都送出去。

  會用如此嚴苛的方式保密，原因自然在於所有人都不能見光。

  因為他們是魔王復興會。

  「你想說在園遊會上出現的魔王是假的嗎？拿出證據來！我的人100%確定了惡魔是被暴虐之魔王的力量召喚出來的，鐵證面前你除了狡辯外，一丁點建設性的意見都沒有！」

  「那並不能證明什麼，真正的魔王后繼者怎麼可能帶有前一任魔王的力量，你把自己的豬腦子掰開好好洗洗！」

  討論的畫風從一開始的心平氣和，到現在互相人身攻擊甚至是問候對方18代祖宗，僅僅只用了不到一分鐘。

  畢竟新的魔王出現，這一消息對於他們所有人來說過於衝擊了。

  魔王復興會，最初是由一幫不甘心黃金時代落幕的冒險者組成，後來為了生存，吸收了大量雜七雜八的人員，成分極為複雜。

  不過根本宗旨還是沒變的，他們希望也正在用實際行動試圖讓魔王重新降臨。

  平時為了安全起見，魔王復興會是按照區域劃分成不同的分部，分部之間相對獨立各自行動，一般並不需要總部的審批。

  所以在聽到消息的時候，所有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叫手下查查是不是自己分部乾的。

  查了一圈，發現這事兒跟他們毫無關係，一番探查之下還發現惡魔有暴虐之魔王的力量痕跡。

  這下可炸鍋了。

  緊急會議中，所有各個分部的頭頭基本都分成了兩派。、

  一派認為，出現在園遊會上的魔王就是暴虐之魔王的後繼者，我們應該想辦法與其接觸，並給與全力支援，讓自稱萬王之王的魔王站穩腳跟，擁新王即位。

  另一派則認為，暴虐之魔王已經消失，惡魔身上帶著他的力量很可能是前魔王留下了什麼遺產造成的，不同的魔王自然力量的性質也完全不同，這點已經在歷史上證明過無數次了。

  既然如此，園遊會上的那傢伙很可能是得到了遺產的偽君。

  魔王復興會長久以來一直在想辦法創造出新的魔王，比如針對冒險者學校進行攻擊的盧法斯一行人，就是從他們那邊得到的幫助和情報，如果他能得到弒神魔王巴拉姆的遺產，魔王復興會還會繼續提供支援。

  可一部分人認為偽君的存在本身就名不正言不順，不可能站得穩，只有正統魔王才是他們應該擁立的對象。

  兩幫人從一開始就有理念不同的問題，只是礙於真正的魔王始終都沒有出現，而每次支撐的人造魔王也都比較拉胯，雙方的矛盾始終都被壓著。

  直到園遊會上的事情發生，於是兩幫人現在就吵起來了。

  「諸位，請冷靜一下。」

  眼看從吵架快要升級為動手，一直坐在主位，沉默不語的人敲了敲桌面。

  畢竟創建魔王復興會的根本是一群冒險者，這幫人說動手就動手，再不插嘴恐怕真要打起來了。

  他的威信很高，吵架的雙方雖然還是跟鬥雞一樣隔著面具互瞪，但至少都老老實實的坐回了椅子上，並把不太禮貌的手勢都收了回去。

  「諸位的觀點，我明白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麼行動。」

  「當然是前去接觸，這麼好的機會難道要放過嗎？」

  另一方立刻回應：

  「哪怕把他是不是真正的魔王這點放一邊，園遊會發生的事情已經傳遍世界各地，救世之劍必然已經開始了行動，你想要一頭裝進他們的包圍網？」

  「正因為救世之劍開始行動了，我們才要儘快趕在他們前面，否則一切都晚了。」

  「放屁！真正的魔王絕不會輕易被打敗！」

  「你才是放屁！剛才還說先把他是不是真正魔王這件事放在一邊，怎麼自己又反悔了？」

  得，又吵了起來。

  主位的人不得不再度敲了敲桌子：

  「安靜！」

  等雙方偃旗息鼓，主位的人偏了偏頭：

  「你最近去過魔王城，有沒有什麼變化？」

  他所詢問的對象，是一個全身都散發著屍體腐朽氣味的傢伙，整個人被包裹在一團濃重的，看不清面孔的黑霧當中，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他身上掛著不少骨頭、風乾的內臟甚至是眼球之類的東西。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傢伙是亡靈法師。

  他在最近去過大樹海與盧法斯等人接觸，提供了包括魔法捲軸，將活人轉化為有意識的不死生物的特殊藥水，以及最重要的情報。

  「沒有任何異常，暴虐之魔王消失後魔王城原址依舊什麼都沒有。」

  「你們聽到了！魔王城沒有變化，說明萬王之王並不是真正的魔王，我們應該繼續觀察。」

  「胡扯！大樹海的魔王城只有暴虐之魔王使用過，在他之前所有的魔王都沒有用過，不能僅憑魔王城的變化作為證據。」

  眼看眾人又要吵起來，坐在主位的人不得不拍拍手，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魔王陛下的降臨對我們極為重要，這點毋庸置疑。」

  這句話讓左手邊的一群人即使隔著面具，也從眼睛裡透露出得意。

  但隨即話鋒一轉：

  「可諸位想必也都知道，我們經歷過太多的失敗，現在救世之劍的人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我們都挖出來，即便我們有一些權貴在暗地裡支持，也不適合現在有什麼太大的動作。」

  魔王復興會一開始可不是地下組織，他們非常耿直的把總部設立在大庭廣眾之下，光明正大的招兵買馬。

  倒不是腦子缺根弦，而是魔王復興會的創始者最初認為，扶持新魔王這件事不值得隱瞞，光明正大的做應該會得到很多人的支持。

  有支持是沒錯，不管是明面上趕來投靠的，還是暗地裡幫他們提供資金的，全都有。

  可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希望魔王回歸，至少在明面上，大多數人都極為反對。

  於是他們就硬生生的被打成了地下組織。

  一番話說下來，不同主張的雙方都很不滿意，他們覺得，這話聽著就跟說了一句話似的，我們要的是對策，不是和稀泥。

  當然，能混上老大的位置，確實不太可能是只會打馬虎眼的傢伙。

  主位的人雙手合攏，頂住下巴：

  「我們需要切實的證據，所以我希望距離河流諸國最近的分部派出斥候，在保證自己以及組織安全的前提下，儘量獲取關於這件事的所有情報。」

  「可這樣做太過溫吞，是不是應該……」

  「你對我的指示有意見嗎？」

  氣氛一瞬間降低到冰點，所有人噤若寒蟬，誰也沒敢再開口。

  「另一方面，我要求所有分部做好準備，一旦確認魔王的真身，必須以最快速度做好支援準備，這將是一場惡戰，但只要挺過這一次，諸位的夙願……」

  他停頓了一下：

  「不管是不是相同的夙願，都能實現。」

  園遊會的參加者來自世界各地，這跟魔王復興會平時擁立新的魔王不同，搞的太大了，一瞬間整個凡人世界都動員了起來。

  採取謹慎的態度，也跟鬧得太大有關，魔王復興會還真做不到獨自對抗整個世界。

  說完這些，坐在主位的人轉頭看向牆邊，在那裡站著一個不屬於凡人世界的生物。

  赤紅色的皮膚上滿是尖銳的鱗片，一對蝠翼與鉤狀的尾巴無不昭示著他下層位面的血統，但他可能用了什麼法術，把自己縮小到了凡人的體型，並披著一件華麗的貴族禮服，看起來甚至有些彬彬有禮。

  這是惡魔的死對頭，魔鬼。

  相較於惡魔，魔鬼顯得非常文明且總是談吐優雅，你很少在魔鬼身上看到任何瘋狂與邪惡，事實上，當你看到的時候……

  嗯，你也差不多快要變成魔鬼了。

  雖然都是邪惡的具現化，但魔鬼和惡魔天生敵對，因為他們一方代表的是混亂一方確實守序。

  雙方的關係已經差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簡單的說，同為下層位面的生物，如何辱罵魔鬼？

  很簡單，你只要說魔鬼像惡魔，這就是最破防的侮辱，反之亦然。

  「九獄方面有沒有收到什麼消息？」

  魔鬼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我只能確定，最近確實有人穿過了『燃素海』（即晶壁、世界之牆）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個位面，但具體是誰，暫時無法得知。」

  由於有契約限制，魔鬼無法說謊，下層位面也確實不知道多少。

  有人穿越過來，這很少見，但不是沒有，只是這種巧合實在是不得不令人多想。

  畢竟暴虐之魔王留下預言中特別提到了，新的魔王會從域外降臨。

  「就我個人而言，不太希望傳聞中的萬王之王是新一任的魔王。」

  在場的眾人表示理解，畢竟那傢伙已經明顯表現出正在跟惡魔合作的姿態了，魔鬼當然不會喜歡。

  「你們都聽到了，現在情況不夠明朗，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但也不能全部押上去。」

  主位的人站起來，他揮揮手：

  「散會吧，我有預感，這或許不是我們想要的轉機。」